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就連劉昊如今成爲內門弟子,師門雖然會重點培養他,各方面給予傾斜,但是這也是有限度的。

不過相較於劉昊的處境,當年魏南的處境要艱難得多。他摸索出來的路數,對劉昊來說,具有極佳的參考價值。

乘坐着門派撥給他的灰喙雁,劉昊帶着大包小包,坐在雁背上悠然自得。這些東西,全都是別人送給他的禮物,而他又用不上的東西。他打算全把它們換成靈力石,雖然換不了多少靈力石,但是眼下他也沒有其他辦法。指望蒲妖吐出靈力石,那是絕不可能的。

蒲妖天天呆閉眼坐在墓碑上,似乎像在打坐。難道他也需要修煉?劉昊心中很好奇。

他現在絕不會主動去觸黴頭。蒲妖性情無常,冷酷瘋狂,偏偏實力深不可測。這樣的傢伙,你永遠不知道他下一步會幹什麼,你永遠猜不到他心中在想什麼,你也永遠不知道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劉昊覺得,蒲妖是真正的妖魔,他會給你令魂魄顫動的誘惑,也會讓你在最滿足享受的時候跌到地獄最底層。

蒲妖對他的折磨,劉昊有過憎恨,有過憤怒,有過絕望,但當師父一語道破他被改容抹識後,這些曾經困擾他的情緒似乎一下子煙消雲散。

因爲他需要力量!

因爲他需要答案!

這點折磨,算得了什麼?

他記得很清楚,兩年前,他第一次睜開眼睛時的陌生感。兩年裡,那個出現在他夢境裡的聲音無數次地折磨他。他害怕過、恐懼過、彷徨過、茫然過,他曾想過去尋找答案,可是沒有任何線索,他無從下手,於是他渾渾噩噩地過着,從未快樂。

現在,他醒了。

他只有一個念頭,他要找到答案,是誰!是誰做的這一切!

絕對無法原諒!

灰喙雁背上,劉昊望着遠處半空中若隱若現的東浮,他捏緊拳頭。

東浮和往日般,人流穿梭。劉昊直奔自由集市,找到付金。

付金眼睛極尖,看到劉昊腰間的春芽玉牌,整個人頓時愣住。過了一會才反應過來,眼中雖然還殘留着震驚,但是臉上迅速堆上笑容:“恭喜小莫哥恭喜小莫哥!嘖嘖,這麼年輕的靈植夫,小莫哥果然非同凡響啊!快進快進!”

劉昊也不客套,砰地把大包裹丟給付金:“這些東西幫我賣了吧。”

“什麼東西?”付金嘴裡問,手上卻迅速打開布袋,只掃了一眼,他便大致判斷出這些東西的價值。東西雖然看上去不少,但其實都不值錢,想想也正常,煉氣期的外門弟子,哪裡能送得出值錢的東西。

他腦子轉得極快,報出一個優厚的價格:“五十顆二品晶。怎麼樣?”

劉昊也是知道行情,這些東西是絕對不值五十顆二品晶,他搖頭:“太多了,三十顆就好了。”

“行。”付金爽快地給了靈力石,把東西收了下來,笑道:“小莫哥現在發達了,以後可要多提攜小弟啊!”

兩人又聊了一會,劉昊聽得極仔細。別看付金這樣的小生意人,但是他們的嗅覺極爲靈敏,市場上任何一點風吹草動,都瞞不過他們的眼睛。言談間,付金頗爲憂慮。最近靈谷的價格不斷上漲,這種情況這些年還是第一次出現。每年都有人去都天血界狩妖,可是靈谷價格從來沒有像這樣離譜過。再聯繫到最近都天血界的一些傳聞,愈發讓人不安。

據付金說,不光是天月界,其他界的靈谷的價格也在不斷上漲。這一切都說明都天血界的衝突在不斷加劇。

難道妖魔要開始反攻了嗎?

