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雷聲再鳴,劃破天際,緊接着,淅淅瀝瀝的雨絲,便自雷電之後,輕慢慢地落在大地之上,穿過陰魂,灌溉着整片夜色籠罩下的地界。
“孟婆……孟婆……”
弱水域內,死氣動盪,羣鬼聚集,在烏泱泱的黑色之後,一個足點紅蕊的,銀髮披肩的鬼魅少女,正煮着一鍋淡紅色的湯水,指揮着漫天的幻魔蝶,不斷分發到每一個陰鬼手中。
“孟婆……孟婆……”
也許是一千,也許是一萬,在孟七日復一日地煮湯引鬼的過程中,在她的耳畔,不斷響着“孟婆”這個稱號。
一聲聲,一次次,彷彿帶着某種願力一般,這個原本就是胡謅的名諱,卻莫名之間,在前往弱水域的陰鬼之中,廣爲流傳開來。
唰——
“第兩百九十九次。”
隨着前一批的陰鬼遁入到冥界壁壘之後,便又是一股氣運沒入到她的眉心之中。
而隨着次數增加,氣運愈濃,原本面色慘白的孟七,臉色竟開始逐漸紅潤起來。不僅如此,眉心之上的那一點“彼岸花蕊”形狀的硃色法印,也越發的鮮紅起來。
“神女大人,鎮魂陣中的陰鬼數量已經快要超過陣法的耐受力,若是再強加陰魂進去,陣盤很有可能會有破裂的風險。”
幻蝶振翅,一個細微的聲音自孟七耳畔的幻魔蝶口中發出,而這其中所傳達的訊息,卻是令孟七的動作微微一頓。
“一個都不行嗎?”
“一個都不行。”
聽到小寶最後肯定的話辭,孟七輕輕地點了點頭,看向前方已經略微有些騷動的幾隻陰鬼,孟七的眉頭不禁深深地皺了起來。
“小寶,一會兒,凡是不想配合的陰鬼,你就直接操縱幻魔蝶,令他們離開弱水域罷。”
離開弱水域?
弱水河下,聽到孟七的指令,小寶心中不免升起了些許的疑惑。
在此之前,爲了避免一些不配合的陰鬼影響李牧魚的“引魂大計”,而不得不將他們強行鎮壓在鎮魂陣中。可是,這一次,孟七似乎不再在意了一般,竟讓小寶主動操縱幻魔蝶將那些歇斯底里的陰鬼放出去,明顯與孟七之前的行徑頗爲不同,而且很可能會影響到之後要進弱水域的陰鬼。
“神女大人,您真的要放他們離開嗎?那鎮鬼陣中的那些陰鬼,要如何處置?”
“鎮鬼陣中陰鬼你無需去理會,只要按照我說的,在那些進入到弱水域中的陰鬼還未徹底失去理智之前,提前將他們放出去。”
“是。”
最後確認了孟七的指令,小寶也不再質疑,而是協同阿蠻與牛蕊兩人,一同透過岸上幻魔蝶的視角觀察陰鬼們的動向,再按照孟七的吩咐,將那些比較躁動不安的陰鬼直接送出弱水域。
唰——
忽然,紅光一閃,自無名海的方向,再一次涌來了一股紅色的氣運,穿過茫茫大霧,沒入到孟七眉心中越發鮮紅的花蕊朱印之中。
“第三百次了。”
氣運化形,功德凝聚,在孟七的識海之中,她可以很清晰地感受到一枚僅有米粒一般大小的紅色珠子。
當這顆珠子凝聚成形的之後,緊接着,便會有大量訊息擠入到孟七的腦海之中,令她一個修爲僅是練氣期的一個小小鬼修,在突然之間,莫名地多了許多的傳承。就連三陰之體的封印,也在她得到傳承的那一刻,盡數解開。
“這個,便是唯有冥界陰神才能凝聚的仙格吧……”
手中盛湯的動作依舊有條不紊地進行着,但此時,在孟七的心中,卻不斷翻騰着情緒的浪潮。一波接着一波,令她那顆一向冒着寒氣兒的心,越發滾燙了起來。
“神君……”
隨着仙格越來越凝實,腦中的術法神通傳承的記憶便越來越清晰,而孟七對於李牧魚的感激之情,便也越來越濃厚。
“孟七這輩子即便是當牛做馬,也難還神君千分之一的恩情。”
口中呢喃,心中流火,一啄一飲之間,皆是恩情人債,心障枷鎖。
……
天庭,降仙陣。
“嗡——”
眼前黑寂,耳中聲鳴,在李牧魚隨着紫陽神君與冥王一同跳下降仙陣之後,耳邊便又重新響起那熟悉而又惹煩的聲音。
彷彿有千萬只蜜蜂同時在耳邊扇動翅膀,滿耳滿腦,皆是嚶嚶嗡嗡的振翅聲。
但這一次,區別於之前身心拉扯神魂撕拉的痛苦,在結成妖丹之後,降仙陣中靈氣紊亂的影響,便已經無法再影響到李牧魚分毫。只是耳邊那轟鳴的聲音,依舊惱人罷了。
“砰——”
即使李牧魚早已有了準備,但在無盡的黑暗之後,毫無徵兆的光明依舊令他的雙眼出現片刻的刺痛,但僅是一瞬,雙目清明,李牧魚很快地便重新恢復了視力。
“走。”
毫不拖泥帶水,紫陽神君依舊是那副冷然到極點的模樣,看了看身旁的李牧魚,然後視線又轉向了二人身後的冥王,目光冷淡,即使雙眼蒙着黑紗,卻依舊令被盯住的冥王感到渾身的不舒服。
“哼!”
越過兩人,冥王冷哼一聲,直接大步流星地朝前走去,而身後,則是跟着已經甦醒了的冥風。
“跟上我。”
見冥王走遠,紫陽神君才轉過頭,朝着李牧魚的方向吩咐了一聲,便同樣邁起步伐,向着弱水域的方向,抵步前進。
“轟隆隆——”
在陽光明媚的晴空白雲之下,一朵碩大的烏雲,將弱水域周圍盡數籠罩。李牧魚幾人僅是朝前走了一會兒,便徹底脫離了白天的範圍,進入到“黑夜”之中。
此時,烏雲蔽日,電閃雷鳴,但落在地上的雨滴卻是稀稀落落,並不磅礴,猶如輕撥發絲的纖纖細手,溫柔地撫過弱水域中的每一寸土地。
“果然是異象。”
率先走上前的冥王,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烏雲雷電之中,極爲磅礴的造化之力。不僅如此,連同落在弱水域上的每一滴雨滴,都蘊涵着極爲濃郁的生機,不斷洗刷着被陰魂死氣所侵染的土壤,也爲弱水域周圍的陰魂遮擋着灼灼日光。
“不對!”
就在冥王與弱水域間的距離越來越短的時候,突然,一種極爲強烈的異樣感,自他的心中猛地升起。
“父王,您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