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昊嚎叫聲越來越低沉,越來越撕裂,他周身的火焰似乎愈發旺盛。
蒲妖神色變幻,過了一會,眼神恢復平靜,喃喃自語。
“你選的人,我給他一次機會。”
說罷,他伸出手指,朝劉昊一點。劉昊整個人就像被一把大錘擊中,橫飛起來,撲通掉進寒潭中。
劉昊像塊石頭,迅速下沉,詭異的是,他渾身這些深紅色火焰絲毫不受潭水的影響,依然瘋狂地跳動。
就在此時,劉昊識海的那條冰河突然沙沙地響起來,冰河中密密麻麻的冰晶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動,緩緩加速運動起來。安靜筆直的冰河剎那間劍芒縱橫,無數或大或小的劍芒沿着寬闊的河面激盪開來。
嘶嘶嘶!
這些劍芒貼着河面,朝四周火焰激射而去。
冰寒的劍芒,一觸及到河邊狂舞的火焰,變故頓生!火勢猛漲,識海之中,只見烈焰遮天,似乎連頭頂虛空中的那顆星辰,都要被火焰吞噬掉。唯獨火海中的墓碑,依然黑雲繚繞,沒有絲毫反應。
冰河內,冰晶流起伏得更加劇烈,劍芒綿綿不斷,挾着白茫茫的寒氣,投入火海之中。
劉昊身體也呈現出驚人的變化,他通紅的身體表面,竟然多了一層薄薄的冰層。但轉眼間,這層薄冰便融化不見。但是又過了一會,又出現一層薄冰,反反覆覆。
寒潭並不深,劉昊很快沉入潭底,潭底的水比上面冰冷數倍,魚蝦絕跡。
似乎受到影響,薄冰每次出現,堅持的時間都要長些。但是劉昊周身的火焰不曾有半點減弱,依然在水中詭異地的燃燒着。劉昊胸口,突然發出淡淡的光芒,這些光芒沿着劉昊的經脈運行,但凡是它流過的地方,火焰都會稍暗,但是很快,深紅的火焰又會重新恢復狂舞的姿態。
劉昊像進入一個很奇怪的地方,他完全失去對身體的控制,飄飄忽忽,他感覺自己忽而一下在火爐裡烤,突然又被丟到極地,但不管怎麼折騰,他都沒有任何動彈的餘地。
“別忘……”
“死也不能忘……”
那個聲音又出現,迷迷糊糊的劉昊彷彿澆了一盆冷水,意識出現一個短暫的清醒。這一清醒,灼燒的劇痛和刺骨的冷冰,如同潮水般涌向他。
“啊……”他情不自禁張口,冰冷的潭水一下子倒灌進他嘴裡。
無法形容他此刻的感受,全身在瘋狂的燃燒,骨頭和血肉一點點燃燒的劇痛,險些讓他直接暈過去。倒灌進嘴裡潭水,卻幾乎要把他凍成一塊冰塊,他剛剛清醒的腦子都陡然模糊起來。
這就是築基嗎?
這就是火龍草的威力嗎?
那個夢……
迷迷糊糊中,劉昊一直鬆馳的拳頭驟然握緊,整個人弓着身體,全身的力量在一剎那彙集在一起,眼睛倏地怒目圓睜,赤紅一片。
誰?
誰想控制我?
誰把我改容抹識?
誰……誰做的……
他媽的誰做的!
無數念頭,不受控制地在他腦海掠過,從身體深處傳來的血肉燃燒劇痛和針扎般的刺骨冰冷,他怒睜的眼睛中,火焰被血色吞沒!
誰做的……誰做的……誰做的!
混蛋!
他胸中血氣激盪,從心底最深突然迸發的憤怒和悲哀,有如火山般噴涌而出,剎那間吞沒了火焰和冰寒。
劉昊就像着魔般,彙集全身部力,轟然揮出他的拳頭!
挾着深紅的妖異火焰,他的拳頭,重重打在潭邊石壁上。
轟!
以劉昊拳頭爲中心,石壁上出現一個蛛網般的裂紋,中心處赫然有燒焦的痕跡。
轟!
又是一拳!嘩啦,碎石在水中橫飛,幾顆擦過劉昊的身體,帶起幾道劃痕,鮮血滲出,迅速化在潭水中。
轟轟轟!
劉昊完全瘋魔了,他雙目赤紅,青筋凸現,瘋狂地揮動拳頭。平靜的潭底亂成一片,渾濁一片。
潭邊的蒲妖察覺到地面的震動,看着潭面出現的漩渦,他神色如常,擡起手,接住瀑布濺起向他飛來的小水珠。張開手,水珠漂浮在他掌心上空,渾圓剔透,倒映着他的血瞳。
“你還不出手麼?難道你還愚蠢地認爲,他能壓制天妖火?”他臉上浮起淡淡的譏笑,悠悠道:“你總是這樣,不聽我勸。三千年過去了,你還是這麼頑固。你難道不知道,你的選擇,永遠是那麼愚蠢麼?”
