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俗界大富大貴的人家,一般都比較喜歡過壽,呼朋喚友熱熱鬧鬧的聚一回。
但修煉者幾乎沒有這一個概念。
除非是滿五百、一千之類的大壽,部分修士會大擺酒席,宴請同道。
當然,修士過壽主要是奔着禮金去的。
活那麼久的修煉者,最少也是金丹甚至元嬰期的大能,一次收個十幾、二十萬中品靈石的資源輕而易舉。
這一百零八歲的小壽辰,陳平自是不太上心的。
倒了一杯辣酒一口飲盡,算是簡單的慶祝了一下。
同時,一道道熟悉的身影在他心間翩然浮現。
不過,僅僅幾息的功夫後就一閃而逝了。
踏上道途再回眸,滄海桑田涼悲秋。
……
洞府蟲室,霞光中一物若隱若現。
竟是一棵三丈多高,通體紫盈的松樹聳立在那。
此木高高大大,外形十分奇特。
整株樹木彷彿有一條無形的界限,一半樹葉濃郁茂密,一半乾癟枯萎寸葉不生,彷彿枯死了一般。
這天,蟲室大門緩緩被人推開。
望着此樹,陳平神色悠然的彈了彈響指。
只聽“咔嚓”一聲,紫色松樹主幹的一小部分竟從中間寸寸裂開,隨之四隻暗灰的身影一躍而出,分別掛住陳平的左右胳膊,親暱不已。
正是他馴養的飛巖翅惡。
而這紫色松樹是一種二階靈木,樹幹裡的鬆汁味美純淨,極受翅惡的喜歡。
松木的價格可不便宜,一棵售賣兩萬靈石。
不過,目前來看,這投入是值得的。
短短數載,四頭飛巖翅惡全部晉升二階初期,且隱隱有了破入中期的跡象。
翅惡力大無窮,妖體強壯,普通的極品殺伐法器對它們造成不了丁點的傷害。
如果把數量繁殖上去,再培養出一頭三階蟲王,必然是一個極強的助力。
四隻翅惡,恰好兩雌兩雄。
給陳平印象最深的,是那隻從蠱殺中脫穎而出的瘦弱翅惡。
此蟲的體質天生孱弱一籌,可近些年卻勇追猛趕,第一個衝破二階瓶頸,並開始展現出蟲王的雄風。
其他三隻翅惡根本不敢同其搶食。
“大猿,小猿,再種一棵樹進來。”
陳平衝門外淡淡的吩咐道。
接着,兩隻綠毛猿猴一前一後的跳了進來,肩膀上還扛着一根生機勃勃的松木。
兩頭峨山猿目如銅鈴,朝翅惡的方向瞟了一眼,顯出畏怯之意。
陳平輕輕一笑,搖了搖頭。
峨山猿不僅要照顧翅惡,偶爾還會充當陪練。
剛開始,兩猿倒猖狂萬分,一階翅惡哪裡是它們的敵手,每每被揍的遍體鱗傷。
但自從翅惡也突破二階後,峨山猿立馬就不是蟲羣的對手了。
鼻青臉腫,毛髮成片脫落都是常有的事。
畢竟地妖血脈和天妖血脈的差距不啻雲泥,除非是境界壓制頗大,通常情況下,肯定是鬥之不過的。
彈開幾隻翅惡,陳平轉身離開了蟲室。
放出登雲馬傀儡,他感應了一下青華晶蟲的狀態。
兩隻晶蟲分散在傀儡核心的一東一西,間隔很遠。
明明是一公一母的兩蟲,相互卻沒有興趣。
勿說交合產下後代了,連基本的交流都欠缺。
尤其是那頭公蟲,寧願黏着他一頓亂蹭,也不對母蟲假以顏色。
這讓陳平不禁有些頭疼。
他清楚青華晶蟲繁殖不易,可萬萬沒想到第一關就卡住了他。
“唉,本座不光要爲族人牽姻緣,還得給蟲子拉紅繩,苦哉苦哉!”
陳平嘆了嘆,稍感無奈。
接下來,他準備再入浮幽道場,尋一位元丹蟲修虛心請教一番,看看能否配一點特殊的迷情之藥。
……
“徒兒本次一共使用了十二套材料,其中一頭傀儡徹底損壞無法修復,另有四頭掉落了品級,導致價值降低了數成,請師父責罰。”
翁牧露出幾分惋惜之色,忐忑的道。
“經你手製作的二階傀儡不下三十隻,居然還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
哼了一聲,陳平面無表情的道:“爲師罰你閉關三月,且不衝破境界,中途不準休息,你可服氣?”
