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祁粹的死也造成了一個足夠尷尬的場面:這個所謂的詛咒, 成爲了真正的無解。
雖然衛祁並不清楚詛咒的詳情,但她直覺要將她和她的身體調換回來,至少需要祁粹的靈魂。畢竟她的身體和祁粹的靈魂已經不在了, 而看起來這個詛咒的關鍵, 在於“交換”。
就像是鍊金的遊戲, 遵循着守恆的定律。
沒有放在左邊的籌碼, 天平又怎麼穩定?
是的, 她的身體還可以重塑,然而祁粹爲了讓他們痛苦,已經自願選擇了死亡。
以最惡毒的方式來讓自己徹底死亡, 沒有活下去的可能性——她大概是真的喜歡衛星宇。
所以她得不到的,也不願意讓任何人得到。
這樣自私的求而不得, 興許也是她選擇的動力吧?
衛祁笑了一下。
她對於這樣的偏執不太理解。
她是現實主義, 雖然重感情, 卻也認爲愛情不是一切。
如果不是衛星宇,她甚至沒有想過要在這個世界得到一個伴侶。
因爲在她心裡, 她始終是屬於地球的。
那個平凡的,溫馨的,沒有殺人奪寶,最大的勾心鬥角也不過是職業傾軋的普通世界。
妖重埋在祁粹的身體裡的,是一個很奇怪的詛咒。
這原本是用來防備祁粹爲了個男人做出叛離合歡宮這等大逆不道的事的。但她雖然有這樣的防備, 卻也是從小養大了名叫祁粹的天才少女。
這份親情是真實存在着的。
妖重真心實意地付出了寵愛, 所以她真的不希望有一天這個詛咒被觸動了。
衛祁也是【轉生】爲傀儡了之後, 才從祁粹被封印的記憶裡得到這個詛咒的名字。
它叫做【太上忘情】。
太上忘情, 忘情而至公, 得情忘情,不爲情緒所動, 不爲情感所擾。
不像文言裡說的那麼深刻,這詛咒唯一的效果,是在她感情最爲散發的那一刻,使她忘卻所有名爲愛的情緒,但卻殘留記憶。
這就是“忘情”。
明明有情,卻缺失了愛意。
明明有記憶,卻缺失了情緒。
對於祁粹來說,這大概是世上最令她痛苦的折磨了。
她自認爲愛着衛星宇,即使她的愛對於對方來說只是麻煩,即便她做了許多過於過分的事,即便她殺戮無辜,憎惡任何朝衛星宇露出美好笑意的女修,即便她所謂的愛情已經成了最讓衛星宇痛恨的東西,她也認爲自己沒有錯。
因爲她只是喜歡一個人啊。
即便她做了那麼多壞事,也僅僅只是因爲她喜歡衛星宇啊。
喜歡一個人有錯麼?
如果這話被衛祁聽到了,她一定會斬釘截鐵地告訴她,有錯。
喜歡一個人本身沒有錯,可祁粹喜歡一個人的方式,卻是大錯特錯。愛是自私與佔有,卻也充滿美好的祝福。
假如她給出的喜歡只能給人帶來痛苦,那麼她所表達的感情就不是喜歡,而僅僅只是自我滿足。
當然,首先祁粹不可能聽到這種道理,其次,就算聽到了,她也不可能聽的進她所認定第一情敵的教導。
所以她只能死去。
因爲她的死對於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解脫。
*
第二天離開山洞的時候天氣很好,衛祁伸了個懶腰,又打了個哈欠,對於接下來要往哪裡走有些茫然。
如果只有她一個人的話,那她能放任自己走一步看一步,而且她在合歡宮的比賽都打了一半了,就這麼放棄了實在是太可惜。
而且她對妖重下的詛咒耿耿於懷,總想做點“小事”報復一番。
但是她現在身邊可是跟着暫時失去了記憶的衛星宇!
把衛星宇扔下然後一個人回去合歡宮?
不存在的。
在對方恢復記憶之前,她都不可能做出這麼殘忍的事。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他送回去,想來不管他做了什麼,他陷入了什麼困境,夏慕都是有辦法解決的吧。
大乘期的修士的能力可不是吹的。
但是另一個問題這時候就來了。
她要怎麼回去?
天玉冰晶是隸屬於魔族的材料,就算它本源爲石,晶瑩澄澈,但在魔族的稷山岱泉之下被埋葬了這麼久,也沾染了足夠的魔族氣息。
所以她在進入正派的邊界線之前,就會被直接幹掉吧?
衛祁陷入了糾結。
——所以說爲什麼要這樣虐待一個選癌啊!
就在她苦思冥想思索辦法的時候,剛剛睡醒的衛星宇也出來了。
“姐姐~”
他軟軟的叫着,語調又可愛又可憐,乖巧的像個小天使。
衛祁感覺自己的怪阿姨之血又沸騰起來了。
“怎麼了?”衛祁摸了摸他的腦袋,而衛星宇低下了頭,好讓她能夠摸的更順利和舒服一些。
好……好可愛!
“剛剛醒來的時候沒有看到姐姐,還以爲姐姐不要我了,所以扔下我自己走了,”他的嗓音裡盛滿了委屈,“還好現在看到了姐姐,纔沒那麼想哭了。但是姐姐必須和我道歉,姐姐讓我害怕了。”
這名正言順的控訴毫無道理啊!
但是正太就是道理。
對着衛星宇英俊又可愛的表情,衛祁只想說一句話:對對對,你說什麼都對!
“對不起,是姐姐的錯,原諒我好不好?”衛祁放慢放輕了語調——她向來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尤其承受不住親近的人的撒嬌,“姐姐是看到今天的太陽這麼好,所以想折一枝新開的花送給你啊。”
“是……是這樣的麼?”聽到了預料之外的話,衛星宇愣了一下,但他目前僅有個位數年齡的認知力無法判斷出她只是在哄他,所以他乖巧的點了點頭,算是接受了她的解釋,但最後他還是沒忍住,又一本正經地叮囑了一句,“這次我原諒姐姐,但是姐姐下次離開的時候一定要告訴我,不然我就……我就……”
他卡了一下。
“我就生氣!”
衛祁掩面。
衛星宇失憶以後怎麼這麼可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