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婚妻夫成婚的第二日,便是平日裡服侍秦何慣了的小廝也不敢按往常的時間推門進來。秦何昨日折騰了那麼一遭也睡得沉,陸柒才得以安安穩穩地睡到日上三竿。
她睜開眼的身邊的枕頭上還睡着個人,正是昨日裡對她氣勢洶洶的淮安郡卿秦何。她試着起身,卻一時間動彈不得,定睛一看,自個睡的喜被正被裹在薄毯裡的秦何壓住了半邊。
很顯然昨夜秦何身嬌肉貴不願意委屈自個去睡窄小的軟榻,又不願意和她同牀共枕蓋一牀被子,翻箱倒櫃的才找出來這麼一牀薄毯,這才勉勉強強的和她睡在了一張牀上。
陸柒看着無奈,也怕動作太大驚動了自己這位脾氣不大好的郡卿夫郎,偏偏她已經被秦何擠到了牀的最裡面,被子兩邊都被秦何壓住根本抽不出來,她只好極其小心緩慢地把自己一點點地從蠶蛹狀的被子裡將自己抽身出來。
但天不遂人願,儘管她已經足夠小心謹慎,在她抽身抽到一半的時候,秦何還是睜開眼睛,徹底甦醒了過來。
他一醒,陸柒迎來了一個巴掌,好在她眼疾手快,對方手裡又沒什麼武器,那巴掌打過來,她就連忙用手去接,及時的把對方的手攥在了掌心。
但她接住了對方的手,卻沒有能夠防住下面,腿上還是猝不及防就捱了一腳。
她這邊捂着腿疼着呢,她這新婚夫郎便穿着白色中衣跳了下去,還雙手護着胸前,一副被侵/犯的模樣:“不要臉!”
大清早的剛睡醒就平白無故捱了這麼一句罵,便是陸柒再怎麼好修養也忍不住怒上心頭,眼神一冷,冷言嘲諷道:“這人都嫁了,洞房也入過了,昨夜裡也不知道誰在我入睡了之後偷偷摸摸爬到牀上來的。我本事再大,可也沒有那個本事在被裹着的情況下還搬個人壓在自個身上。郡卿大人現在這副模樣不知是做給誰看?”
“你你你……”秦何一張臉氣得通紅。
陸柒順着他的話回了一句:“你你你,你什麼你?”
秦何畢竟是郡卿,是按大家公子的標準培養長大的,接觸的市井人物不多,罵人的詞彙量少得可憐,翻來覆去的也就那麼幾句:“你無恥下流!”
明明自個的腿被踢的地方還隱隱作痛,但看對方那憋屈樣,陸柒還是禁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笑歸笑,笑過了以後她又恢復成那副冷若冰霜的樣子,自己穿了秦府早早爲她準備的好的衣服起身下了牀。
這個世界的衣物比陸柒想象中的還要難穿,好在她的學習能力強,以前的原主也不是個完全依靠侍女的生活白癡,她就是在系內裡的衣帶的時候稍微遇到了一點困難,剩下的衣服花了她不到一分鐘的時間便悉數穿完。
只是這遲疑落在一臉警惕盯着她看的秦何眼裡又成了耍流氓,陸柒也不管他,等自個穿戴好,便提醒了對方一句:“若郡卿大人真對我無意,便請先把外頭的衣裳給穿上,不然郎有情女有意,我們本又是新婚妻夫。我可不想待會又被夫郎大人冤枉。”
“誰願意做你夫郎?”這個稱謂聽在秦何耳裡便覺得刺耳,順着陸柒略帶幾分促狹的目光,他低頭看了自己的裡衣,便慌忙去穿府中爲他準備好的新衣裳。
秦何剛起的時候臉上還殘留着昨日的新郎妝,等陸柒對着穿衣鏡整理了儀容,秦何也在屏風後頭把自個臉上的妝給洗了,對着小鏡子畫了個日常的妝。
等他出來的時候,他倒着實把陸柒給驚豔了一番。陸柒上輩子就喜好溫文儒雅型的男人,因爲她自己性格好強,對生活和家庭的規劃性強,便一直希望自己未來的伴侶能夠“溫柔賢淑”一些,是那種一看外貌就覺得舒服的居家好男人。
來到這個世界,她的喜好多少受了一點這身體原主的影響,不會覺得盧氏那種喜歡上妝打扮的男人很奇怪,但也還是偏向長相不太陰柔的男子。秦何的性格實在是讓她不敢恭維,但對方的容貌實在是太符合她的胃口。
秦何的容貌不管是按照陸柒前世的審美和這個世界的審美來看,都算不得上什麼傾國傾城的大美人,但他閉着嘴安安靜靜的模樣簡直戳中了陸柒理想情人和伴侶的每一個要求。
