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雲的顏色越來越深,漆黑如墨,而夾雜在劫雲之中的紫色電蛇,不斷滋滋作響。
吼——
巨鯨的叫聲越來越狂躁,巨大的魚鰭不斷划動,強有力的魚尾更是狠狠地拍在海面之上,巨浪一波一波地向四周盪開,以巨鯨爲中心,一個巨大的真空漩渦不斷形成。
霹靂啪啦!
雷雲巨響,電光四射,劫雲彷彿已經無法收攏住狂躁的劫雷,劫氣四散,能量溢出,一時間,黑壓壓的天空不斷有紫色電光竄動,妖冶而極其危險。
“轟隆——”
“吼——”
雷聲與巨鯨的吼叫聲,便是李牧魚在水鏡中所看到的最後一幕場景,法船毫無徵兆地開啓了潛水模式,一邊抵禦着深海的壓強,一邊快速地向下沉去。
隨着法船沉入海底,船艙內的“信號”就變得極其不穩定,水鏡只是堅持了一會兒,便無奈地化爲一攤流水,灑在地面上。
“唉——”
李牧魚試了好幾遍,都沒有再此凝聚出水鏡,看來這千年難遇的巨鯨渡劫的場景,是無緣在觀摩了。不僅如此,水鏡連海底內的場景都無法映照出來,使得他徹底與外界斷了聯繫。
“船長已經無法再下沉了。”
“恩,所有陣法都開啓了嗎?”
“都開啓了。”
“去好好安撫船上的客人,要確保每一個人都沒有受傷。”
“是!”
老船長長舒了一口氣,這危機暫時是度過去了,只是,這航程註定是要延長了。
......
“砰砰砰——”
“誰啊?”
“前輩,我是小寶。”
李牧魚聽到聲音,有些驚奇地打開了房門。
“現在我們處境這麼危險,你怎麼不好好在房間待着,跑到我這裡來了?”
“額......前輩,我是來給你送這個來的。”
小寶有些憨厚地撓了撓頭,黝黑的臉上露出八顆潔白的牙齒,將一個小木盒遞給李牧魚。
“這是什麼?”
李牧魚也不避諱,直接打開了盒子,只見小木盒之中,躺着一顆水藍色的珠子,晶瑩剔透的很好看。
“這是避水珠,當初我爹走的時候留給我和妹妹的,當時一直沒有什麼用,所以想送給前輩。”
“送給我?”
“對啊,前輩,這個珠子我們留着一點兒用都沒有,所以前輩一定要收下......”
李牧魚看着一臉希冀的少年,心中忽然涌出一股暖流。所以啊,有時候做一個好人的滋味,是非常不錯的。
李牧魚合上小木盒,又將這顆珠子塞回到小寶的手中。
“這避水珠對我來說,更是沒有任何用處,所以你還是自己留着吧。”
“前輩......”
聽到李牧魚的拒絕,小寶的心中特別難受。現在所有人都身處深海之中,可以說是非常危險,如果有一天,船被毀掉了,那麼這顆避水珠很可能是保命之物啊。
見小寶還是一副不肯罷休的樣子,李牧魚心裡其實也猜測出了小寶的用意。但是他一條鯉魚精啊,還能被淹死不成?
“小寶,你看我的手......”
“啊?”
小寶見李牧魚伸出一隻頗爲白皙修長的手,只是一瞬間,李牧魚的手背上便出現了一層白色的鱗片,繼而又迅速的消失不見了。
“前輩......你原來是……”
一隻妖?
“噓,你一個人知道就可以了。”
小寶聽到李牧魚的話,原本驚訝的表情迅速收斂,抿緊嘴脣,一臉堅定地看着李牧魚。
“前輩放心,就算是死,小寶也不會說出去的!”
“也不是什麼見不得人的秘密,只是如今在這艘船上,也沒有必要讓太多無關緊要的人知道而已。”
“可是,這顆避水珠......”
