葫蘆洞天內,仙靈之氣不斷升騰。
枯木逢春,原本枯死的藤枝重新抽出新芽,開出潔白的小花,隨着微風吹拂,花瓣凋零,一個色澤天青的寶葫蘆被結了出來。
不過古怪的是這個寶葫蘆上有着一個漆黑的孔洞,其上盤踞着極其霸道的龍氣,至今未完全消散,就好似被人一指點出來的一樣。
在寶葫蘆成型的那一刻,一個虛幻的道人身形顯化出來,其佝僂着腰,皮膚蠟黃,頭髮花白,頭上綁着一個葫蘆形的飾品,與其說是一個劍修,不如說是一個老農。
“斬仙台,還真是一點生機都不給我留啊。”
擡頭看天,看着那佇立於天地間,封鎖了這片時空,形似門戶,不給他任何逃遁之機的斬仙台,葫蘆仙君的心前所未有的平靜。
天變未至,界域尚且脆弱,仙神不得入世,這是天地禁忌,而仙器不得成妖,這更是自古老時代就存在的鐵律,當他決定從歸墟走出的那一刻,他就已經知道自己的結局,可他更知道若此時自己不走出就真的沒有機會了。
若非前些時日有一道目光垂落,喚醒了他沉睡的意識,他真的有可能一睡不醒,他的死是註定的,但他不願意葫蘆劍宗的傳承隨他一起在歸墟中沉眠。
“若是萬劍葫蘆是全盛姿態,我或許可以奪得一點生機,但我終究還是差了一步。”
直視蒼天,沒有畏懼,想起過去的種種,有諸多不甘和遺憾,這個時候葫蘆仙君也只是付諸一笑,過去的已經過去,他要做的是把握現在,爲葫蘆劍宗留下一線傳承。
“有傳聞說斬仙台是天地間應運而生的異寶,合以天意,專斬仙神,也有傳聞說這斬仙台是一位古老神魔的神通所化,今日就讓我來一探究竟。”
“我這一生曾鑄仙劍三十六柄,其中地仙器四柄,只可惜當初一戰盡皆被贏帝折斷,不過在歸墟這漫長的歲月中我雖然大多數時間都是渾渾噩噩的,但鑄劍師的本能讓我並沒有忘記鑄劍。”
“窮盡一紀元之力,化身葫蘆妖,紮根歸墟,汲取終末之氣,我終於再次種出了一把劍,雖然現在只是一道劍胎雛形,但也勉強可以一用了。”
言語着,身形與葫蘆藤重合,由虛化實,化作一根通天徹地的葫蘆藤,葫蘆仙君一身氣勢提升到了頂點,現在的他已然不是一尊地仙,而是一尊妖聖。
與此同時,感受到葫蘆仙君的變化,蒼天震怒,無形的枷鎖垂落,封天鎖地,一把染血天刀對準葫蘆仙君當頭斬落,這把刀曾染古老仙神之血,至今爲幹,其有天威加持,讓萬靈爲之顫慄。
看到這樣的一幕,不驚反喜,枝葉交織,顯化出一張蒼老面容,葫蘆仙君從身軀內取出了一個寶葫蘆,這纔是他真正的本體。
葫蘆劍宗的鎮宗仙器萬劍葫蘆主要分爲兩部分,一是寶葫蘆,二是寶葫蘆中溫養的仙劍,雖然說寶葫蘆本身並無殺伐之能,但它纔是萬劍葫蘆這件天仙器真正的根本。
當初葫蘆仙君與贏帝交手,本體遭受重創,瀕臨死亡,無奈之下只能動用宗門秘法奪字訣,奪一線天機,佔據了這一寶葫蘆,化爲一尊另類妖聖。
這奪字訣爲葫蘆劍宗至高秘法,爲葫蘆劍宗初代祖師開創,是一條另類成道之路。
葫蘆劍宗初代祖師曾先後兩次想要證道天仙,但盡皆失敗,在這個過程中他深刻認知到了自己的潛力極限,人力終有窮。
可葫蘆祖師並不想就此放棄,其閉關多年,明悟奪一線天機之理,創造出了奪字訣,既然人力有窮,那麼幹脆就拋棄人身好了,若能奪舍一件天仙器,那麼他或許就可另類成道,直接化身妖帝,最起碼也能擁有證道妖帝的潛力。
不過可惜的是天仙器難尋,創出這一秘法後不久,葫蘆祖師就隕落了,而葫蘆劍宗的後人則不斷完善着這一法門,疊字訣由此應運而生。
既然天仙器難尋,那麼就集宗門之力,代代積累,以漫長的時光,窮盡宗門數代人的心血去堆出一件天仙器。
到了葫蘆仙君的時代,葫蘆劍宗終於有了屬於自己的天仙器·萬劍葫蘆,只可惜這依舊不夠,因爲仙器不可成妖,這是鐵律,冒然奪舍,就算僥倖成功也絕對度不過天地大劫。
爲此,本身就是一代天驕的葫蘆仙君在葫蘆劍宗歷代先輩的積累上創造出了種字訣以及養字訣,其中養字訣有增強人與器彼此之間聯繫和溫養仙器的雙重神異,而種字訣則有化仙器爲異寶的玄妙。
仙器不可成妖,但異寶卻不在此列,一件擁有天仙威能的異寶論玄妙還要超過一般的天仙器,不過異寶完美無缺,直接施展奪字訣必然失敗。
最好的辦法就是從無到有培養一件異寶,有着養字訣的輔助,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增強與異寶的聯繫,再施展奪字訣成功率就上升了不少,而這也是種字訣的意義所在。
當然了,將仙器化作異寶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葫蘆劍宗的那顆寶葫蘆卻很特殊,因爲它本身就是一件尚未孕育完成的異寶,只是後來被練成了仙器而已,其和種字訣十分契合。
經過多年努力,葫蘆劍宗實際上距離成功已經十分接近,葫蘆仙君也或許會因此成爲歷史上第一位另類成道的妖帝,但很可惜,這個時候贏帝出手了,在絕對的力量碾壓之下,葫蘆劍宗滿盤皆輸。
“請寶貝轉身!”
