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繚繞,靜謐無比的走廊裡,時不時的刮過幾縷風。
鬱唯楚站在那邊吹着風,等想完了事情剛想要回房歇着,樓梯口那邊驀然就傳來一聲響動。
鬱唯楚轉眸望去,卻見是一位行動不便的老太太,撐着柺杖,艱難的上着樓梯。
那老人家頭髮發白,呼吸微重,鬱唯楚往她的身後看了看,竟是一個人都沒有。
她邁步朝她走近,那老人家似乎是沒站穩,一個趄趔差點從樓梯那邊整個栽下去。
鬱唯楚疾速跑過去扶住老人見的身子,雙手託着她的胳膊,低低的詢問着,“您沒事罷?”
那老人家側眸看了她一眼,一邊喘着氣一邊感恩道,“謝謝姑娘,我沒事,沒事。”
鬱唯楚見狀,便道,“您住哪個房間?怎身邊沒人伺候着?”
這老人家的家人也不擔心她會磕着碰着麼?
這麼不看重老人家,讓她到處亂跑,也不怕出事。
老人家的額頭都冒出了點汗意來,想來是上個樓梯太累了些。
撐着柺杖繼續往上走,等踩完最後一個階梯,這才深深的平緩着氣息,與鬱唯楚道,“我就住這一層樓,不必姑娘親自送,謝謝姑娘了,謝謝。”
說着便是要將鬱唯楚的手給輕輕推開,這麼大把年紀的人放在跟前,鬱唯楚怎麼放心的下,又扶住了她的手。
“我送您回去罷,我也住這一層,您是哪個房間的?”
“啊?”老人家像是沒聽明白,只是腳步一直往前走,柺杖用力的敲着地面,發生清脆的聲響來,“那就有勞姑娘了,等會老身給……給姑娘泡杯茶喝。”
鬱唯楚雲裡霧裡,不過大抵是猜到,估計老人家是耳背,反應也遲鈍了些。
她倒是沒應老人家的話,只是開口道了聲,“您慢點,小心。”
鬱唯楚扶着老人家走到了一個拐彎處,那老人家敲了敲房門,道了聲,“老伴,老伴我回來了。”
屋內沒人應,老人家直接就推開了門,鬱唯楚扶着她進屋,屋內極爲靜謐。
她眉頭一皺,直覺有些怪異,目光尚未將這屋內打量一遍,脖子上便驀然多了一份極冷的溫度。
兵刃的溫度。
鬱唯楚眼眸一震,身後開着的房門砰的一聲就合了起來,那些掩藏在房門背後的人,此刻通通都走了出來。
就連方纔說上幾句話都要喘的老人家,也掙開了她的手,背脊站的筆直的看着她。
脖子上有刀,鬱唯楚不能隨意動彈,她望着眼前的這些人,男的女的,年輕的年老的,雖年齡界線不一樣,但都看得出來,應該都是練家子。
“你們,是不是抓錯人了?”