李牧魚真的忍不住翻白眼,看來他的潛在涵義人家壓根就沒懂。
“我可不是普通人,而且我化形之前,一直是住在水裡的,所以你這顆避水珠對我沒有任何用處,況且如果真遇到什麼情況,你們兄妹二人難道不需要這顆避水珠嗎?”
原來如此啊。
小寶有些尷尬地收回了避水珠,細想了李牧魚的一番話,也覺得非常有道理。
唉,看來以後得找一樣更好、更珍貴的東西送給前輩了。
......
海底很黑,黑漆漆的,什麼都看不見,更別提深海之中瑰麗奇異的風景,有的也只是數不清的深海魚,以及令人心悸的深海巨獸。
一日、兩日、三日......
終於,在第六十日的時候,船動了。
法船緩緩地向上攀升,過了許久,一個透明的橢圓形物體浮出了水面。
此時,正是黃昏。
這個時候,船上的許多人都離開了房間,站在甲板之上。
這是一幅怎樣的畫卷。
漫天的霞光染紅了整片大海,風停浪止,海面如同一面絢麗的鏡子,白色的飛鳥,火紅的雲霞,更有數之不盡的深海游魚。
蔚藍色的大海,到底瞞住了多少秘密?平靜的海面如同一層幕布,將世界分爲兩半。
“好美啊......”
展紅玉癡癡地看着這幅天地所勾勒的畫卷,一時間,她的心沉淪了。
而一旁的段玉依舊是手持摺扇,一身白衣,蒼白的臉色透着些許病氣,嘴角那抹若有若無的淡笑也消失不見,一臉難以置信地看着這壯麗的風景,眼角竟噙出一絲水光。
“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段某有生之年能看到這副天地畫卷,此生也無憾了。”
說着,不禁用袖角擦拭了眼角激動的淚水。
展紅玉也難得沒有反脣相譏,當然也沒看到段玉的感性之態,她聽着這平日裡看不上的小白臉吟誦的詩句,腦中的畫面竟然變得深刻而清晰起來。
“叮——”
似一顆石子落入水中,蕩起一陣漣漪。
“叮咚——”
原本沉浸在美景中的人,聽到了這聲琴音,便一一側目,似好奇、似不滿,一道道目光投向了甲板上的那位撫琴之人。
“叮咚——”
李牧魚的眼中只有這副天地畫卷,雙手撫琴。
人人都想長壽,人人都想踏遍這萬水千山,爲何?
“叮叮叮叮——”
雙手始終未動,但琴絃輕顫,一遍又一遍,一曲又一曲,他雙手並未彈琴,但琴卻自發地彈奏。
修煉十數載,每日膽戰心驚,只求在這個世界求得一線生機,得以苟活。
“叮叮叮叮——”
琴聲越來越急,越來越疾,他的手依然未動,他卻彈了一遍又一遍,他在用心在彈,璇璣琴在用心奏。周圍的人聽着琴曲,也漸漸放下了心防,用心在聽。
琴聲流轉,如銀瓶炸破,每一個音符如同這海,這霞,勾織出一副瑰麗絢麗的絕美畫卷。
苟活並不是活着,而只是爲了生存,而他,卻想要更好的活着!
琴聲乍停,餘音纏綿,甲板上的衆人見琴聲停止,心中忽然生出一些恍惚,一些不捨。
“啪啪啪啪——”
一旁的段玉賣力的鼓着掌,而剛回過神的展紅玉也是一臉陶醉的看着李牧魚,自發地鼓起了掌。
稀稀拉拉,再到久久不絕。
所有人似乎是因爲剛從深海中離開,心中的壓抑,似乎因這琴聲一同宣泄而出,也開始自發地爲這彈奏之人鼓起了掌。
“好!彈得真好!”
“好景好曲,真是快哉,哈哈哈哈......”
李牧魚看着衆人由衷的稱讚,雙手抱拳,向衆人回禮。
將近半年的相處,這一船來自天南海北的人,竟也漸漸熟稔起來。
有緣千里來相會,今天我們都是有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