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
一座佔地十餘畝的精緻庭院中。
石畢鵬支開數位侍候完的侍女,隨後慵懶的躺在木欄邊,往池塘裡拋灑小谷。
一隻只三、五尺大小的斑斕錦鯉聞味而來,爭先恐後的吞吐魚食。
體型小的錦鯉被排擠在外。
直到個頭大的同伴們吃飽喝足才能撿些剩糧。
最小的幾隻甚至什麼食物都未撈着,餓着肚子的它們,通靈般圍着木欄轉圈。
似乎在乞求施捨。
然而,石畢鵬卻對此視若無睹,將手中的小谷捻成粉末。
“算一算,又是六十餘載。”
石畢鵬望向星空,雙眸閃爍驚心動魄的光華。
這具肉身雖然才二十有五。
可他的魂魄,準確點,是寄居的意識已近千歲。
一年前,石家大少石畢鵬本來要和一名從小指腹的李姓世家女子完婚。
兩人都是上品靈根,雙方家族皆很滿意。
但偏偏命運多舛。
李家老祖李德升以高齡衝擊元丹瓶頸,竟是叫他一舉成功了。
原來平起平坐的石家一下成了高攀的一方。
如果只是這樣,李家也不至於反悔。
但石大少不思進取,至今纔剛剛修煉到練氣八層。
而李姓未婚妻已在年前突破了築基,還覺醒了一種排名四十數位的火屬性靈體。
就這樣,李姓女修被直招進千法聖宗。
臨行前,特意來石家,當着衆修的面撕毀了婚書。
相當於主動休了石大少。
石大少平日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如何能忍受此羞辱,氣血不順下暈厥了幾天幾夜。
等他再次悠悠醒來,已是被一名此界頂級的人物佔據了肉身。
這非是奪舍。
而是高階修士普遍能使用的一門技巧,神魂附身。
……
化凡的前七載,陳平附身風燭殘年的徐阿青,在青丘國紀山廟,走完了宿主的最後一段人生旅程。
接着,他花了五十年遊歷東南八境。
附身馬伕、附身凡人將領、附身帝王宮女、附身各階修士……
一段段精彩迥異的人生,一次次人性的選擇,衝擊並洗滌着他的道心。
化凡煉心的第六十年。
陳平回到了大易境,道途真真正正的起點。
其實早在與青丘悠悠辯論本心之後,他就已然接近化凡成功。
來千法聖宗之前,更是走向了圓滿。
只要意念一散,立刻能引動化神之劫!
但陳平並未急着迎接天劫。
因爲此時此刻,他的魂魄正在發生一場絕無僅有的蛻變。
內視之下,肉身識海中,神魂小人屏息盤坐。
身旁,一頭五彩繽紛的三足孔雀徐徐飛繞。
尾羽上那些眼斑反射着光彩,好像無數面折疊的鏡子。
“本座的太一魂體是由八階血光真魄開啓。”
“而血光真魄乃是採集絕世大妖的精血、妖魂結合,方纔有一絲概率誕生的至寶!”
“我所煉化的血光真魄,其主材正是三足孔雀。”
“據器靈安魚兒所說,三足孔雀精通魂道,屬於至強一族,成年後,弱者都堪比煉虛初期修士。”
陳平低頭沉吟,目中精芒不斷。
當年,激發太一魂體後,這隻三足孔雀就不見了蹤影。
他還以爲八階之寶的功效止步於此。
但萬萬沒料到,在煉心完成之時,三足孔雀又莫名其妙的出現。
陳平有預感,只要融了這絲精魄,自己的神魂就可徹底的產生蛻變。
這些年,反覆嘗試卻始終差了一點。
“證明我的本心尚未圓滿。”
陳平閉目深思。
規則之力的依託、承載之物是生靈本身。
肉身牽涉五行規則、力之規則、空間規則。
魂魄主導魂道規則、生之規則、死之規則。
而本心是生靈堅守的執念,也屬於意識之列。
所以,陳平化凡的目的已從單純的隱瞞靈機,洗滌道心改變成神魂蛻變。
他隱隱感覺,如果錯過這次機會,恐怕下一回是遙遙無期。
三足孔雀的虛影越來越黯淡。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
“寧前輩是千法聖宗的雜務峰執事,大權在握,即便是記名弟子,也不比聖宗的內門差了分毫。”
“這是最後一次機會了,鵬兒你一定要好好表現!”