聽完付金的話,劉昊心頭也不禁變得有些沉重。對於低階修者來說,最怕的便是動盪。若真的爆發像三千年前那樣的大戰,低階修者是死得最快的炮灰。

“嘿,果然是山不轉水轉,不是冤家不聚頭啊。”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打破劉昊的思索。

他擡起頭,頓時頭疼起來。

眼前兩人,其中一人正是上次被自己把飛劍打得龜裂的東歧劍門弟子。旁邊一人很陌生,估計是他的師兄,氣勢明顯更勝一籌。

付金是個人精,看眼下情形,頓時心中暗暗叫苦,臉上卻堆起笑:“兩位爺,來來來,大家坐下來喝喝茶……”

啪!

話音嘎然而止,付金整個人像沙包般被抽得倒飛出去。

“什麼東西!這有你說話的份麼?”那人收回自己的手,冷冷道。

劉昊沒有想到對方說動手就動手,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連忙跑過去扶起付金。看到付金臉上的巴掌印和嘴角溢出的血,劉昊眼神倏地陰沉下來。小心地攙扶起付金,緩緩轉身。

“誰家這麼沒心眼,隨便放狗出來?”劉昊盯着剛纔動手的那個傢伙,拇指輕輕搓動金劍戒。

動手的傢伙臉色頓時如同豬肝,勃然大怒:“你他貓的……”

聲音嘎然而止。

一道劍芒挾着淡淡的霜氣,直指他眉心!東歧劍門的兩名修者顯然沒有想到劉昊敢主動動手!

尤其是剛纔動手的傢伙,在他看來,上次若不是突然殺出來兩個凝脈期修者,劉昊一定會很慘。這個煉氣期的廢柴,居然敢主動挑釁?

劍芒幾乎快擊中他的眉心,淡淡的寒意才讓他猛地驚醒。下意識地催動飛劍,卻陡然想起自己的飛劍被眼前這個傢伙廢了!一個閃避不及,被劍芒周圍的淡淡霧氣擦了一下。

嘶!

他的眉心處多了條一指寬的血痕。狼狽地站定,他的目光充滿怨毒,狠狠盯着劉昊,恨不得把劉昊大卸八塊。

眼前這個該死的傢伙,明明只有煉氣期,可每次對上他自己都會非常狼狽。伸手摸了一下眉心血痕,看到手指血跡殷然,他戾氣浮起,怒聲咆哮道:“找死!今天不弄死你……”

劉昊趁着他說話間,又是一劍!

細銳的劍芒挾着淡淡白色霧氣,目標是對方張大的嘴巴。這道劍芒比剛纔一劍聲勢更盛,劍芒周圍的白霧更加厚實,細聽之下,甚至能夠聽到一連串的細碎冰晶撞擊聲。

一直在一旁觀看的那名東歧弟子瞳孔驟然一縮。

劉昊這道劍芒時間拿捏得更加巧妙,速度也更快。對方的飛劍被劉昊廢掉,今天本來是帶着師兄,一起來幫自己重新挑件飛劍,沒想到卻遇到仇人。當發現這道劍芒時,他才驚覺,自己不光是飛劍被廢,身上竟然沒有其他防禦的法寶。

他平時多以欺負人爲樂,疏於修煉得很,眼看劍芒越來越近,驚慌之下,完全手足無措。

“啪!”

白霧劍芒準確擊中對方的嘴巴,頓時血花四濺,兩顆牙齒跌落在地上。這一連串的打擊完全把他打蒙了,他捂着嘴巴,不能置信地看着地上兩顆牙齒。

劉昊保持戒備,和上次戰鬥時的激動相比,這次他很冷靜。

他能依仗的只有金劍戒,可金劍戒裡只能儲存三道劍芒,劉昊剩下最後一道劍芒。這也是他剩下的唯一反擊手段,若是對方只有一個人,他會毫不猶豫補上一記。對方兩人的實力遠遠超過他,他清楚得很,不過他無法眼睜睜地看着付金爲他受辱。

大不了就是被打得半殘,他都做好承受的準備,這最後一記劍芒絕不輕放,他要給對方一個狠的!

