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御座與評議會三位長老撕破臉皮的時候,千牧雪正獨自一人光明塔的底層中散步。
雖然她的成績在突飛猛進,已經順利的通過了初階魔導師考覈,但自從安妮走了之後,她就覺得心裡少了些什麼,總是空落落的。
她喜歡的凱蘇拉整天忙於御座的任務,幾乎見不到面,歌莉婭和克萊曼婷又總是任務滿滿,而御座師傅最近幾天似乎也格外的忙碌,連續幾晚都沒有召見她,詢問她的學習進度了。
每個人都忙,而唯獨她卻空閒得發癢。她覺得自己對魔法的熱情有些消退,如果按部就班的學習魔法老師所傳授的課程,那麼,等她能夠獲得高階魔導師稱號的時候,估計已經人老珠黃了。
到那時候,雷加說不定早已妻妾成羣,他還會想起她嗎？還會在意她的思念嗎？還會要她嗎？
越來越多的煩亂涌上心頭,就像被洪水衝破的堤壩一樣,焦慮氾濫成災。她在這裡一點都不快樂,她最要好的朋友——安妮,已經離她遠去了。雖然她與日俱增的實力已經讓大部分老師刮目相看,但那種虛榮感遠遠填不滿她失去朋友的落寞感。
她好想要安妮回來,儘管她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她沿着光明塔的樓梯漫無目的的走着,那些旋轉向下的階梯就像她的悲傷一樣,似乎永遠都沒有盡頭。她記不清自己走了多長時間,當她的腳腕有些痠痛的時候,她停了下來。正在她思考這是什麼地方的時候,眼前卻恍然出現一道滿是奇怪銘文的大門。
她環顧了一下四周,空無一人。
千牧雪覺得獨自查探並不是個好主意,她應該原路退回去,報告給評議會,或者就當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但強烈的好奇感佔據了她整個心靈,她迫切的想知道這道華麗大門之後的秘密。
大門上的銘文也在一閃一閃的,似乎是在引誘她。千牧雪稍微考慮了一會兒之後,就輕輕的推門而入。
剛一進門,她就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青山、綠水、古樹,一派靜謐安詳。暖風迎面拂過,草地柔美,泥土芳香,踩在上面軟軟溼溼的,就如同四五月份的春天一樣。她閉上了眼睛,輕輕的舒了口氣,所有的煩惱都隨風而去。這裡沒有焦慮,沒有擔憂,甚至沒有相思之苦。千牧雪覺得自己可以拋開一切,全身心的放鬆。她甚至完全沒有注意到身後的大門悄無聲息的關閉上了。
——這裡完全就是另外一個世界,一個獨立於整個光明塔、獨立於整個四王大陸外的世界。
讓她自己都沒想到的是,她對這個獨立的空間竟然一點都不感到驚訝——沒錯,光明塔本身就是個獨立的空間,在光明塔裡,一切都不會感到驚訝的—
她緩緩的睜開眼睛,突然驚恐的大叫了起來。
一個手持扭木柺杖,滿臉溝壑的垂暮老者笑盈盈的出現在她的面前。
男性
“你是誰怎麼會出現在光明塔裡？”千牧雪向後縮了身子,雙手聚攏在一起,做好隨時準備發動魔法攻擊的準備。
“我是誰？”
老者重重的咳嗽了一下,淡淡的說道：“每次都有人問我同樣的問題。可這實在是個難以回答的問題。按照上次我告訴別人的名字,你可以叫我伊索。
“伊索你可知道光明塔內嚴禁男性進入,違者格殺勿論”
千牧雪凝聚起魔法靈力,但卻遲遲不肯發招。她看了看眼前的老者伊索,伊索佝僂着身子,不停的咳嗽着,似乎一陣微風就能把他吹倒在地。
這樣的老人應該毫無威脅吧。千牧雪不忍心傷害他,她收回聚攏的手掌,嘆了口氣,“不管怎麼樣,你都不能留在這裡,光明塔是不允許男性進入的,萬一你被人發現了,就一定會被殺死的。你還是快離開這裡吧。”
“哦？”伊索似乎對千牧雪提起了興趣,“你不是也發現我了嗎？爲什麼不殺死我呢？”
千牧雪漲紅了臉,低着頭說道：“大概,我不算是聖光姊妹會的優秀成員吧。”
“哈哈哈。”
伊索咳嗽着笑出聲來,“小丫頭,你很有意思。看起來,你並不喜歡聖光姊妹會,並不喜歡在光明塔裡的生活,不是嗎？”
千牧雪激動的反駁道：“不,我當然喜歡聖光姊妹會,我喜歡凱蘇拉、喜歡安妮、喜歡我的御座師傅,我……”
她剛剛纔想起,她喜歡的這些人都離她很遠,很遠。她忍不住問自己,除了她們之外,她究竟喜歡聖光姊妹會哪裡？這裡到處充斥着冷漠、嫉妒、勾心鬥角,如果這裡的人不會魔法,那麼她們就跟外面的人沒什麼兩樣。
