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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格爾演唱會的推廣很快陷入了困境,距離開唱只剩下了不到十天,門票賣出還不到一成,收回成本的希望變得很渺茫。一連幾天,局長連續地拜訪總票房,沒多說什麼話,但無形之中帶來了很多緊張的空氣。開了幾次晚會,試圖再多做一些努力,合作方加大了在媒體上的廣告投入,幾天時間過去,依然沒有太大的進展,門票一如死魚般沉在市場的底部。你想,這個項目要徹底失敗啦。

這幾天你沒聯繫過她,你想告訴她我想她,她給了你無比美妙的想象。H跟你說,沒想到你會一見鍾情的。但你沒有聯繫過她,話上咽喉,你又把它吞了下去,你給自己找藉口說,現在你得想辦法挽救騰格爾的票房,你沒有時間,再等幾天,你把她邀請到演唱會現場,在騰格爾粗獷的嗓音瀰漫之下,你可以撫耳對她說,你愛上她了,你做夢都想跟她在一起。

可是,你該怎麼開口呢?

騰格爾演唱會票房依然沉在谷底,此時臨開唱只剩下三天時間了。你約了合作方前來討論,按照現在的情形,場面冷清是必然的,大家都還要照顧面子,於是,你們商定了贈票的計劃,用於回饋各自的主業大客戶,一則爲避免冷場,二則藉機聯絡一下大客戶。合作方說,沒關係,我們希望通過這個項目賺錢,但即使賺不了錢,也算是爲我們公司做了一次宣傳活動。於是,第二天依計劃贈送出大約一半的門票,大家對票房已經徹底絕望了。

H跟你說,果斷點,小姑娘對你印象很好的,我已經跟她說了你半天好話了。

你撥通了她的電話,在演唱會當天的下午,H提醒你說,要快點了,再不然她就下班走了。你對她說,我晚上邀請你看演出吧。她說,哦,不了,那個人我真不喜歡的,你又那麼忙。你說,看看吧,大家一起玩玩吧,要不老呆在家裡幹嘛呢。她說,那好吧,我跟H一起過來。你想,哈,她同意了!你又見到她了!似乎半個月以來票房失利的陰霾瞬間離你而去了。

你在市體育館的外門等待着她過來。你想,哦,天使垂臨眼前了,你要不顧一切地衝上前去,愛情會在衝動之間悄悄萌動的,你別拖泥帶水了,你要說出來,做出來,讓她知道你的所有心思。大學期間,省保險公司的老總來做講座的時候,一句話曾被引爲美談,他說,對待客戶就跟追女孩子一樣,不要害怕被拒絕,一次SAY NO,沒關係嘛,還有九十九次機會。今晚,你要說出來讓她知道,別害怕被擋在門外,你有一百次機會。你看到她的影子了,她正與H齊步走過來,還有另外一個女孩子,不是上次見面時的那個芳。你舒心一笑,這個春天太美妙啦。今天早上,你偷着看了一下星座運程,說今年你有豔遇,這不一個夢正迎面而來嗎?H沒看到你,打電話說,你在哪兒呢,還沒吃晚飯吧,她說我們一起吃個晚飯。你說,好啊,我看到你們了,我過來吧。

你說,票房那邊可能隨時有事,我們吃簡單點吧,以後我回請頓好的。在九百碗麪館坐下,她幫你點好了紅湯米線,還點了兩個小菜。你說,真對不起,這幾日被演唱會的事弄得亂糟糟的,頭都大了,也沒找你們玩,呆會晚會結束,還有一個宴請騰格爾的餐會要趕着過去。她說,呵,大忙人嘛,沒事情的,你可以不用陪我們的。你說,那倒也不至於被綁住了,演唱會我還是可以陪着你們看完的,就是唱完以後要去餐會,真的脫不開身了。她說,幸福的,可以陪大明星一起吃飯哦。你說,什麼呀,那麼大一個餐廳,又不同一桌的。H在旁慫恿,弄一張簽名吧。你說,當然沒問題啦。H說,不是給我,給她,然後壞壞地笑。她說,別胡說啦,又不是謝霆鋒的簽名。H說,同學,怎麼樣,什麼時候弄個謝霆鋒演唱會啊?H旁邊的那個女孩子一言不發,你沒見過她,只聽H介紹說她叫W,還不知道他們之間的關係。你說,當然有機會啦。

