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侯爵走後,雷加才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氣,癱坐在椅背上。
依蓮皺着眉頭,使勁的拖拽雷加的胳膊,“快站起來,嘉娜小姐,注意你的禮儀伯爵大人還沒有就座呢”
雷加一陣頭大,連忙站起身來。
常茵伯爵按住他的肩膀,和氣的說道：“沒關係,坐着就好,這裡都是自家人,不用拘泥。”
依蓮嘟着臉說道：“這不行,如果嘉娜小姐總養不成習慣的話,萬一那天做的不對,會讓其他人笑話的。”
常茵伯爵捻着鬍鬚,笑着說道：“那也沒關係,老朽既然能親自來送嘉娜入學,其他人就應該猜到嘉娜是老朽最疼愛的jj｀女,,再加上嘉娜本身體弱多病,在老朽面前不拘禮節也是可以理解的。
依蓮聳了聳肩,“伯爵大人,您要非這麼說,那也不是不可以——溺愛,也是一種正常的行爲,只是我得提醒您,按照貴族家譜,嘉娜小姐顯然並非您的直系親屬。”
常茵伯爵點了點頭,“這一點兒,我會注意的。嘉娜,你……感覺如何？”
雷加皺着眉頭,手指在不由自主的微微顫抖。
“嘉娜？”常茵伯爵提高了聲音,又問了一遍。
雷加這纔回過神兒來,“剛纔那個人是什麼來頭？”
依蓮皺着眉頭提醒道：“嘉娜小姐,再向地位比自己高的長輩提問前,你首先要加上敬稱”
常茵伯爵擺了擺手,示意依蓮不要插嘴。“剛纔那個人,是戰熊之爪公會的副會長。自從楓雪國王的國王生病了之後,戰熊之爪實際上是掌握在他的手中。”
雷加木然的點了點頭,“怪不得,我感覺自己差點就被他看穿了。”
常茵伯爵安慰的說道：“別擔心嘉娜,他有更重要的事情纏身,因此你只需正常表現,他是不會過度懷疑的。”
“更重要的事情？”雷加忍不住問道。
常茵伯爵毫無保留的說道：“最近楓雪國王邊境很不安寧,蠻族中一支原本該消失的部族突然異軍突起,連滅了好兩個與之相鄰的部族,暴風侯爵擔心這樣發展下去,恐怕這支部族會把整個蠻境都統一起來,到時候就很難對付了。因此,他想聯合我們白銀之手和其他幾個大型公會,前去圍剿。”
雷加心中猛然一動,“那支部族叫什麼名字？”
常茵伯爵捻了捻鬍鬚,“大概……是叫火狼吧,聽說那部族的領袖是個女孩兒,自稱不滅之焰的僕人。老朽認爲,這所謂不滅之焰,應該是他們信仰的遠古神靈吧。”
是索拉
雷加盡力壓抑住自己內心的狂喜和激動,故作平淡的附和道：“嗯,大概是吧。然後呢？伯爵大人答應暴風侯爵了嗎？”
依蓮在一旁清了清嗓子。
雷加意識到自己用錯了稱呼,連忙改口說道：“爺爺。”
常茵伯爵年紀大,又如此幫助他,叫一聲爺爺一點都不爲過。
常茵伯爵滿是皺紋的臉上當即樂開了花,“乖,乖——爺爺自然不會那麼輕易的答應暴風侯爵,而且爺爺覺得聯合各大公會這件事情,基本上很難做到。”
“哦？”雷加期待着望着常茵伯爵。
常茵伯爵捻着鬍鬚,繼續講述道：“首先,且不說那蠻族少女有沒有本事把剩餘的六個部族全部於掉,就算可以,也必定是兩敗俱傷,連對付蠻境裡的奴隸傭兵團的力氣恐怕都沒有——從這個角度上講,暴風侯爵的擔憂純粹有些多餘。”
雷加抿着嘴脣一言不發,他對常茵伯爵的觀點不敢苟同,但考慮到常茵伯爵只是學者和商人,並不是戰術大師,所以有這樣的觀點倒也不足爲奇。
常茵伯爵說道：“其次,就算真如暴風侯爵所顧慮的那樣,那麼幾大公會也很難聯合在一處。要知道,這種事情就像是做買賣一樣,沒有利益的話,沒人願意把自己的嫡系力量送到他國的邊境上的。誰來統一指揮是一個問題,物資供給是一個問題,戰利品如何分配又是一個問題。”
雷加不由自主的點了點頭。
的確,協同作戰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何況,其他各國都巴不得能進一步削弱掉楓雪國王的力量呢。
只要大公會們不聯合起來,索拉那邊就不會有什麼危險,而雷加也可以大大放心了。
“這麼說,白銀之手是不打算參戰了？”
“爺爺並沒有回絕暴風侯爵。”
常茵伯爵捻着鬍鬚笑道：“一來,直接回絕以後就沒有迴轉的餘地了,二來,我們也提出了相應的條件,讓楓雪王國自己做決定。”
雷加好奇的問道：“什麼條件？”
常茵伯爵哈哈一笑,“嘉娜,你可知道怒水河流入靜海的港口嗎？”