大家誰也別想好過!

他惡狠狠地想着。

“啊!”那人發出驚天嚎叫,面色猙獰,雙目直欲噴火:“老子……”

聲音又一次嘎然而止。

他像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住脖子,整個人漸漸升高,脫離地步。剛纔還咆哮憤怒的他就像一隻瀕臨溺水的魚,雙眼外凸,嗬嗬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劉昊心中驚駭莫名,目光不由朝一邊看。

一名穿着白衣的年輕人緩緩移步朝這邊走,看也不看被提到半空中的東歧弟子:“東浮禁止爭鬥,難道你們不知道麼?”

另外一名東歧弟子皺了皺眉頭,突然伸手,只見指尖射出一道劍光,在空中一頓一折,如畫梅枝,和劉昊爭鬥的那名弟子撲嗵掉落下來,臉色深醬,昏迷不醒。

“閣下也太過偏頗,雙方爭鬥,你只問責一人,可算不上公平。”

白衣年輕人注視着對方:“東歧宗銘雁?”

“區區陋名,沒想到閣下也聽說過,榮幸榮幸。”宗銘雁拱了拱手,臉上依然神情冰冷。

“左梅天前輩高徒,自然如雷貫耳。”白衣年輕人似笑非笑道。

宗銘雁揚了揚眉:“閣下是?”

“劉昊。”白衣年輕人吐出兩個字。

“哦。”宗銘雁淡淡應了句,但詞鋒陡轉銳利:“原來是天松子前輩高徒。不過,俞兄能告訴我,爲何只懲本門弟子?難道俞兄對我東歧弟子有偏見不成?”

劉昊笑了笑,伸手指了指劉昊腰間的玉牌。

宗銘雁這才注意到劉昊腰間的春芽玉牌,頓時微微一愣,但旋即點頭:“靈植夫,明白了。”

深深看了一眼劉昊,轉身便走。

劉昊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閣下不把貴師弟帶走麼?”

宗銘雁頭也不回,徑直前行,丟下一句。

“連一個煉氣期靈植夫都打不過的廢物,要來有何用?”

劉昊搖搖頭,沒有說話,卻順手打出一道白光,沒入天空。

飛劍傳書!

比起小千鶴,飛劍傳書要快得多。果然,沒過一會,兩名修者飛到這裡,降落下來,向劉昊行禮。

劉昊指着地上昏迷的東歧弟子道:“此人違背東浮禁令,從此逐出東浮。”

“是。”兩人向劉昊行禮,提着人便迅速飛離。

“若我沒看錯,你是上古無覺劍門辛巖前輩的弟子吧。”劉昊轉過臉,溫言對劉昊道。

劉昊搖頭:“我師父是施鳳容。”

剛纔兩人之間的交手很短,但是無論是靈力,還是法訣運用,簡直勝過他不知多少。而且兩人氣度如淵,從容不迫,宗銘雁冷酷鋒利,劉昊瀟灑臨風,都是人中之傑。但是劉昊心裡還是有些不舒服,無論宗銘雁,還是劉昊,身上會不自主地流露出居高臨下的味道。這種感覺劉昊很不喜歡,下意識地,他不想與劉昊深交。

“施鳳容前輩?”這個答案顯然讓劉昊有些意外。其實兩人打鬥時,他便注意到。第一道劍芒時,他還不覺有什麼,只是驚詫於一名靈植夫竟然能發出劍芒。後來注意到劉昊手上的金劍戒,才恍然。

他此時已經做好準備插手。天月界一個典型的劍修主導的小界,在天月界,像靈植夫這樣的修者,是十分稀缺的資源。不光是東浮,幾乎在天月界所有修者重鎮,都有保護像靈植夫這些生產類修者的禁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