纖染被點了穴道,一動不動任由洛秋塵帶着她向遠處山峰飛奔。
他是洛紫痕的兒子,他是洛紫痕的兒子……
可她現在殺不了他。
纖染干脆閉上眼睛,一言不發。
洛秋塵突然停住了腳步。
纖染頓了一頓,還是不情願地睜開了眼睛。
來了很多……天痕教的人。
爲首的那個男人約摸四十歲,形容古板,長相一般,但眉眼中透出一股狠厲之色,應該就是李默口中的顧荇言統領了。
這纔是壞人應有的相貌。纖染很不厚道地在心裡把他和洛秋塵比較一下,即使到現在,她依然不能理解,爲什麼溫柔俊逸的洛秋塵會是傳說中那個嗜血殺手。
聽得顧荇言笑道:“尊主當真風雅,大難臨頭也不忘帶上美人相伴。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那日塞外殺了我一衆部下的,就是這位姑娘吧。”
纖染莫名不爽,重重哼了一聲:“就是我,怎樣?”
看上去顧荇言沒心思與她多說,復又轉向洛秋塵:“尊主的傷勢可好些了?那冰蟾草好好地放在清風頂,尊主不如隨我回去看一看?”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纖染詫異,原來洛秋塵受傷是真的,可剛纔秒殺李默時確實一點看不出來啊。
洛秋塵微笑:“你太高估自己,那一掌並不足以要我的命。”
“哦,是嗎?”顧荇言忽然放聲大笑,“那‘百日劫’呢?能不能取你性命?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今日恰好是第一百天了。”
洛秋塵攬在纖染腰間的手微微一緊。
纖染卻聽得心底發涼。
百日劫,顧名思義,毒性可在體內留存百日,中毒者百日之內無法運功,一旦運功便會真氣反噬,且倘若在第一百天還未找到解藥,午夜時分定將全身經脈盡斷而死。
師父說過,這種烈性毒藥只有天痕教纔有,所以,無人知道何以解毒。
顧荇言眼
神狂妄:“洛秋塵,你認命吧!洛紫痕根本沒有承認過你這個撿來的雜種,她當日之所以親自給你下了毒,就是因爲她擔心你會影響我的地位!其實她在很早以前就是我的女人了,而你,不過是她養的一條狗,你還在妄想什麼呢?!”
洛秋塵沒有再給他說下去的機會,白練蛟龍般自衣袖中探出,冷冷如雪,光華奪目。
柔軟的白練在強大內力的駕馭下彷彿有了生命,那一刻,纖染覺得自己看到了血的光芒。
“把眼睛閉上。”
清冷好聽的男聲在頭頂響起,她下意識地照做了。身體輕盈飛起,洛秋塵已然抱着她捲入一片混戰之中。
她猜想,洛秋塵,一定是怒了。
*
到底是過了多久,纖染也不太清楚,她只知道自己一直閉着眼睛,任由洛秋塵抱着她大開殺戒。濃重的血腥味猛烈衝擊着她的腦海,有點牴觸,也有點恐懼。
洛秋塵不愧是洛紫痕調教出來的絕世殺手,儘管這個殺手有着暖若春陽的笑容,那也掩蓋不了他滿手鮮血的事實。
她在心裡嘆息。
她敵不過他,師父的仇,要怎麼辦。
四周突然寂靜下來。
隨後,穴道被解開。
她反應過來,飛快地從他懷裡躍下,卻看到了一地鮮血狼藉的屍體。
“顧荇言呢?”
洛秋塵朝她微笑:“跑了。”
“他打不過你啊?”
“他天資愚鈍,沒辦法。”
“天資愚鈍?”
“對,論實力,他差我太多。”
“是啊,所以他只能在你中毒的時候才能偷襲你。可是沒想到,你根本沒有中毒。”纖染冷笑,“你又何必繞這麼一個圈子呢?與我的相遇,怕也不是偶然吧?你母親無緣無故殺了我師父,你再來將我斬草除根,是吧?”
洛秋塵搖頭:“我不殺你。”
“那你會後悔的
,留我性命,將來我必會殺你。”
洛秋塵凝視着她,似有些困惑失落:“爲什麼?我並不知道洛紫痕做了什麼,你師父的死,我也不知情。”
“可你是天痕教的人,你是洛紫痕的兒子!”纖染朝他吼,“這是撼動不了的事實!”
“她不是我娘。”
纖染賭氣轉頭,這個問題剛纔顧荇言提到過了,但也並不能成爲她釋懷的理由。
“我最恨別人騙我!”
洛秋塵嘆息:“我很抱歉。”
“堂堂天痕教尊主給我道歉,我是不是應該慶幸啊?”
洛秋塵靜默良久,而後取出一張一千兩的銀票,遞給纖染。
“這是我答應你的。”
纖染接過銀票,撕得粉碎。
“如果我一開始就知道被你耍,我寧可餓死也不用你的錢。”
“你又何必……”
“不用說了,既然現在殺不了你,我也不想再看見你。”
她傲然轉身,頭也不回地離開。
“纖染。”洛秋塵在身後喚她。
她沒有理睬。
“纖染。”洛秋塵的聲音漸趨低沉,“再……陪我一會吧。”
她繼續快步向前走。
“纖染,等一下。”
纖染,纖染……
她停住腳步,不知自己爲何會心軟。
他話中突如其來的無奈與哀傷,讓她無所適從。
“陪你?陪你殺人?”她輕哼一聲,卻還是忍不住回過頭。
洛秋塵無言,緩步朝她走過來。
纖染警惕地後退一步,手探入懷中扣住銀針。
他忽然輕聲問:“你還記不記得那年在瀘州燈會上遇見了誰?”
瀘州燈會……
纖染奇道:“你是說那一年……”話未說完,卻見洛秋塵直直地向她倒下來。
溫熱的鮮血,噴在她緋色的衣襟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