五十多載的歲月一晃消逝,陳平的境界從築基後期提升到了元丹後期。
而沈綰綰掌握的資源可能遠不及他,但奈何地品靈根的優勢,以及當初築基巔峰的底蘊,在境界上,竟不落其後,同樣修煉到了元丹後期。
“沈師侄,他是本宮在浮幽城結識的忘年之交陳平陳道友,你倆的關係應該不錯。”
殷仙儀一指身旁的陳平,笑着道。
“綰綰見過陳道友!”
鞠福一禮,沈綰綰脆聲道。
這黃面書生的外貌雖與情報裡的人物對不上號,可她並不奇怪,修煉界的易容術多如牛毛,高階修士幾乎都修習了一、兩門。
“感謝沈仙子對本族的幫襯。”
陳平神情一變,立刻溫文有禮起來,風度翩翩的道。
殷仙儀先前說兩人打過交道,不用再做介紹,全然是家族近些年在攬月宗的後臺,便是眼前的這位女子。
由於擔心家族被上宗清算,陳平囑咐陳向文結交攬月高層。
而陳家尋覓的靠山,就是已經成爲元丹長老的沈綰綰。
但在沈綰綰的記憶裡,他二人是沒有當面見過的。
“綰綰所做,不足掛齒。”
沈綰綰一掩杏脣,笑吟吟的道。
她心裡遠不像表面這般的平靜自在。
海昌陳家原只是個默默無聞的小勢力。
陳家的名號第一次被她記住,是在她聽聞了此族鯨吞掉空明、鼓角兩島之後。
令她極其意外的是,相隔不久,陳家一位叫做陳向文的元丹,居然託關係找到了她,意圖尋求庇護。
彼時,千眼古蟾已然突破四階,她的地位一下水漲船高,於是便勉強的應下了。
前段時間,海昌陳氏的邢林年還給她送上了五萬靈石的孝敬。
至於不自在的情緒,是因爲沈綰綰心知肚明,她壓根沒出多大的力氣,爲陳家遮風擋雨。
當然,也不能完全怪她。
執意處置陳家的是以持劍峰山主楚清凌爲首的一派。
此人的勢力太大,且正在閉關衝擊金丹境界。
若是成功,金丹境的劍修,她絕對是得罪不起的,哪怕有千眼古蟾倚靠也是一樣。
何況陳家的孝敬不算多,每隔十年五萬靈石罷了。
她不可能爲了這點好處,損害了切身利益。
實際上,宗門已準備着手處置海昌陳氏以及與其狼狽爲奸的碎星門了。
但她萬萬沒想到,陳家竟還有峰迴路轉的餘地。
關鍵時刻,殷仙儀下了一道簡言意駭的詔令,直接免去了陳家的罪責。
太上長老之令,誰敢說一個“不”字!
一時間,宗內風聲鶴唳,連不可一世的楚清凌都沉默了。
跟着,殷老祖取走了寶庫中的星象精露,再次返回了浮幽城。
她老人家雖未明說,不過,沈綰綰幾乎可以肯定,那滴破階至寶,是爲陳平兌換的。
對此,沈綰綰百思不解,心中疑惑叢生。
難不成,兩人之間有着說不清道不明的關係?
但以殷仙儀之尊,怎麼會看上一名中品靈根的元丹修士呢!
如今,當發現陳平的境界和她一致後,沈綰綰頗有些恍然了。
此人身上定隱藏着一份天大的機緣!
而殷老祖大概是私下和陳平做了什麼交易。
不得不說,沈綰綰冰雪聰慧至極,幾個瞬間就猜出了七七八八。
“沈師侄,你且帶陳小友在攬月閣逛逛,今夜的靈餚師叔請了。”
殷仙儀打量了兩人一眼,和藹萬分的說了一句。
“晚輩告辭。”
聽出了她話裡的送客之意,陳平識趣的抱拳道。
香風一閃,沈綰綰走出包廂,玉手一攤的道:“綰綰這回新官上任,從宗門帶來了不少好東西,還指望陳道友日後多加關照呢!”
“沈仙子客氣了,若遇到合適的寶物,陳某自然捨得慷慨解囊。”
聞着飄進鼻腔的幽香,陳平耳朵一動,餘光往殷仙儀那瞥了一下,繼而收斂神魂,慢悠悠的跟了上去。
……
等兩人從包廂消失後,殷仙儀並指一點,關閉石門,接着張口噴出一絲絲澎湃的木屬性靈力,轉瞬間形成了數道隔絕禁制。
沏了一杯溫熱的茶水,殷仙儀往袖子裡一摸,掏出了一個烏藍色的靈獸袋。
只見她將袋口朝下,輕輕一抖。
黑光一閃後,地上驀然出現了一隻四、五丈長的猙獰蜈蚣。
這頭蜈蚣渾身披覆着指甲蓋般大小的綠色鱗片,頭顱下首的三尺處印有雕紋樣的怪異花紋,一對眼珠紅光閃爍,彷彿有一團靈火在其中燃燒。
“九陰……參見……殷老祖!”
