奔流王國,常茵伯爵的府邸內。
家僕人忙忙碌碌的穿梭着,全都在打包收拾東西。春雨夫人和常茵伯爵的學生加布里爾,站在臺階相互商量着什麼。
自從赤炎巨龍大兵壓境以來,整個國家都陷入了戰爭狀態,奔流城也不再是安全之地了。加布里爾按照常茵伯爵的意願,開始遣散家僕。大部分家僕每人領了至少十枚金幣,便起身告別,各自回到自己的家中,準備離開奔流城,到別的地方避難,不過仍有小部分家僕忠心耿耿的留在這裡。
加布里爾自然是不能離開的,而春雨夫人也不想就這樣走掉。兩人正在商量着事情的時候,一名還未離開的家僕匆匆趕了回來,通報說有人求見。
加布里爾和春雨夫人面面相覷,紛紛猜不到是誰會在這個時候造訪常茵伯爵。加布里爾稍稍沉吟了一下,便對家僕說道:“既然能在這種危險四伏的時候來求見,怎麼說也是客人,那就把他直接請到庭院裡來吧。”
家僕說了聲“是”,便快速的離開了,不一會兒,就領着一個表情肅穆,一身危險氣息的男子走了進來。
加布里爾從未見過該男子,於是忍不住皺起眉頭問道:“請問您是?”
那男子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先打量了一下加布里爾,又打量了一下春雨夫人,當即躬身對春雨夫人說道:“想必您就是春雨夫人。”
春雨夫人平靜的點了點頭,從容不迫的說道:“沒錯,我就是春雨夫人。
那男子緊繃的臉色稍稍鬆弛了一下,“還好,我及時趕到了。現在奔流城情況危急,請隨我一起離開這裡吧,我將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來保護你們。”
加布里爾當即皺起了眉頭,“等等,你到底是誰?”
那男子這才意識到還沒有自我介紹,於是趕緊自報家門道:“我的名字叫血手,是一名刺客。侍奉於盜賊女王芳安——我想這些你們應該都不熟悉,但我同時還服務於博德迪薩的領袖,屠龍者雷加。正是雷加要求我這樣做,我纔來保護你們的。”
“雷加……”
一聽到這個名字,春雨夫人便忍不住喃喃重複唸誦了一遍,神情也陷入了無限美好的回憶之中,似乎這個世界上,再也沒有比“雷加”兩個字更動聽的詞語了。
加布里爾吃了一驚,仔細的觀察了一下血手的舉止,發現血手的確是一名刺客。但他仍是有些不放心,於是小心翼翼的說道:“血手大人,請原諒我的多心,但如今正值兵荒馬亂時期,我擔心赤炎巨龍會從中使詐,而你們均衡教派的刺客,在二十幾年前跟赤炎巨龍倒是有所往來,所以還是請您拿出能確實的證據來吧,證明你的確是奉了雷加大人的命令,否則,我便是拼死,也不會讓你帶走春雨夫人的。”
春雨夫人感激的看了一眼加布里爾,這位中年男子雖然不懂什麼鬥氣,但卻也是一身正氣,真不愧是常茵伯爵挑選的學生,而且加布里爾在這段時間以來,一直都把春雨夫人當成是自己的女兒一樣看待,即便春雨夫人跟雷加毫無關係,遇到危險他也會爲春雨夫人挺身而出的。
血手聽完了加布里爾的話,重重的點了點頭,“你的顧慮是對了,只可惜我來的匆忙,雷加並沒有給我什麼信物,但他曾經告訴我一個詞,說只要當面對春雨夫人說出這個詞來,春雨夫人自然而然就明白了。”
春雨夫人好奇的問道:“什麼詞?”
血手當即回答道:“智慧果。”
春雨夫人臉色騰的一下漲紅了起來。在幻境的時候,她跟雷加正是爬上了智慧樹,吃了智慧果,才……
這件事情,只有她和雷加兩人知道,而且極其**,雷加是絕不會輕易泄露的,既然眼前之人能帶來這樣的口信,那就足以說明他的確是由雷加派來的
於是,她穩了穩心神,對加布里爾點了點頭,示意血手的話真實有效。
加布里爾雖然不明白“智慧果”究竟有什麼含義,但既然已經通過了春雨夫人,那他便沒有理由不去相信血手。
當即,加布里爾便放鬆了身體,微笑的着對血手說道:“抱歉血手大人,剛纔對你多有懷疑。”
血手倒也不在意,“應該的,若換做是我,我恐怕會比閣下更嚴厲一些。好了,多餘的話我們不要多說了,現在情勢相當危急,常茵伯爵的府邸是赤炎巨龍公會破城後首要攻擊的那批目標,我必須帶你們儘快離開這裡。”
加布里爾連忙對春雨夫人說道:“夫人,請你帶上東西,跟血手大人去找雷加大人吧,到了雷加大人那裡,你就絕對安全了。”
春雨夫人使勁的搖了搖頭,“加布里爾,我何嘗不想見雷加?在這分別的幾年裡,我每一天、每一分鐘、每做一件事情,都在想着他。可是現在這種情況,你要我怎麼離開?且不說要照顧不能動彈的常茵伯爵,起碼來說我還是一個地方領主,我不是毫無名銜的平民百姓。在國家危機存亡的時候,百姓們顧惜生命可以逃走,可領主卻不能,不然屬地的那些人民,就會被徹底拋棄要走的話,你就帶着常茵伯爵走,我會留在奔流城,和僅存的白銀鬥士們一起守護。”
加布里爾頓時瞪大了眼睛,“夫人這可不是兒戲啊”
“這當然不是兒戲…”一聲蒼老的聲音從內堂的方向傳來,緊接着,就聽到了一陣沉重而緩慢的柺杖聲。
加布里爾和春雨夫人全都大吃一驚,連忙快步前去迎接,只見常茵伯爵在侍女依蓮的攙扶下,拄着一根龍頭柺杖,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侍女依蓮一臉的難過與無可奈何,看來她曾試圖阻止常茵伯爵下牀,但根本沒有成功。
春雨夫人急忙對常茵伯爵說道:“爺爺,您的病情很嚴重,怎麼可以隨意下牀呢?而且現在正值隆冬,萬一染上傷寒,那我們可怎麼辦啊?”
