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顆星球,這支種族,這個文道,什麼樣的風流沒有見過呢?
想要靠文抄來獲取文氣,也只有另闢蹊徑,完成這個星球所未有出現過的著作嗎?
但是,劉昊卻沒有絲毫氣餒。作爲邏輯學的大家,他甚至,,以自然語言爲基礎的話,真的很難完成一個毫無漏洞的規則。
庫爾特?哥德爾曾爲了“移民考試”而讀過美國的憲法。而他第二天的反應,卻是“我找到了一個邏輯漏洞,可以依法讓美國變成獨裁國家”。
當然,實際今日,也沒人知道哥德爾找到的法律漏洞是什麼。當然,恐怕這位數學家也沒有意識到作爲憲法的執行者的美國人會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但是,劉昊知道,他面對的,是一個只能遵循“遊戲規則”的系統。
而他遇到的這麼守規則的系統,已經被玩壞了。
所以,劉昊再一次進行翻譯。
十五日後,文氣躍動,文成,三星匯聚,但第四星依舊未能成型。
劉昊得文氣二度灌體,最終成爲了大文師。
但與此同時,他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太奇怪了……”劉昊如此說着。
他面前放着兩份書稿。每一份書稿都重逾百斤,文字之間靈光流轉,幾如法器。
這就是“文寶”了,而且還是“真跡文寶”與“原作文寶”,多重加持,非同小可。
第一篇,。代表劉昊正式從“平凡”走向“不凡”,決定他現在學術地一文。
第二篇,則是的第一章,也就是論述“一加一爲什麼等於二”的那個——他用來忽悠謫仙苟大寶的。
這兩篇除了篇幅接近之外,就真的沒有一點兒相似之處了——而“篇幅接近”,也是劉昊刻意選擇的結果。
但是……
“怎麼可能……”劉昊低聲道:“得到的文氣總量,差不多……”
兩次獲得的文氣總量差不多。
在文道的定義中,兩篇文章都是“經部”,所值文氣相仿。
也就是說,文道認定,這兩篇作品的價值,基本一致。
但是,這不可能啊?這兩篇怎麼能一致呢?
“不……不不不。”劉昊站起身,揉了揉眼睛:“換個思路,這麼想。也就是說,文道的評判標準,其實並不是‘技術價值’,也不是‘易傳播性’。”
如果論“技術價值”,劉昊可以肯定,毓族所有作品加在一起,也不如一篇。
現代計算機都是馮諾依曼計算機。而馮諾依曼架構是圖靈機的工程實現。圖靈機的出現,是關於“判定性”問題的思考。而阿蘭?圖靈的思考,都是建立在哥德爾的基礎之上。
只要仙盟沒有放棄“信息化技術”這個大方向,那麼它就必然被銘記。
如果地球人不想放棄信息時代後一切科技成果,那麼它就必然被銘記。
面對洪的這句話,劉昊心中就只剩下一個想法。
——神經病啊……
不過,就算這傢伙是神經病,那也是神經病了的天眷遺族。
而是天眷遺族的話,哪怕是得了神經病,也一定能夠輕易碾碎劉昊腳下的這顆星球。
所以,還是要思考一下怎麼回答……
“看起來,你誤會了什麼?”洪的笑容之中帶上了一絲不快:“其實,我們並沒有你想象中那麼蠢,更沒有瘋,我們只不過是在尋找自己的道路而已。”
劉昊知道,在這種“有限前知”面前,再如何的法術也無法掩蓋真實的想法。所以,他道:“但是,最求‘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本身就是‘不可能’的。倒不如說,貴族所追求的事情,本身,就是貴族所追求的事情。”
一個事件,若是發生了,那必定存在發生的可能性——它就必然是有可能發生的事情。
“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了,那隻能說明觀察的主體對“不可能”的定義錯了。
這是矛盾的邏輯。
“這不過是一個終極目標罷了,就和你們所追索的‘真理’一樣,是一個無限長遠的東西。”洪說道:“而它在這個‘文道世界’的體現,就是‘看看是否存在思路,能夠讓一個文明創造出本不應該存在被創造出來的文學’。”
——這就相當於是……文藝版的“粒子加速器”?