明亮大堂中,一位築基後期的魁梧修士語重心長的道。
他手裡端着的茶水從熱變冷。
顯然已不知喋喋不休的告誡了多長時間。
“嗯。”
石畢鵬躺在一把太師椅上,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見到兒子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石東頓時氣急。
自家的這位獨子,是個十足的紈絝子弟!
偏偏兒子的修煉天賦又不錯,否則他早就放棄。
根本不會力排衆議,耗費如此大的代價請動寧前輩收徒。
如今看來,石畢鵬最近一年雖因被退婚而變了性子,卻仍舊是一灘爛泥。
無奈之下,石東決定來一猛劑。
“李家小女當衆撕毀婚約,等於在爹爹和你,甚至整個家族的臉上狠狠扇了幾巴掌!”
“俗話說莫欺少年窮,你務必振作起來,讓那拎不清的女人以及李家嚐嚐後悔的滋味!”
婚約?
石畢鵬哂然一笑,淡淡的道:“至多五十載,那李家女子送給伱做妾。”
“額……”
石東臉色一黑,只當兒子在胡言亂語。
李家的老祖新入元丹,還能活三百年。
他石家豈敢觸碰虎鬚!
千法聖宗的幾位老祖一向信奉弱肉強食,可不會管一個築基家族的死活。
“對了,我把你名下的某座靈山賜給了一名練氣散修,我去千法宗後,你有空幫幫陳康建立家族。”
石畢鵬突然開口道。
“小事罷了,只要鵬兒你用心修煉,爹爹定遵守託付。”
石東嘆了口氣,道。
“千年歲月悠悠過,文叔,你應該是壽終正寢的去了吧。”
石畢鵬的識海內,陳平心泛波動。
化凡的這些年,他始終心如止水。
唯一的一次波瀾就是在昨日。
陳向文的魂燈熄滅了。
這掌魂燈他從築基時期,一直隨身攜帶了幾百年。
整個陳氏家族,他也只拿走了陳向文的魂燈。
金丹壽一千!
陳向文沒有延續前面兩次每到大限才突破的神奇,倒在了元嬰瓶頸之前。
“文叔區區中品靈根,卻以一千歲的高齡坐化,已經是得天之幸。”
按凡人的話,這屬於“喜喪”。
令陳平惋惜的是,自己明明有機會,卻不曾與他好好的道別。
其實,當年在無相山,他就判定了陳向文幾乎不可能突破元嬰境。
但那會他諸多要事在身,也未刻意尋文叔交代什麼。
一念之差,天人永隔!
回憶着微末時期在家族中,陳向文庇護他的點點滴滴,陳平不禁閉上了雙目。
……
半日之後。
石東、石畢鵬父子迎來了千法聖宗的貴客,一位瘦骨嶙峋的騎鶴老道。
“晚輩石東,攜頑劣兒參見寧前輩!”
石家父子恭敬拜見。
“起來。”
騎鶴老道微眯着眼,說不上倨傲,但多少有點不鹹不淡。
石家的少爺他打聽過了。
資質還行,但心性極差。
要不是拜師禮豐厚異常,他壓根看之不上。
“使一道法術給老夫瞧瞧。”
寧執事斜眼一瞅石畢鵬,吩咐道。
“嘩啦”
聞言,石畢鵬雙手一掐訣,從袖中飛出十頭拳頭大的紅眼火鳥,圍着一座假山飛舞不定。
少頃,數人高的假山融化開來。
見此一幕,石東驚呆了。
自家的渾小子是什麼東西,他心知肚明。
練氣八層的繡花枕頭,神通遜於同階。
但這一道火法,恐怕練氣九層的修士也難以無傷接下。
“大圓滿的火鳥術?”
寧執事眼睛一愣,不自覺的從仙鶴上跳下。
火鳥術雖是一道淺顯的術法,可在二十幾歲的年紀修煉到大圓滿境界,那是悟法天才的級別!