作爲一個標準的顏控,陸柒承認自己在看到對方出來的那一瞬間,她可恥地產生了那麼一絲絲的心動。
不過等秦何一開口,她因爲外貌給對方打的一百分印象分就直接扣了五十分變成了及格線下的分數。
秦何語氣硬邦邦地開口:“待會我叫小侍進來,應該會有人把牀上的那匹白絹收走。如果待會爹爹問起的時候,你就說我們已經那個了,待會你跟在我後天去給娘和爹敬茶,在路上的時候別和我離的太遠。”
到底是未曾經過人事,男兒家麪皮也薄,他說到那匹白絹的時候臉有點紅,提到圓房這種事情的時候也是含含糊糊的用指代詞帶過去。
他自個覺得沒什麼,陸柒倒被他的理直氣壯給驚呆了。她做入贅妻主也就算了,本來就是兩家家長做的主,大家兩不情願的事。秦何作爲男子,在婚事中雖然吃虧些,但鑑於她是入贅,還是被逼迫的那一個,原主都爲此上吊自殺了,怎麼看都是她不佔便宜。
秦何這一番話,擺明了就是利用完她就過河拆橋,她這個妻主成了對方拿來應付爹孃的工具。她心中妻夫二人平等,在這份關係中誰也不比誰也高貴到哪去,秦何的語氣太過理所當然,不知道他哪裡來這麼大一張臉,這麼篤定她就會和其他人一樣慣着他。
陸柒沉下臉來,聲音也低沉了幾分:“如果說我不同意呢?”
秦何出來的時候也沒漏掉陸柒眼中的驚豔,昨日對方掀開蓋頭時的反應準時刺傷了他,這抹驚豔讓他不由得鬆了口氣。但隨着心裡疙瘩的釋懷,他又不免對她生出幾分厭惡。
至於理所當然的命令對方做事,他在府中發號施令慣了,陸柒雖然是他的妻主,但對他而言,對方不過是被他孃親的權勢逼着進他們秦府的一個討厭女人,他當然瞧不起她。
他自覺身份尊貴,沒把陸柒的想法放在心上,自然沒想到對方竟然會有那個膽子拒絕他的要求。
是了,昨日洞房的時候,這女人就態度強硬的很,他原以爲對方只是喝醉了酒,沒想到現在這人的酒還沒醒。
他的脣緊緊地抿成了一條直線,和陸柒對視了良久才道:“你入贅到我們秦府來,吃的是秦府的米糧,穿的秦家置的衣裳,便是你花的銀子,那也是秦府給你的,你有什麼資格不聽我的話。”
陸柒勾脣冷笑:“我吃的米糧用的衣裳是秦大人的月俸和帝卿大人產業帶來的銀兩。自然得孝敬他們二位,規規矩矩聽二老的話。有一點我希望郡卿大人弄清楚,我到秦府來,是當你的妻主,不是當你家的僕婦。這門婚事也不是我自個做主選的,若是您覺得對我不滿意,儘管稟明瞭秦大人和帝卿,給我一封休書,將陸某遣出府去便是。”
這回秦何被她氣得直哆嗦:“你到底想怎麼樣?”
“我不想怎麼樣。”看美人被自個氣得幾乎垂淚的樣子,陸柒的語氣不自覺溫和起來,說話也不像先前那麼衝。
她斟酌了語句,對着秦何將自己的打算娓娓道來:“母父之命,媒妁之言。郡卿大人不滿這樁婚事,陸某入贅,亦非自己的心甘情願。你若不願,我自然不會以妻主之名相迫。你若願意,咱們便以夫妻之道試着慢慢相處。你對我無意,陸某又何嘗對你有情。”
陸柒嘆了口氣,提出自己在陸家的時候就想好的說辭:“陸某自知自己出身低微,配不上郡卿大人。不妨以三年爲期,三年期內你我以夫妻相稱。若是三年之後,郡卿還不能接受陸某,儘管呈上休書一封,就以陸某身有隱疾無法生育爲由將陸某逐出秦府,屆時郡卿大人自可另尋良人。但這三年,做戲需做全。還請郡卿莫說些登徒子之類的胡話。泥人尚有三分土性,更何況陸某是個重名的讀書人。”
她說得情真意切,秦何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那就以三年爲期,等到那個時候,你若是敢賴在秦府不走,我也會命人將你趕出去。”
陸柒鬆了口氣,臉上總算是露出幾分笑意:“那夫郎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