她輕輕的彎了彎脣,一見這仗勢,便能看出是個板上釘釘的圈套了。
只是……
穆誠方纔纔去沐浴,現在估摸着還在洗,怕是沒什麼機會救她了,她心下沉沉,一邊嘻嘻的笑着,一邊打着馬虎眼拖延時間,“我只是一個過路人,方纔見着老婆婆行走不便,這纔將她扶過來的……我不是碰瓷的,真的。”
言罷,其中有個人上前點了她的穴道,定穴和啞穴,鬱唯楚頓時完全的動彈不得。
並且脖子上仍舊有一把刀在她的脖子上橫着。
有人上前將她的手腳捆綁起來,有人坐在椅子上,懶懶的道,“別費勁了,我們都知道你有一張伶牙俐齒的嘴。”
鬱唯楚不知所云,那人又接着道了句,“我還以爲要費些周折,沒想到竟如此好騙。”
方纔那老婆婆冷冷的笑了聲,“女人的心大都良善,你以爲誰都跟你們一樣,冷酷無情的。”
因爲善良,所以好騙。
幼兒和老人,最是容易引他們上鉤的人。
自然,也就只能騙騙女人。
若是男人……還是個經常在江湖上游走,有一定經驗的男人,那心硬了去了,絕不會如此輕易的想着,將老人家扶回屋內。
鬱唯楚說不得話,只能眨巴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們。
許是她方纔幫了那老婆婆,所以那老婆婆倒是沒有對她很兇殘,只是面無表情的說了句,“靖王妃,得罪了。我們也只是奉命行事。”
而坐在椅子上的人就沒有那麼客氣了,將她綁起來,還有一人,等會慢慢的解決了。
鬱唯楚的眉心緊緊的皺起。
她的眼睛眨了眨,目測屋內大抵有十來個人。
不知道穆誠的武藝如何……
可千萬不能像她一般,輕易着了道。
……
穆誠就住在鬱唯楚的隔壁,因爲尊卑有別,每晚臨睡前他都會例行敲一次鬱唯楚的房門,確定她在屋內歇息,而不是跑出去了。
這一次他連續敲了很多次,都沒有人迴應。
他眉頭一皺,“夫人?”
等實在不行,他便直接將房門推了開來,一隻手搭在腰間的佩劍上。
等他推開門,戒備着走進屋內,轉眸一瞧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卻是女子背對着他,衣衫半褪,裡衣鬆鬆垮垮的,大片香肩後背都露了出來,春色撩人。
穆誠眼眸一震,以爲是鬱唯楚,嚇得趕忙閉眼轉身,屬下不知夫人在更衣幾字尚未出口,脖子上驀然貼上了冰冷的溫度,那人的聲音沉冷狠辣,“不準動。”
女子穿上衣裳,脣角上嬌笑不斷,“姥姥說的果真不錯,女人良善好欺,這男人好色好騙。”
穆誠手腕一動,握緊了手中的佩劍,伺機而動,“你們將我夫人弄到哪裡去了?!”
身後的女子嘆息着坐下,“你可千萬別掙扎,免得傷了你不說,還會傷了你口中的夫人。”
穆誠自然不會乖乖聽話,看準了時機,手肘狠狠往後一襲,他頎長的身子一旋將身後的人重重一踢,踢倒在桌子旁,屋內頓時就噼裡啪啦作響起來。
女子眸色不變,脣角彎彎,“果真是靖王手底下的人,做事狠辣,一點也不優柔寡斷。”
身後的房門被人關緊,穆誠手裡攥緊了劍柄,“夫人在哪?!”
女子涼涼的望了他一眼,似嗔似怨,“你方纔還瞧了奴家的身子,怎這會,口裡就念起了其他女人來了?”
穆誠面不改色,沒什麼好多說的,拇指一彈長劍出鞘,彈指之間他便與女子廝打起來。
不過那女子顯然也是有點底子的,與穆誠走了幾個過場也不見絲毫遜色。
屋內砰砰作響也不見有人來詢問,顯然是一開始就被人給盯上了的。
穆誠暗歎不妙,稍一走神左肩處差點被人給劃開了一個口子。
女子巧然笑兮,又是對他下盤一陣進攻,那攻勢狠辣,男人一邊避一邊反守爲攻。
他眯了眯眼睛,“你是曹限琮(十年前江湖赫赫有名的八大高手之一)的什麼人?”
女子纖細的手指撩了撩脣,笑容更加的暢快,“他啊,是我爹爹啊,怎麼,你要上門提親麼?”
當初寒墨夜剛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的時候,座下不服他的人除卻一個三娘,便只剩一個曹限綜。
三娘是因爲看上了寒墨夜,所以藉此想纏着寒墨夜,但曹限綜卻是真的不服寒墨夜,小小年紀便號令整個武林。
難怪如此難纏……
穆誠警惕的看着她,脣角抿着,“你們這是在爲誰做事?”