於是,石畢鵬順理成章的通過考驗,成爲了寧執事的記名弟子。
“堅守神魂誤亂動。”
寧執事從懷裡掏出一枚褐色的銅鏡,對準石畢鵬。
一束冰冷的光芒籠罩。
三息後,石畢鵬的神魂小人清晰印在銅鏡之內。
“這是入宗的最後一道測驗,即便是金丹修士動了手腳也瞞不過此鏡的掃查。”
寧執事稍微的解釋。
聽罷,石東由衷的鬆了口氣。
兒子遭退婚後性情大變,神通一下又變得厲害無比。
他非常擔心兒子會不會被某個老怪控制了。
這會,有寧執事的施法,心裡的陰雲自然一散而空。
畢竟元嬰期的人族,在大易境都地位崇高。
不可能無聊到擺佈一名紈絝子弟的地步。
“去道個別,新入弟子回宗後,一般十數年內不準歸家。”
寧執事說着,提前駕馭靈鶴飛上半空。
……
大廳內,轉眼又剩下了石家父子二人。
“鵬兒啊,爹爹算準你有元丹之姿,去聖宗後不可怠惰,上下打點也不能少。”
石東鼓勵的同時,塞了一個儲物戒。
“金丹之姿不在話下。”
冷不丁的一說,石畢鵬迅速閃身,跳上靈鶴背部。
“狂了,狂了,鵬兒這性子,在千法聖宗怕是要吃大虧!”
望着天邊已變成一個黑點的飛禽,石東既激動又忐忑。
……
此去千法宗的駐地約莫兩百萬裡。
以元丹修士的神通,當然不可能一口氣飛達。
每隔兩天,寧執事就會讓靈寵休息一二。
“鵬兒,你有如此天賦,以往爲何不用心修煉,當真可惜了!”
寧執事感嘆的道。
這段路程,石畢鵬給他帶來了太多的驚喜。
此子的法術資質較他估摸的還要高。
小小年齡,竟掌握了三門大圓滿火術。
就算比之宗門的幾位練氣真傳也不遑多讓。
他甚至一度生出把石畢鵬提爲親傳弟子的衝動。
“徒兒之前是在藏拙蹈晦。”
石畢鵬解釋道:“我在書裡看過一篇記載,說是在一個海外修煉界,曾有一位金姓的修士。”
“此子的修煉、劍道天賦極高,但也因此引來了許多不必要的麻煩。”
“附近的另一大宗門生怕他崛起動了利益,前前後後不知暗殺了多少回。”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
這個道理寧執事也很認可。
“那姓金的小輩結局如何?”
寧執事順口問道。
“失蹤了,徒兒懷疑是被下了黑手。”
石畢鵬神色一動的道。
“呵呵,鵬兒你儘管寬心,宗門的整體實力雖不是大易境頂尖,但排在前五綽綽有餘。”
“而且,人族勢力中,也就紫薇星宗能稍壓我等一頭。”
“一般情況下,只有千法聖宗欺負別人,誰敢膽大包天打我們的主意!”
寧執事傲然的道。
一宗四元嬰,便是聖宗門人縱橫大易境的底蘊!
常師祖、焦師祖、夏師祖。
三位把宗門推向鼎盛的老祖,俱都是元嬰後期以上的大人物!
尤其是天靈根的夏元仕夏師祖。
幾百年前,他老人家被北斗靈尊看中,暫收爲記名弟子。
進步神速的夏師祖,現如今已是元嬰大圓滿。
據傳北斗靈尊早把夏師祖當成衣鉢傳人培養。
正是千法聖宗背後也有一位靈尊,才讓超級人族勢力紫薇星宗忌憚不已,不敢輕易拿日益膨脹的宗門開刀。
……
“師父,北斗靈尊是誰?”
石畢鵬眨眨眼,大感興趣的道。
他不在乎元嬰修士。
“北斗靈尊,南域十六境的第一散修!據說他老人家掌握了兩門法則,神通之強,比起紫薇星宗的那位還高了不止一籌。”
寧執事面露敬仰之色。
“北斗靈尊肯定不止初期修爲。”
石畢鵬更加的好奇了。
“這個……”
寧執事苦笑一聲,實話實說的道:“爲師在那種大能眼裡也只是一頭小螻蟻,何嘗清楚呢。”
他知曉北斗靈尊此尊號,還是因爲宗門老祖與其關係深厚。
否則一名元丹,哪裡懂什麼法則和南域十六境的說法。
見狀,石畢鵬收斂雜念不再多問了。
……
跋涉數十日後,師徒二人終於回到千法聖宗。
無邊霧海,白氣翻滾,裡面時不時有狂風雷鳴。
寧執事緩緩降落。
隨手摸出一枚青色令牌,接着口中唸唸有詞。
不一會,令牌開始冒出淡淡的柔和光芒。
“開。”
寧執事唸誦完畢,立刻用令牌朝白霧一指。
一道碗口粗細的符文激射,直接洞穿霧氣。
風平浪靜的霧海中,清鳴傳出,兩下分開,一條寬丈許的通道出現在了眼前。
隨後,寧執事一撈石畢鵬飛遁進通道,轉眼間不見了蹤影。
……
一片廣闊的綿延靈山。
到處鬱鬱蔥蔥,數百座高達千丈的山峰,或遠或近出現。
山峰周圍。
大小房屋,殿堂閣樓數不勝數。
近千位衣衫各異,修爲高低不同的修士進進出出,一副忙碌景象。
“呵呵,宗門駐地內有多達六條的五階靈脈!”