大蜈蚣在地上盤旋的舒展了身子後,上千對步足同時一攏,竟口吐出一段斷斷續續的刺耳人言。
觀它滑稽的動作,實在是引人發笑。
殷仙儀卻毫不關注,只是淡淡的道:“九陰,你之一族對神魂的感知力遠超常人,可探出陳平的神魂強度達到了何種程度?”
“稟老祖,那小子修煉了一門奇特的神魂防禦秘術,具體的強度九陰感知不出,但據九陰判斷,絕不在兩萬丈之下。”
害怕半吊子的人族語言耽誤了回答,九陰煉心蜈蚣趕緊用意念傳音道。
“自帶防禦之術的神魂功法!”
殷仙儀頓時兩眼一眯,暗忖道:“難怪他的實力如此強勁,那位前輩果然傳了一門頂級秘術給他,傀儡師搭配神魂秘術,足以支撐他越兩小階鬥法。”
“當年在望琴島,擊殺我宗內門弟子徐承劍的神秘築基,無疑是這小子僞裝的了。”
殷仙儀若有所思的暗暗想到。
幾十年前,望琴島的徐家上報了一件秘事。
一位疑似掌握神魂秘術的築基後期修士,不僅殺了攬月弟子,還在元丹初期修士的手底從容逃生。
當時,殷仙儀還一度懷疑,是不是跨海域歷練的劍鼎宗真傳。
這下兩頭線索一結合,她心中已有了一個確切的答案。
“老祖,那小子掌握的神魂功法,其等級必然不低。”
扭動着密密麻麻的足支,九陰怪聲怪氣的道:“如果老祖能得到這本功法,也就不用再懼怕劍鼎宗的金丹修士了。”
“此事本宮自有定奪。”
殷仙儀瞳孔微微一縮,冷聲的道。
九陰並不瞭解陳平的背景,可它的進言倒是不假。
任何一門神魂秘術在元燕羣島都是屬於瑰寶級別的。
比如劍鼎宗非真傳弟子不傳的覓神術,僅僅是玄品下階,但其他宗門的修士和劍鼎宗弟子鬥法,天生就吃了大虧。
說她對陳平的秘術不眼饞,純粹是在自己騙自己。
可念及此子背後的元嬰修士,殷仙儀陡然一陣膽戰心驚,沒有遲疑的掐掉了貪慾種子。
相比至寶,小命明顯更重要一些。
再者,世間之物,不一定非用強硬的手段獲取。
她已經緩和了兩人的關係,神魂秘術,往後可以徐徐圖之。
當然,此時的殷仙儀並不知道,太一衍神法的品級是天品上階,就算化神宗門也求而不得。
先不講陳平願不願意交換,即使她得到了修煉法訣,但沒有金紋法葉灌頂,大概率突破不了第三層,便因壽元耗盡坐化了。
“陳平只不過是宗門麾下的小勢力首修,他偷偷掌握了此等功法,卻不主動上交老祖,其心當誅!”
九陰蜈蚣揮舞着長矛般的觸角,惡狠狠的道。
冰寒的目光一掃,殷仙儀略微皺了下眉,隨即就面無表情起來。
跟着,她打出一道古怪的法訣,口中發出一陣晦澀的咒語。
與此同時,九陰煉心蜈蚣在咒語聲中,身軀瘋狂的扭曲翻滾,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身形也一點點的潰散明暗不定起來。
“老祖……九陰知錯……”
“啊,求老祖饒命!”
九陰的身形擠壓成了一團,口中哀嚎不斷。
直至此妖身上一半的肢節盡皆腐化成綠水,殷仙儀才一揮手的散去禁制,冷笑道:“九陰,你知道爲何晉升四階的是古蟾師弟,而不是你嗎?”
“心胸狹隘,凡事只會用武力解決,沒有腦子的玩意,憑什麼和我等金丹修士並列!”
“九陰該死,請老祖息怒啊!”
九陰蜈蚣匍匐在地,心有餘悸的道。
“本宮明白,鄧、普兩族曾託庇在你門下,所以你恨極了陳平。”
殷仙儀臉上閃過一絲厲色,絲毫感情不帶的道:“此子於本宮至關重要,你敢暗中耍什麼花招,本宮定將你重傷活擒,再送給古蟾師弟吞噬妖體!”