劉昊很快就理解了。
“另外,這個世界的設定,也並非單純是爲了這一個終極目標而服務的。我們……同樣存在自己的‘技術訴求’——用你們的語言,應該是這麼說的吧?”洪道:“我們認定,決定我們思維的,是語言。語言之中內秉的邏輯,就是思維的邏輯,所謂‘靈慧所在’便是如此了。而文學,便是語言中的‘術’——通過一段客觀的符號,來傳遞某個自我的某一種情感,以此來影響其他的主體。而塑造靈慧的,正是‘文藝’。”
“我們很早就脫離了生命的桎梏。幾億年了,我們早就已經不需要爲生存而勞作——那是襁褓中的種屬不成熟的標誌。所謂的權勢,所謂的財富,在永恆的生命面前都不值一提。我們之中,已經沒有人回去追求那種東西了。而一度見識過天人大聖的我們,早就明白自己前行的方向,更不會因爲某些無聊的原因而陷入內亂。”
“到達了這一步,法術的要義,我們已經明晰了。宇宙中確實存在我們不曾掌握的法術,但那絕不是因爲力不能及,而是我們沒有想到——但這也沒什麼意義了。天眷遺族的力量幾乎是相當的。而天人大聖又遙不可及。對於我們來說,最爲實際的研發方向,就是‘藝術’。”
“通過藝術,塑造自我……技術追求。”劉昊深深的看了周邊毓族一眼:“你們在尋找繞過‘合道’的方法嗎?”
原來如此。
劉昊想明白了。
這麼看來,這倒不是“美神”這個天眷遺族的問題了。他們只不過是“科技樹”發展得和人族相差太大而已。
或者說,他們在某一條常規的道路上已經走到頭了,所以正在尋求一些“非常規”的道路。
利用文藝、邏輯,塑造“更好的自我”,從而越過某個“臨界線”,繞過“合道”這個必須面對的坎。
這也確實是奇妙的想法了。
劉昊對心理學的認知非常淺薄,也說不好美神一族如此做到底有沒有道理。但他確實有些歎服了。
而且,美神一族依舊沒有忘記自己“最終目標”。
如果說毓族真的可以完成“理想詩云”之外的任何詩集,那美神就可以從他們“破局”的思路之中,尋找出繞過“合道”這一關的靈感吧。
“原來如此……”
“既然消除了誤會,那麼少年,說一說你對這個問題的看法吧。”洪繼續說道:“你又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呢?”
劉昊思考了片刻,道:“對於凡俗的生物來說,只要籠子足夠大,那麼便與‘自由’沒有區別。”
“嗯?”美神的本體稍稍下傾:“你是這麼想的嗎?”
“除此之外,還能怎麼想呢?”劉昊道:“如果但就從個體的創作來看,實際上我所做的詩云,對於創作來說沒有任何意義。‘詩’的可能性實在是太多了,甚至比這個宇宙的原子還要多。而且,語言本身也是一個在不斷變化的、活着的東西。這種東西的變化,就算也只是有限的變化,那也是難以精準預料的。”
劉昊頓了一下,道:“如果毓族不是將一切都壓在文道之上,而文道又存在‘相同文字只能獲得一次文氣’的規矩,那麼這個沒有什麼傳播力度的詩文,說不定對毓族不會有任何影響。”
“是……這樣嗎?”洪臉上頓時就有一種“道理怎麼就說不通呢”的困惑感——非常詭異的,他甚至比人族還要擅長人族的表情語言。他嘆息:“實際上,你們的行徑,也和毓族沒有太大區別吧?如果說毓族是將一切壓在文道上,那麼你們,其實也是一條路走到黑吧?你們所依靠的東西,從本質上來看,也不過是‘更大’而已。” 他說的,應當就是物理規律了。
由於他們兩人使用的都是人族語言,所以太僕風澤能夠聽懂。此時此刻,這位毓族大家已經完全忘記自己種族纔是這方天地主角,而將全部精神寄託在兩個“異族”的對話之中。他很想知道,在自己的道被更高的存在否定之後,這個否定了他們道路的異族又會如何應對。
——會憤怒嗎?還是說……
劉昊臉色如故,甚至還輕輕點頭:“您說得倒也不錯。”
洪疑惑道:“那你又爲什麼會看不起毓族呢?”
“看您說的,就算是拜神,也要拜最大最靈的那一尊——這種道理,就算是愚夫愚婦也知道不是。”劉昊反倒很奇怪了:“如果硬要這麼說的話,我所崇拜的‘神’,可不是已知範圍內最爲強大的嗎?”
“已知範圍內,你們的道路最爲強大?”洪笑了,他覺得好笑。
劉昊卻認真的點了點頭:“因爲,目之所及,沒有任何不可能發生的事情發生——這兒就是我所崇敬的,恆常的‘道’。如果它也是‘神’,那麼它就是已知範圍內最強的神了吧?”
“一個恆常不變的東西,終究會被探索殆盡。而理論上,長生者的生命不會迎來終結。”洪道:“到時候,你又如何自處?”
“這個宇宙,能夠給我長生的機會,讓我有機會以無窮的生命去追求有限的知識,我感激不盡。”劉昊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