“不過,最好的靈山是元嬰師祖打坐的洞府。”
“爲師不才,佔據了一座三階靈脈,但絕對夠你日常修煉。”
寧執事揹着手,淡淡的道。
他理解徒兒的大驚小怪。
千法宗駐地的修煉環境,在整個境域都排的上號。
一名小家族的少爺,當然爲之震驚了。
“當年你祖父也是這般和我說的,血脈遺傳當真神奇。”
一掃寧執事,石畢鵬暗暗的感慨萬千。
上一世,測靈大會結束後,寧長垣寧執事的祖父將他引入了宗門。
但不久後,那人執行宗門任務時不幸隕落。
兩人這才無師徒之緣。
至於石東爲何從那麼多的千法宗執事中挑了寧長垣,自然是陳平用神魂催眠所致。
寧家後輩,算是他爲數不多的想見之人。
石畢鵬久久凝視眼前的仙山,默然無言。
千法宗強盛後,倒是沒有移居別處。
反而耗費大力氣,以原本的駐地爲基礎,種下了幾條五階靈脈。
……
接下來的幾日。
寧長垣領着新弟子,領取了身份令牌,並將其介紹給了宗門關係較近的師兄弟。
他在靈山內開闢了一個洞府,供石畢鵬打坐修煉。
之後的歲月,石畢鵬也很爭氣,彷彿一下沒了往昔的驕橫,長年累月的在洞府閉關。
來到千法聖宗的第五年,石畢鵬突破了築基期。
在十年一次的宗門大比上,他一舉奪得築基初期組的魁首,着實給師父長了臉。
寧長垣高興的同時也很擔心。
自己這徒兒與修煉狂人似的,甚少出門與師兄弟交流。
只是埋頭接宗門任務,換取資源後又回府閉關。
心性不照?
這完全是外界的污衊!
寧長垣勸說幾次無果,乾脆就不管了。
修煉界的苦修士比比皆是。
……
入門第二十載。
石畢鵬又拿下了築基後期組的比試頭名!
輕描淡寫解決了一位長老的親孫兒。
這下,他的名聲已徹底在千法聖宗的低階圈子流傳開來。
某日,石畢鵬的洞府外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嬌豔的藍裙女子坐立不安,足足等了數日,卻是連正主的面都未見到。
“石畢鵬!我李家的老祖是元丹修士,你莫太自視甚高了。”
“這婚約復原,依舊是你石家佔便宜!”
藍裙女子憤憤不平的道。
“滾。”
洞府內傳出一道冷漠的聲音。
藍裙女子面色一寒,二話不說的駕馭火龍離去。
……
接下來的歲月,石畢鵬的行蹤更加神秘。
聽外務峰弟子的小道消息,姓石的喜歡接取千法聖宗境內,某個凡人城池的任務。
經常一去數月、數年。
曾經有師兄弟碰巧偶遇,見到石畢鵬躺在一塊石頭壁上,怔怔的盯着遠方發呆。
下方炊煙裊裊,似乎是一個凡人匯聚的小村落。
不過,石畢鵬接取的任務總能夠完美,按時的解決。
所以久而久之,也無人打聽他的古怪行爲。
……
入宗三十九年,石畢鵬六十四歲。
這年,他突破了元丹。
此事在千法宗引發了一場軒然大波!
一半以上的高階修士都紛紛懷疑。
區區一個上品靈根憑什麼境界飛躍。
連元嬰後期的常師祖都被驚動,親自施法窺視石畢鵬的經歷。
但依然毫無所獲。
石畢鵬既無天大的機緣,也沒有寶貝伴身,硬生生的修煉到了這境界。
常師祖走後,石畢鵬表現的異常平靜。
彷彿在看一個曾經熟悉的陌生人。
就是這夜。
陳平的神魂漸漸趨於實質化,並擴散出一股股毀天滅地的氣息。
……
三年後,李家老祖李德升突然暴斃。
據傳是死於練功出岔的走火入魔。
不久,石畢鵬召見了築基中期的李家女李瑤彤。
此女在數載前已與一位築基圓滿結爲道侶。
石畢鵬面無表情的扔下一物。
“婚書?”