他輕輕吹口氣,手心漂浮的那顆完美水珠,化作一蓬水霧,散入空中。
“你的那一套,我早就煩透了。”蒲妖拍了拍手常,神色淡然。
腳底的震動消失,水潭又恢復安靜。
“結束了。”蒲妖掠起刀鋒般的嘴脣,聳聳肩:“哈哈,只不過印證了你又一次愚蠢的選擇。”
他剛欲轉身,忽然停住腳步。
上古無覺山,打坐中的辛巖忽然睜開眼睛,他霍地起身,身形從原地消失,轉眼間,他便出現在山頂。片刻間,裴元然、嚴石覺、施鳳容三人紛紛飛了過來,出現在他身旁。
四人相視一眼,皆一臉驚容地擡頭看着天空。
東浮,天松子正在瀏覽劉昊寫下的名單。
“這宗銘雁是左梅天的徒弟吧。”天松子頷首道:“在東浮,若說實力,左梅天與辛巖當在伯仲之間。左梅天當年凌厲殺伐,也是個人見人怕的角色,這點倒是和辛巖頗爲相似。只是不知他的弟子如何。”
劉昊恭敬道:“弟子與那宗銘雁見過一面,雖然沒有交手,但弟子觀其氣度行止,只怕不弱。”
“呵呵,能被你稱一句不弱的年輕人可不多。聽說左梅天在他這名弟子身上花費頗多心血,自然不會弱。”天松子呵呵笑道:“東浮將來只怕你、宗銘雁,還有上古無覺劍門的韋勝三人的天下。”
“弟子必不辜負師傅厚望。”劉昊恭然答道。
天松子揮了揮手:“虛名之類,你也不要太在意。我只是希望你在亂世能夠自保。這份基業,我雖然捨不得,但你的安危,卻更爲重要。”
劉昊心中感動,應了句:“是!”
見劉昊滿臉憂慮,天松子便不由寬慰道:“爲師只是未雨綢繆,你莫要太擔心。若是有事,哈哈,我們這些老傢伙也擋在前頭。”眼角餘光瞥見名單上一個名字,有些吃驚:“咦,上古無覺劍門什麼時候多了一個劉昊?他有什麼特別的地方?”
“弟子也是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當時與宗銘雁和另一名東歧弟子發生衝突,因爲他是靈植夫,弟子本欲上前喝止。沒想到,發現他竟然領略了劍意!”劉昊補充了一句:“他還未曾築基。”
“哦!”天松子聳然動容:“上古無覺劍門又了這麼一個厲害人物?還未築基便能領略劍意,這般修劍天賦,可相當罕見啊!老天真厚愛上古無覺劍門!”
言語間,他頗有幾分羨慕。
就在此時,他驀地臉色微變,掠出窗外。劉昊一怔,連忙緊跟其後。
只見天松子怔怔擡頭看着頭頂天空。
就在同時,東歧劍門最高處的梅峰,一位黑衣長髮男子迎風而立,他一臉驚容,仰臉注視天空。烈日當空,天碧如洗,然而令人感覺毛骨悚然的是,碧藍碧藍的天空中竟然佈滿點點星辰!
“白日星現……”裴元然喃喃自語,周圍三人臉色驟變。
“師兄。”施鳳容語音有些顫:“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裴元然面色凝重地搖頭:“白日星現的天象,數千年纔出現一次,我也只在一些典籍中見過。但應該不是什麼好事。”
饒是四人皆是金丹期高手,看到眼前這般詭異的景象,依然忍不住心中發寒。
東浮,劉昊目瞪口呆看着蒼穹點點繁星,還有那一輪高高懸掛的驕陽,心底深處泛起的一股徹骨寒意在他身體中蔓延。
天松子喃喃自語:“白日星現……”
東歧梅峰,左梅天眼中光芒暴漲,喃喃自語:“白日星現……”
整個天月界,無數高手紛紛被驚動。天月十三重鎮上空,放眼望去,皆是密密麻麻的修者。荒野外,山巔之上,無論在做什麼的修者,都停下手上正在做的事,飄浮在半空中。所有修者的目光,全都彙集在他們頭頂這片再熟悉不過的蒼穹。
無論修爲高低,每個人臉上都是驚駭。
冷霧谷內,蒲妖瞳孔收縮,盯着面前的水潭。在他血紅的視野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道星星點點的光柱從天而降,直沒入潭底。可若用普通的視野,哪裡見得到半點光柱?沒有靈力,沒有任何波動,只有透過血瞳,才能看到這麼一道虛無的光柱。
“你覺得你已經賭對了麼?”蒲妖冷然道,右眼血瞳殺意凜然。
話音剛落,剛剛還清澈剔透的水潭突然漆黑如墨,瀑布的水聲突然憑空消失,瀑布像被馴服的烈馬,乖乖地流入水潭中,不濺起一點水花。
谷內陷入詭異的安靜。
看着面前的黑水潭,蒲妖毫不畏懼,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厲聲道:“你真的打算爲了這個廢物,和我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