雷加點了點頭,“我看過你的水紋介紹,怒水河是四王大陸上最大的河流,流經三個國家,最後自楓雪王國的永夜港注入靜海——可這跟你們與暴風侯爵的條件有什麼關係？”
常茵伯爵笑着說道：“當然有關係。事實上,靜海波瀾不驚,無風無浪,怒水河的注入對它根本沒有什麼影響。如果我們能獲得永夜港的租借權,只需十年的時間,就可打通一條地下水路,把涌進靜海的水流,引入到奔流王國中。”
雷加嚇了一跳,“你們想要永夜港？”
常茵伯爵說道：“準確的說,是永夜港十年的租借權。我們給暴風侯爵開出的條件是,永夜港所有的賦稅依然全交給白熊王,而且還一次性支付他們五百萬金幣的租借費,當然,也包括派出白銀之手的部分精銳協助暴風侯爵作戰,並由他節制管控。”
雷加當即心中一沉,“這麼好的條件……”
常茵伯爵微微的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道：“這其實並不算一個好條件,只能算是一次試探性的開價而已。要知道,出租領土港口,從某種角度上說,也算是一種侮辱吧,這可不是幾百萬金幣能買下來的。不過,只要價格合理公道,利益互相滿足,永夜港遲早能被我們租借下來的。”
雷加忍不住問道：“怒水河流經過三個國家,也就有三大港口,離奔流王國最近的應該是森巖的港口,爲什麼捨近求遠呢？”
常茵伯爵無奈的說道：“其他兩國發展正常,國力尤在奔流之上,我們哪裡有機會租借他們的港口？也就只有楓雪國王實力不如我們。雖然從永夜港到奔流,不啻於開鑿一條橫貫四王大陸的大運河,但總算是有機會,只要是有機會,我們就必須嘗試。”
雷加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常茵伯爵無聲的笑了笑,“從這個角度上講,我們倒是希望蠻族的勢力再擴大一些,最好能大到讓楓雪王國不得不答應我們的條件,把港口租借給我們。你看,嘉娜,戰爭絕不僅僅是你殺我伐,拋除掉那些騙人的藉口,其實無非就是利益二字——這更像是做買賣。”
“誰獲得了利益,誰纔是戰爭真正的勝利者。歷史上有很多著名的戰役,有些看似是贏了,其實是輸了,有些看似是輸了,可許多年以後,人們才發現,其實是贏了。牢記,嘉娜,砍掉國王的腦袋不算是贏,只有得到了利益纔算是贏。”
雷加重重的點了點頭,心中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依蓮在一旁忍不住埋怨道：“伯爵大人,您究竟在教您的孫女什麼啊？”
常茵伯爵一怔,隨即自責的哈哈大笑起來,“哎呀,哎呀,瞧瞧老朽,真是老糊塗了。加布里爾,快吩咐上菜吧,今天我們就在這裡吃一頓家宴。”
加布里爾點了點頭,又衝雷加挑了挑眉頭,然後轉身走出房間。
不一會兒,精緻的酒菜就被旅館的夥計們送進了房間,擺了滿滿一大桌。
雷加已經好幾天都沒有吃到像樣的食物了,當即不客氣的坐到飯桌前——
“起來讓伯爵大人先落座”依蓮提醒道。
雷加急忙站起身來,垂手而立。
常茵伯爵笑呵呵的坐到主位上,然後示意大家都坐下來。
雷加這才緩緩落座,伸手去抓一條抹了蜂蜜的烤兔腿。
依蓮一把揪住雷加的胳膊,“住手嘉娜小姐你是名門淑女怎麼可以伸手去抓食物？”
雷加只得鬆手,喃喃的說道：“對不起。”
依蓮板着臉說道：“還好這是在自己人面前,不然的話,你會被其他女孩笑掉大牙的。來,我跟你示範一下,以後你都照着我的方法來吃。”
雷加點了點頭,瞥見加布里爾正在偷笑。
依蓮舉起餐刀,在兔腿肉上割下了指甲片大小的一片,然後用叉子放到雷加的餐盤中。同時還喋喋不休的叮囑道：
“吃的時候,不能讓食物離開餐盤,喝湯的時候不能發出任何響聲,如果你想要調料的話,應該先說請,如果你想在主人吃完前離開餐桌,也應該先說明原因——這些都是貴族用餐的最基本禮儀。
雷加盯着盤子裡的那一小片兔肉,半響之後才擡手說道：“抱歉,我要離開一下。”
依蓮板着臉說道：“嘉娜小姐,原因說原因天哪,你真是什麼都不懂。”
“放屁。”雷加平靜的說道。
“什麼？”其他三人都驚訝的瞪大了眼睛,依蓮都快氣哭出來了,她沒想到雷加會對她說出這樣不文明的髒話來——
雷加聳了聳肩,“我說,我要離開去放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