女子這會還是笑吟吟的望着他,手中的長劍並不曾放下。
“你若真這麼想打聽我的事情,大可放下手裡的劍,我們有一整夜的時間,可以磕叨,不急。”
……
鬱唯楚被人塞進了馬車裡,手腳捆綁着,因爲怕她太過難受,所以那老婆婆給她解了定穴。
“你別這般看着我,我也是奉命行事。”
老婆婆倪了她一眼,聲音淡淡的,“雖然你是被我騙來的,但你信我,這是最不會傷到你的法子。”
蘇涼身邊只有一個侍衛,便是她武藝高強,但若是在他們分開行動的時候下手,他們十幾人圍攻她一個,還不信制服不了她。
他們曹家刀法,也不是看着好玩的。
馬車緩緩動了起來,穆誠還沒有任何動靜,鬱唯楚心涼了半截,卻又想不到有什麼辦法,可以引起他人注意的。
沉默了一會兒,她將馬車內掃視了一遍,馬車外嘈雜聲不斷,她突然彎下了腰身,低垂下的眸子死死的盯着眼前的茶杯,老婆婆剛開口詢問,“你……”
她就猛地傾身上前,用牙咬住了眼前的茶杯,用力的往車簾那邊甩出去。
車外啪嗒一聲很清脆的瓷器破碎聲,緊接着傳來一些路人的謾罵聲,老婆婆的面色微變,點住了那個欲要再次用牙咬住茶杯的女人。
久久過後,馬車行駛到更遠的地方,路人的謾罵聲也消失在了耳邊。
鬱唯楚張着嘴的姿勢太辛苦了,老婆婆卻只是涼涼的哼了一聲,“還要再惹事?”
鬱唯楚死命的眨着眼睛,老婆婆像是看懂了一般,又解開她的定穴。
女人這才大呼了一口氣,不斷的做着鬼臉,臉頰都要僵硬了。
而後,她張着嘴不斷的喊着話。
老婆婆掃了她一眼,鬱唯楚唯恐她看不出她的脣形,一字一句的放慢動作讓她看清楚。
那老婆婆顯然藝高人膽大,“你可別騙我將你的啞穴解開,然後又給我惹事。”
鬱唯楚搖了搖腦袋,後者面不改色的解開了她的啞穴。
“你放心,便是你喊了也無用,在你喊出的第一個字時,我就能將你的穴道重新點住,別白費功夫。”
“沒有沒有,”鬱唯楚忙解釋道,“老婆婆,我想喝水。”
“若非我覺得你與我孫女般大小,方纔又是好心扶着我進屋的,就憑你敢耍我老太婆,少說也得脫層皮。”老婆婆說的嚴重,但還是倒了杯水,將手中的杯子遞到了鬱唯楚的脣邊,“你最好聽話些。”
鬱唯楚喝了口水,倒沒有想着再怎麼反駁她。
方纔是在鬧市,可惜她只能丟出一個瓷器出去。
若是能再扔一個,雖事不過三,但其實第二個也足夠惹人憤怒了,必定可以讓穆誠留意。
然而……
她垂了垂眼眸,與老婆婆道了聲謝。
那老婆婆看着她的眼神更加的詭異,忽地擡手一劈,劈在了鬱唯楚的後頸處。
鬱唯楚兩眼發黑,瞬間就暈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白日裡了。
還是在馬車上,身側的老婆婆一點動靜都沒有,閉着眼睛像是熟睡着。
鬱唯楚掙了掙手,她反手被綁了一晚,如今手腕稍稍動一下都疼到不行,雙腿也發麻着,動一下異常酸爽。
她側眸看了那老婆婆一眼,將她沒有要醒過來的趨勢。
便咬了咬牙,忍着雙膝發麻的難受,看準了前方的車簾,勢必要這般滾出馬車,哪怕是墜下馬車,她也要逃出生天。
只是這動作尚未開始,身側的老婆婆就突然發了話,“快到花都了,等會有個貴人要見,你別亂打什麼小心思,沒用。”
貴人……
什麼貴人?
難道是幕後指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