“師父怎麼說,徒兒就怎麼做。”
翁牧臉上閃過一絲驚慌,繼而跪地領命。
“這小子倒還算言聽計從。”
揹着雙手,陳平暗暗的一笑。
別看他表面一副不近人情的樣子,其實對這位記名弟子還是非常上心的。
翁牧在傀儡一道上的悟性尚可。
雖然不及他,可也差之不多,勉強屬於百裡挑一的天賦。
兩年下來,陳平斬獲的二階妖獸屍體,基本都是徒弟代勞煉成傀儡。
刨去中間的損失,他淨賺了十萬靈石。
隨着翁牧煉傀技藝的日漸提升,帶給他的利益也越來越多。
但由於修習傀儡術浪費了大量的修煉時間,翁牧的境界仍停留在築基初期不見長進。
眼看再過幾個月,就滿了三年。
他若不督促一下,屆時,翁富鴻那邊實在無法交代。
“徒兒告退。”
翁牧偷偷瞄了師父一眼,小心翼翼地道。
“不急。”
陳平擺擺手,道:“爲師手上還有兩頭三階妖獸,準備先製成傀儡,你且在一旁觀摩,順便幫我打打雜。”
飛巖上斬獲的吞影知了王,以及玉魂蠍王尚未處理,這兩頭三階巔峰的妖獸一旦成功煉出,對他的實力無疑是一個巨大的增強。
“多謝師尊栽培!”
翁牧面帶着興奮,躍躍欲試。
“跟我來。”
說完,陳平身形一閃,朝地下平臺遁去。
……
足足一個月後。
直直望着面前的兩頭蟲形傀儡,陳平神色有些陰晴不定。
十幾天前,他當先將吞影知了王煉了出來。
起先的一切順風順水,知了王傀儡維持了原有的境界,位列三階極品。
輪到玉魂蠍王時,他卻忽視了幾個小細節,使得傀儡品質一掉再掉,淪爲三階中品的大路貨色。
近百萬靈石打了水漂,任誰都會捶胸頓足異常難受,陳平也不例外。
翁牧知道師父這一會兒心情不佳,躡手躡腳的往角落靠去,大氣不敢喘一下。
“你傻乎乎的瞪着我做什麼,高階傀儡師失手很奇怪嗎?”
陳平斜眼一瞟,沒好氣的道:“你當即便去閉關,爲師要出山一趟。”
“師父……”
翁牧支支吾吾的開口,似有所求。
見他半天憋不出一句話,陳平毫不客氣的轉身就走。
“師父,我想請求你幫一個忙。”
翁牧一驚,袖口裡掉落一個白色布袋,雙手呈上,哀聲道:“師父能把此物交給韶櫻嗎?”
“嗯?”
陳平猛一回頭,直勾勾的盯着他的雙眼,陰沉的道:“翁牧,那凡女年三十有六,指不定已在淮素平原結婚生子。”
甕牧口中的韶櫻,就是那名令其甘願放棄仙途的凡女。
約二十載之前,翁牧與韶櫻相識在城外,自此私定終生。
當年的韶櫻芳華正茂,溫柔可婉。
但歲月不饒人,韶櫻幾近中年盛容不再,可翁牧才四十多歲,哪怕他突破不了元丹,也還剩二百載的壽元。
兩人的感情註定不可能開花結果。
“韶櫻會一直等着我的。”
翁牧的聲音很平靜,更顯得自信萬分。
“你好歹是築基修士,怎麼連區區紅塵都看不破!”
眉頭一蹙,陳平指着他喝道,恨不得狠狠敲他幾下。
在他想來,沾上了情這種東西,麻煩就太大了。
因此,他始終保持克制。
宮靈珊不用提了,兩人的關係根本不純粹,他沒有投入一絲的感情進去。
至於薛芸相對強些,但也只是普通的道侶,遠遠達不到比翼連枝的地步。
互相陪伴一段路,知道對方還活着不就夠了?
“師父,徒兒求你。”
翁牧當即跪下,頭如搗蒜,鮮血直流也絲毫不覺。
“沒出息,日後不許動不動下跪磕頭。”
冷厲的一說,陳平拂手微卷,把布袋收進了袖裡。
“多謝師尊!”