心中諸般雜思消散,直視那垂落的染血天刀,看到了仙神喋血之景,心神不動,極盡燃燒,鼓起全身力量,葫蘆仙君催發了自身神通。
在這一個瞬間,其偉岸的妖聖之軀消融,化作磅礴的仙力融入那顆寶葫蘆中,讓寶葫蘆綻放出耀眼的光輝,宛如一輪湛青的驕陽。
經受歸墟長達一個紀元的消磨,洞天破敗,他那裡還有多餘的力量?所剩的只不過是這一具殘軀而已。
咻,葫蘆轉身,對準垂落的天刀,一抹黑紅交織的劍光迸發,其盡顯毀滅氣息,在這一刻天地化爲灰白,再無其他色彩,萬事萬物都在凋零,好似迎來了終末。
嗡,刀光與劍光交織,裁決與終末碰撞,無形的泯滅產生,虛空消融,化作一個巨大的黑洞,欲要吞沒一切。
而就在這個時候,好似感受到了葫蘆仙君的反抗,蒼天震怒,有偉力垂落,讓原本暗淡的刀光再次大盛。
咔擦擦,平衡被打破,終末之景幻滅,黑紅劍光轟然破碎。
下一個瞬間,染血天刀垂落,將葫蘆洞天一分爲二,包括葫蘆仙君的本體寶葫蘆。
“能以蒼天試劍,雖死不悔,我這一生也算值了。”
生命在消逝,一縷血線在葫蘆身上浮現,葫蘆仙君的意識越來越模糊。
“而經此一遭,我這一把劍總算是成了。”
力量流轉,在破碎的虛空中葫蘆仙君捕捉到了一塊拇指頭大小的碎片,其黑紅交織,好似劍光凝固而成。
與蒼天試劍,雖然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但葫蘆仙君也並不是沒有收穫,一是延緩了自身殘念的消亡,二是煉成了他人生最後的一把劍,這把劍現在雖然還很弱小,但它的潛力卻是無窮的。
“只希望後人能光大我葫蘆劍宗的傳承。”
最後一點念頭落下,任由葫蘆洞天解體,鼓起最後一點力量,帶着葫蘆劍宗最核心的傳承,順着之前劍光開闢出的道路,葫蘆仙君一頭扎進了中土,而這個時候,天劫沒有再阻止,因爲葫蘆仙君已經死了,剩下的只是一點執念。
九霄峰上,看到這樣的一幕,普元道人發出了一聲嘆息,雙手交疊,遙遙行了一禮。
“道友走好。”
雖然並沒有太多交情,但同爲舊時代的修行者,看到一個同輩隕落,他心中總有幾分別樣的感觸。
而這個時候又有幾道人影登上了九霄峰,他們都是神霄道的純陽修士。
“普元祖師,現如今葫蘆劍宗的傳承出世,我神霄道是否要出手?”
躬身行禮,一位白髮蒼蒼的純陽修士開口問道。
聞言,眺望遠方,普元搖了搖頭。
“葫蘆仙君恐怕已經選定了傳人,我們沒有必要去幹涉,這是他最後的執念。”
“至於葫蘆劍宗的傳承、寶物,同爲道門一脈,我神霄道也沒必要去貪圖,更何況最好的傳承和最好寶物就在我神霄道。”
言語着,心中興致已盡,普元轉身走進了鈞雷殿中。
看到這樣的一幕,神霄道衆人面面相覷,但終究沒有說什麼,作爲太玄界最頂尖的道宗,執掌道盟牛爾的存在,他們確實有說這話的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