加布里爾趕緊拿來一個凳子,又在上面墊上一塊絲錦坐墊,扶着常茵伯爵坐了下來。
常茵伯爵喘了口氣,然後淡淡的笑道:“我什麼時候死,其實我心裡已經有數了。古人有個說法叫回光返照,我現在就是迴光返照。一般到了這個時候,之前的病痛好像都消失了,彷彿從來沒有得過病一樣,但這樣的時候也持續不了多久。我雖然病重,時常昏迷不清醒,但我的腦子並沒有壞掉,我的眼睛和耳朵也沒有壞掉。如今奔流王國出了這麼大的事情,我就是爬,也要爬着站起來,讓我們的敵人看看什麼纔是不屈不撓的銀鷹精神”
加布里爾和春雨夫人全都激動萬分,加布里爾當即說道:“老師,你說的太對了,雖然我並不是奔流王國之人,但跟隨老師的這些年中,我心裡已經把奔流當做是故鄉故土了,如今有人膽敢侵略故鄉故土,我絕對會戰鬥到底,保護奔流王國的人民不被奴役”
春雨夫人當即轉頭對血手說道:“你看見了吧,這便是奔流王國人的脾氣和性格。連加布里爾這樣一個外人都願意爲奔流視死如歸,連久臥病榻的常茵伯爵都能爬起來戰鬥,我這個有手有腳,有領地有責任的奔流貴族,怎麼可以在這個時候離開祖國呢?”
血手頓時皺起了眉頭。從個人情感上,他非常佩服眼前的三個人,佩服常茵伯爵視死如歸的坦然,佩服加布里爾的忠心耿耿,更佩服春雨夫人巾幗不讓鬚眉的豪氣。但是,稍稍沉吟了片刻之後,他還是冷冰冰的說道:
“各位大人、夫人,血手對你們的精神表示理解和敬佩,但實事求是的講,你們三人都沒有戰鬥經驗,更沒有鬥氣實力,留在這裡根本起不到什麼作用,如果奔流城要被攻破,那麼單憑你們三人是無法阻擋的,倒不如留住青山,待回到博德迪薩之後,再從長計議。”
常茵伯爵當即微笑着說道:“血手大人,我們三人雖不中用,但以我們的身份地位,無疑正是奔流城的一杆大旗。現在,奔流人民的精神支柱埃辛大公爵被阻隔在楓雪王國,我作爲他的弟弟,就必須把這杆精神大旗扶起來,讓赤炎巨龍看看我們奔流國民的勇氣,讓他知道奔流人絕不是什麼軟柿子”
一旁的加布里爾和春雨夫人同時點了點頭,表示贊同。春雨夫人鄭重其事的說道:“血手大人,此地已是危險之地,還望你能速速離開,把這個消息告訴雷加,就說——就說如果這一世我們無法在一起,那麼下一世一定要早點遇見,早點再一起……”
說完,春雨夫人便轉過臉去,伸手擦拭眼角的淚水。
血手沒料到事情會是這個樣子,春雨夫人的話無疑就是訣別他怎麼能夠只把這訣別的話帶給雷加覆命呢?
稍稍思索了一下後,血手便重重的嘆了一口氣,說道:“看各位態度,即使我能說破天,估計各位也不會放下奔流不管隨我離開,但是,要我把訣別的話帶給雷加,我同樣也做不到。既然如此,那麼我便留下來保護你們吧,你們願意做旗幟也好,願意肉搏戰鬥也好,我會一直幫助你們,保護你們,但同時我希望各位也能答應我一個條件。”
加布里爾問道:“什麼條件?”
血手冷靜的說道:“萬一城破,局勢無可挽回,你們必須跟我走,決不能再有任何一絲一毫的留戀。”
加布里爾和春雨夫人面露猶豫,常茵伯爵稍稍思考了一下,便直接了當的說道:“成交。”
他這種身體狀態,必然是走不了的,但加布里爾和春雨夫人卻還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