“怎麼不說下去了呢？”伊索眯着眼睛,笑着問道。
千牧雪嘆了口氣,承認道：“我可能不算喜歡這裡的一切,但我又能怎麼樣呢？我只是一個普通的魔法學徒,我根本沒有能力去改變什麼……”
“你想要能改變這一切的機會嗎？”伊索笑盈盈的問道。
千牧雪警覺的望着老者,“你究竟是什麼人？”
伊索平靜的回答道：“我是龍。”
“龍？龍族？”千牧雪驚聲尖叫了起來,快速的聚攏雙手,想要凝聚出魔法光球,但無論她怎麼努力,始終也沒能施展出任何的魔法。
“怎麼會這樣？你就究竟對我施了什麼邪惡的咒語？”
伊索淡淡的一笑,“這裡是一個獨立的空間,我改變了時光的節點,你現在正站在幾千年之前的土地上,受時間節點的壓制,你當然施展不出任何魔法
“你能讓時光倒流？”千牧雪驚訝的問道。她只是在書籍上見過有關時光倒流的魔法,但根據記載,從來沒有人能真正施展過。
“我的確可以回到過去。”伊索點了點頭。
“那請帶我回到幾個月之前,我想我可以救活我的哥哥——”只要能讓圖巴活着,千牧雪已經完全不在乎伊索巨龍的身份了。
伊索輕輕的搖了搖頭,“時光是複雜的魔法。只有先在那個時期留下節點魔法,才能在未來的某個時間返回到這個節點之上,而且,只能停留在這個點上,而無法回到原來的時間段上。”
千牧雪搖了搖頭,“我不明白——”
“簡單的說——”
伊索解釋道：“你想阻止你哥哥的死亡,就必須在當時用時光魔法創造一個節點,這樣,現在你才能回到過去的那一個點,但即使回去了,你也什麼都做不了,因爲你被禁錮在那一個點上了,你只能旁觀,卻改變不了那一段時間裡的任何事情。”
“這麼說來,時光魔法不就毫無用處了？”千牧雪嘆了口氣。
“當然不是。”
伊索咳嗽了一下,“一萬年前,我之所以能神魔大戰的毀滅中逃脫出來,完全是靠時光倒流,每次在遇到危險的時候,我總能回到過去的節點,避開危險。”
“你活了上萬年？”千牧雪不敢相信的搖了搖頭。
“是啊,所以說,我知曉過去、現在、將來。”
伊索巨龍的表情並不顯得特別喜悅,彷彿時光旅行是一場沉重而負擔。“我見證了我所以敵人的毀滅,也見證了自己所愛的人走向死亡。無能爲力的感覺每時每刻都在折磨着我的內心。”
千牧雪不知是該安慰伊索,還做點別的什麼。
伊索嘆了口氣,擡起頭來說道：“而今,我終於要結束自己冗長的生命了,不管你信不信,我心裡反倒有一絲輕鬆和喜悅。”
“我信。”
千牧雪點了點頭,“一個人的孤寂生活,是非常痛苦的。僅僅是安妮的離開,便教我心煩意亂,更何況你生活了上萬年,沉淪於時光之中,連個陪你說話的伴都沒有。”
伊索眼睛中閃爍着水波樣的光芒,讚賞的對千畝雪說道：“你的心地純潔善良,值得我來託付。”
“託付？託付什麼？”
千牧雪急切的搖頭,“不,我是聖光姊妹會成員,我不能幫一隻巨龍做事。而且實話告訴你吧,我有一位朋友是屠龍者,他已經殺死了兩條巨龍,其中一條的龍翼,還是我親手縫製的呢。”
伊索笑着說道：“你說的這位朋友,是雷加吧。”
千牧雪咬了要嘴脣,“既然你知道,就該明白他不好惹。”
伊索笑着說道：“當然。不過,在來光明塔之前,我已經會過他了,他的實力很強,可惜仍不是我的對手。”
“你、你殺了他？”千牧雪渾身顫抖了起來。
伊索擺了擺手,“他是推動歷史前進的重要人物,我怎麼可能殺他呢？即便他傷害了龍族,爲了時光之輪的正常,我也不能殺他。”
千牧雪這才幽幽的鬆了口氣。
伊索環顧了一下四周,嘆息着說道：“好久沒有回來了。”
千牧雪疑惑的問道：“什麼意思？難道你以前也來過光明塔？”
伊索笑着說道：“小丫頭,難道你不知道光明塔並非聖光姊妹會建造的嗎
千牧雪抿了抿嘴。
伊索繼續說道：“光明塔,是龍脈教派爲了祭祀我,而特意修建的。我曾挑選人類精英,在這裡學習魔法——”
千牧雪瞪大了眼睛,“人類精英？學習魔法？”
伊索點了點頭,“沒錯,其中最優秀的學生,就是你們聖光姊妹會的首任御座。”
千牧雪倒吸了一口氣,“這不可能聖光姊妹會明明是反對龍族的,正是首任御座推翻了龍族的統治她怎麼可能是你的學生”
伊索苦澀的一笑,說道：“歷史的真相,往往都不會被人接受。但這確實真實的歷史,我培養了她,而她盲目的愛,無邊的恨,卻推翻了整個龍族的統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