李瑤彤嚇得不知所措,手指顫抖的打開。
只見女方一欄上赫然是她的名字。
而男的一欄卻是……石東!
石畢鵬的親爹!
“老頭子壽元不多了,你伺候他西去即可恢復自由之身。”
石畢鵬輕笑的道。
無所謂的模樣彷彿在處置一件貨物。
家中老祖已逝,眼下宗門都在傳,石畢鵬是有望金丹的大運之修!
李瑤彤不敢反抗,咬牙退下。
第二日就告假離開了千法宗。
……
白雲蒼狗,歲月悠悠。
年僅百多歲的石畢鵬衝擊金丹。
對這位已經青出於藍之勢的徒弟,師父寧長垣期待不小。
然而,他失敗了。
養傷數載捲土重來。
第二次依舊沒能衝破天劫。
寧長垣上門寬慰,卻駭然的發現,石畢鵬已煉化一枚妖丹,成爲了一名假丹修士!
……
“石師弟,你雖是假丹,但按照本門的規定,魂燈也可入祖堂寄放。”
一座幽森的宮殿前,一位獨眼的金丹初期老者不苟言笑的道。
“多謝。”
石畢鵬點點頭,一個人走了進去。
祖堂分兩邊。
一側是在世大能們的魂燈。
另一側則是千法宗歷代逝世的前輩祭碑,以供後人瞻仰。
由於宗門開始興盛的時日不長,以往能超過元丹境的老祖們少之又少。
所以祭碑的數量並不多。
石畢鵬一掃而過,最終將目光停頓在一處角落。
這塊祭碑上一塵不染。
慢慢靠近,石畢鵬漠然矗立。
“盧宇,宗門地靈根修士。”
“擅火法,六十二歲突破元丹,兩百餘歲衝擊金丹,連續兩次失敗,抱憾煉化假丹……盧宇一生功勞無數,爲宗門繁榮奠基……死於秘境探索,享年四百餘歲。”
從容的讀着祭文,石畢鵬分出一縷神魂,點了一盞魂燈輕放在左側。
魂火旺盛,是新生。
接着,一道魂魄從體內飛出,朝着那塊祭碑裹去,瑩瑩之光照亮周遭。
石頭冰冷,是長眠。
一千年。
一次生與死的輪迴。
曾經,在渡金丹劫之際,阿羅外魔質問他:“生與死,道與不道。”
時隔數百年,陳平才模糊接觸了這一境界。
“苟且竊取,魂生則死。”
“阻道者存,魂死人生。”
下一刻,遠在三千里外的陳平本體兩眼一睜。
與此同時,身處千法聖宗祖堂的魂魄大笑張口,將圍繞附近的三足孔雀吸入腹中。
石畢鵬之肉身載着魂魄,以一個恐怖的速度飛離宗門。
縱使山內的數位元嬰高手,也都未發現異常。
三千里一晃即逝。
本體迎來,與神魂相識一笑,融合在了一起。
身上,驟然盪漾一股和天地近似融爲一體的浩蕩氣息。
潮水般的黑色光霞從虛空滾滾而來。
並將陳平的身形徹底淹沒。
一時間,他化爲了一片無法直視的黑色光海。
縷縷光絲,如同小溪匯聚了整個識海。
神魂小人化身成一隻指頭狀的光繭。
三足孔雀的虛影若隱若現,懸浮不定。
……
“魂道一蛻?”
不知過了多久,陳平的意識中突兀多了一道信息。
是三足孔雀的本能意志所留!
再感應冥冥中的天地規則,其威壓竟已衰弱了數倍。
“一蛻規則便可與大千界的天地規則分庭抗禮,難怪古修士的境界一至化神後期,或者大圓滿就會被接引到月仙辰。”
“要不是飛昇通道殘缺封閉,我說不定已身處星辰界。”
死死壓制着神魂破繭成蝶,陳平雙鰭瘋狂催動,朝一個方向急遁百下。
他在大易境的極西之地尋到了一片荒無人煙的沙漠。
四元重天,一道道無法捕捉的天地氣息緊緊追隨他而去。
渡劫時已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