騰格爾演唱會最終通過贈票的方式挽救了冷場,坐了六七成人,臉面以這種虛假的方式延續着榮光。你坐在她的身邊,右手順過她的後背撫着靠椅,想摟着她的腰身,但又不敢伸上前去。聞着她的體香,心中不禁犯起陣陣狐魅,你想,你快跟她說呀,說呀,怎麼說呢。你說,沒想到他的演唱會還是挺鬧哄哄的。樂隊的聲音很吵,你幾乎是貼着她的耳朵說話的。她說,嗯。你怎麼還不說出口呢?你看着她的臉,她微笑着關注着臺上的樂隊。她說,那個貝斯手超帥,蠻有韓國人的味道的。你說,呵,看上帥哥了。她說,前兩年謝霆鋒演唱會的時候,我還花錢買了一張很貴的門票,然後傻傻地在臺前喊了兩個鐘頭,嗓子都啞了。你說,哎呀,你認識我遲啦,那個時候我還賣過這個票呢,要不然請你看了。她忽地猛一拍你的大腿,說,你還敢說。你說,當然了,你知道你有多虧嗎,你肯定認識我遲了,這幾年杭州的演唱會幾乎沒有我不賣門票的,剛去年的同一首歌,邀請了郭富城黃品源等好多的明星,看完都凌晨一點多了。她說,那也沒有辦法,誰叫我那個時候不認識你呢。你說,以後我都會邀請你看的。她說,真的嗎,有這麼好?你說,我還會騙你嗎?

你在亂說些什麼,你爲什麼還不跟她說你喜歡她呢?

還是等等吧,太突然了,會嚇跑她的,你要珍惜機會。

兩個鐘頭以後,演唱會落下了帷幕,你得如約趕往宴請餐會了,今晚的美麗於你畫上了一個動人的符號。你說,對不起,得先把你們拋下了。她說,別客氣,我知道你對今晚的宴會是個重要人物,我理解。你說,我要去接我們局長,我不能送你了,H,你們一起走吧。

就這樣,她第二次在你的目光中走進夜色,逐漸消失在人羣裡。

你想,你再也不能忘記她了。

第二天中午,你打電話很興奮地跟她說,你給她弄了一張騰格爾的簽名門票。她說,哈,怎麼弄過來的,沒人攔着你嗎?你說,要攔也攔不住了,我就衝上去說,幫我籤個名吧,像他這種身份的人,不太會拒絕這件事情的。她笑笑說,你好勇敢,改天叫H帶過來吧,叫他保存好點,要不然他死定了。你說,還是我送過來吧。她說,那好,先保存在你那兒,改天見面了你帶過來,不許有一點點的損壞。我說,當然,怎麼捨得。你的意思是,我怎麼捨得你呢?你不知她是否會領會,她要是領會了,你該是樂翻天了,你只是不敢確定。支支吾吾之間完了一次對話。

晚上,H來到你的住處。H說,昨天犯了個錯誤,豔走了以後,我和W一起去喝酒,喝醉了,我跟W說,到我那兒去吧,我把牀讓給你睡,半夜,W突然趴到我身上,我失守了。你問,你喜歡W嗎?喜歡就在一起嘍,也沒什麼不好的。H說,我說不清楚,我也才第二次見W,昨天是被豔慫恿着叫出來的,豔說,H,你一定要叫一個人出來陪着的,要不然我我不想去了。你說,我知道這兩年你在生活線上掙扎得很苦,有個人照顧也挺不錯的,試試看在一起吧。H說,我討厭W上班的地方,我討厭W去上班。直到很久以後,你才明白H說這句話的意思,原來W在一家不正規的小足浴館上班,明着是足浴,暗着是提供娼妓。H說,你不知道,W有丈夫的,還有一個四歲大的兒子,但老被她丈夫打,W就逃出來了,在這個城市謀生。同學,如果說不是你去年在我最黑暗的時候伸給我一隻手,我不會這麼誠心地爲你和豔之間牽線搭橋,也就不會有我和W之間的這點破 事了。我真陷進去了,我犯了一個很嚴重的錯誤。你呆呆地聽着,不知道說什麼好。

你想,男女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有人幸福得一塌糊塗,有人苦惱得哭天喊地。

你說,正是去年你認爲最黑暗的時候,我們各自重新認識了自己,你以爲我那個時候心情好受嗎?杭州這個鬼地方,我都不知道爲什麼非要選擇留下來,你我都被生活壓得舉步維艱,這裡沒有一寸土地是我們的。慶春路鳳起路什麼狗屁,你看看那些燈紅酒綠,哪個地方不是錢堆出來的。這個地方生活成本太高,有時候想想還是回老家活得自在,討個老婆,弄個小店,天天小酒喝喝,要什麼想法呢?可是現在想走都有點舍不下了,呆得久了就習慣了,不得不開始考慮怎麼樣送錢給那些房產商花。H說,我知道,你也不痛快。你說,你別多想了,過了今天還有明天,你們覺得合適就呆在一起,不合適就果斷點了斷了,就當犯了一個錯誤。H說,我知道,我感激你,我永遠感激你,你好好珍惜豔吧,那是個好女孩。你說,我會找時間約她的,我給她弄了張騰格爾的簽名。H說,就當禮物送給她吧,抓住機會。你說,還用得着你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