翁牧精神一振,破涕而笑。
“趕緊滾去閉關。”
當陳平這句話傳來,人已經消失的乾乾淨淨。
……
護城陣法邊緣的高空中,一道遁光正急速朝城外飛馳而去。
陳平目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麼。
腰間的布袋一晃一蕩,他已用神識掃了一遍,袋裡裝了五百塊下品靈石和幾瓶強身健體、駐顏祛斑的一品丹藥。
浮幽城凡俗界流通的貨幣也是靈石。
近三年被禁足洞府與外隔絕,翁牧應該是擔心凡女缺了開銷。
深吸口氣,陳平表情漸漸漠然起來。
再過幾月,就將翁牧扔給翁富鴻頭痛去吧,他眼不見心不煩。
……
浮幽城,淮素平原。
此地生活着約莫千萬計的凡人。
半日後,平原上某座金碧輝煌的酒樓前,來了一位年輕的青衫道士。
這人站在街道邊,打量着酒樓的招牌,神色微微有點古怪。
腳下這座超大型的城鎮,行人熙熙攘攘,牛馬車交織不斷。
淮素鎮,平原唯一的一座城鎮。
由於人口衆多,此鎮比世俗界的大城繁華了不知幾倍。
街上大多爲凡人,偶爾出現的修士也基本是練氣期的小輩。
略一感慨了番,陳平不慌不忙的擡腳走進酒樓。
避開人羣,在二樓一個靠窗的位置剛坐下,店裡的小二就殷勤的上來擦抹桌子,並問陳平想要點什麼酒菜。
扔下兩塊靈石,陳平面無表情的道:“別來叨擾我。”
“是,仙師大人。”
雙手顫巍巍的接過靈石,小二聲音激動的道。
兩塊靈石相當於他一年的工錢啊!
難道這位年紀不大的客人,竟然是築基期的仙師?
小二越想越驚懼,築基仙師那可是了不得的頂級大人物了。
聽掌櫃說,自家酒樓的東家,好像也是一位築基修士,他掌管着淮素平原的戶籍和人員分配,權力之大難以想象。
陳平正凝望着窗外,突然,樓下傳來一陣陣放肆的說笑之聲。
接着從樓梯口處上來了數名年輕人,個個身穿錦衣綾羅,一副貴家公子的打扮。
幾人後面還跟着三十位膀大腰圓的大漢。
陳平掃了一眼就不繼續關注了。
那些公子哥僅是練氣七、八層的修爲,而家丁一樣的大漢更是區區凡人罷了。
吹吹氣死一片的小傢伙,只要不主動招惹自己,他也懶得擡腳踩一下的。
“你給本少過來!”
這幾個貴公子模樣的人,在樓上隨意瞟了一圈,其中一名身材矮瘦的黃袍少年,不客氣的衝店小二一招手。
店小二似乎認識他,立即屁顛屁顛的小跑過去,一臉媚笑的道:“萬少爺,您老人家有什麼吩咐嗎?”
“本少今天要請一位貴客吃酒,你讓二樓不相干的人趕緊走,有什麼損失本少統統包了。”
萬姓練氣看起來這般瘦小,可口氣倒大的很。
但店小二沒有露出絲毫不滿之意,連連點頭稱是,飛也似的通知掌櫃去了。
片刻之後,一位練氣九層的中年修士,匆匆忙忙的上樓來了。
一見幾位公子哥,中年修士馬上陪笑應承了萬少爺的要求,然後親自沿着二樓,在每一桌賠罪道歉。
二樓的桌席本身不多,不知是掌櫃出面,還是萬少爺的名頭當真不小,不一會兒的功夫,用餐的客人紛紛結賬出門,沒有一人敢露出什麼怨憤之色。
“在下秦山,忝爲虎躍樓的掌櫃,這位道友對不住了,今日情況特殊,你看能否行個方便?”
走至角落,掌櫃如沐春風的道。
眼下二樓只剩下最後一桌,一名青袍修士單獨而坐,桌面上也不見一盤酒菜。
“掌櫃,這位仙師大人賞了我兩塊靈石。”
店小二咬咬牙,吞吞吐吐的道。
聞言,秦掌櫃立刻從懷裡掏出四塊靈石擺在桌上,語氣溫和的商量道:“麻煩道友了,請恕小店招待不週。”
陳平懶洋洋的望了他一眼,就仍把目光投向了窗外街道處。
“道友切莫自誤,這位萬少爺的爹爹乃是淮素鎮的修士統領,築基巔峰的高手,就算是在浮幽道場,萬前輩他老人家都有天大的關係!”
見他無動於衷,秦掌櫃眼睛一縮,開口勸解道。
只是話裡的語氣不復先前的溫柔,變得冷冰冰起來。
“方前輩,您快請,一切都安排好了。”
這時,腳步聲響起,一名溫文爾雅的築基中期修士,在幾位公子哥的簇擁下,走上了二樓。
此人三十多歲的年紀,玉面英俊,臉上掛着淡淡的笑容,讓人一見就心生親切。
“咦,是這小子?”
陳平微微一怔,外放的神識看到了一位久違的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