“老祖放心,九陰萬萬不敢。”
九陰蜈蚣激靈的打了個寒顫,惶恐的道。
真要落入老對頭的手裡,那還不如一死了之。
“幾年後的秘境之行你若立下大功,本宮會允你一個衝擊四階的機會,這也是你唯一的翻身希望。”
殷仙儀神色不變的道,說罷,虛空一抓,把九陰蜈蚣重新收進了靈獸袋。
抿着香茶,她精緻如玉的臉龐間露出一股思索之色。
自從千眼古蟾在妖丹之爭中脫穎而出,並一舉衝入四階後,攬月宗此前盛傳的“老蟾、老鳥、老蟲”三大護宗靈獸,早就不在一個層面上了。
攬月宗是人族勢力,四階靈獸的地位雖比她稍低一籌,亦不容忽視。
據她所知,近來,千眼古蟾和楚清凌走的越來越近。
這樣一來,宗門高層的局勢一下變得錯綜複雜。
畢竟,即使是同一宗門的修士,也要靠實力去爭取修煉資源的。
顧師兄手握數件靈寶,高高在上。
而一旦楚清凌結丹成功,與古蟾聯手之下,她的威信將大大受損。
於是,她左思右想,決定扶植一名馬前卒。
相比老謀深算的暗鯛雀,一根筋的蟲族更容易掌控。
不過,就像人族元丹突破金丹一般,四階之境何其難哉。
縱然賜下一枚四階妖丹供九陰煉化,也僅僅兩、三成的把握。
因此,相助九陰只是一步不必抱着太大希望的閒棋。
她的視線,早就轉移到了陳平那邊!
如果能和元嬰前輩攀上丁點的關係,她便多了一份強盛的底氣,甚至在初顯端倪的未來劫難中,提高極大的生存機率。
“古蟾師弟有意撮合沈綰綰和楚清凌,嘿嘿,本宮偏不叫爾等如願。”
屈指彈了彈盆栽的綠枝,殷仙儀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
……
攬月閣,第三層售寶大廳。
上百個半丈高的小石臺聳立凸起,彼此間的距離應是經過嚴謹的測量,分毫不差的組成了一個圓形。
一件件琳琅滿目的寶物整齊擺放在石臺上,外圍皆包着一層五顏六色的光罩。
此刻,稀稀落落的幾名客人在侍女的引導下,挑選着心儀的寶物。
攬月閣第三層不是對誰都敞開大門的。
除非是元丹修士,或出示二十萬靈石的資源,否則只能在下兩層買寶。
“沈仙子,這半瓶三道紋的衝脈增元丹,陳某要了。”
在靠內圈的一座石臺前停下,陳平頗爲高興的道。
衝脈增元丹,適合元丹後期以及大圓滿修士提升法力。
此等精進修爲的好東西,他自是不會錯過的。
“三道紋衝脈增元丹,一粒一萬靈石,陳道友持有殷師叔的信物,合計支付九萬即可。”
沈綰綰杏口一張,淺笑着道。
方纔,陳平在購買一種三階的傀儡材料時,把殷仙儀的令牌拿了出來,當真是羨煞她了。
這代表着身份的信物,整個攬月宗目前也就六塊罷了。
由此可見,殷仙儀對陳平的看重,還在她的猜測之上啊。
“此丹僅有十粒嗎?”
見沈綰綰打開禁制取出丹瓶,陳平目光一閃的問道。
“越是接近金丹期修士使用的修煉丹藥,越是珍貴難尋。這半瓶增元丸,還是綰綰在宗門花費鉅額貢獻點兌換的呢。”
沈綰綰美目一凝,脆聲道。
三道紋的增元丹價格奇高,她平時都不捨得服用過多。
此人倒好,一副把精品丹藥當糖丸吃的架勢。
看來,接連覆滅了數個大型勢力後,他身上可動用的資源,不是同階修士能夠比擬的了。
“沈仙子點點靈石數量。”
接過丹瓶,陳平意念一動,手心中擺上了一個灰色的儲物袋。
“陳道友是攬月閣的貴客,何須綰綰多此一舉。”
沈綰綰開口嬌笑道,柔弱無骨的玉指輕輕一勾。
然而,就在她手指觸碰到儲物袋時,陳平不經意的稍稍一握,從她絲綢般光華的皮膚上一劃而過,彷彿撫摸着某種絕世珍寶。
“堂堂元丹修士,竟耍出紈絝子弟的慣用伎倆。”
沈綰綰心裡有些訝然,不動聲色的抽回玉手,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
“此女對我好像沒有丁點的興趣。”
盯着千嬌百媚的沈綰綰,陳平暗中一陣蹙眉。
離開包廂前,殷仙儀用揶揄的口吻傳音,說沈綰綰是個潔身自好的女修,又是地品靈根,讓他抓住機會。
其實,不必殷仙儀提點,陳平也打算嘗試一番的。
此女天姿國色的相貌尚是次要,惑心體的元陰纔是吸引他的主因。
一朝增長數載的修爲,比四道紋的修煉丹藥見效快多了。
當然,沈綰綰的實力和地位都非同一般,他不可能像是在紅顏宮選秀一樣,粗暴的扔一筆靈石,強買她的元陰之身。
“綰綰,你果真被調派到浮幽城來了!”
這時,樓梯口方向急匆匆的走來一名男修,人還未靠近,便又驚又喜的高聲喊道。
此人穿着一身肥大的灰衫道袍,白白胖胖,腰寬如水桶,雙手的十個指頭上帶滿了顏色不同的儲物戒,有的手指上還不止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