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這就是我們和魔物的區別吧。”杜迪安沒再跟他爭論這些,說道:“你用深淵來做實驗,是想要研究出超越王者的力量麼?”
博羅嘴角微翹,“你倒是不笨,出來吧。”
杜迪安踏出囚籠,跟隨在博羅身後,邊走邊道:“莫非你想要成爲荒神?”
“荒神?”博羅沒有回頭,輕笑道:“荒神雖強,但脫離了本質,我還不想成爲那種連‘人’都不是的東西,否則的話,我老老實實的當我的王者就行了。”
連人都不是的東西?
杜迪安心中一驚,隨即想到那體格近十米,俊美得幾乎無暇的荒神,心中有些明白過來,看來他之前的猜測果然沒錯,荒神的確不是人類。
“只要思維還是你自己的,身體是不是人類,又何必在意?”杜迪安想要試探出他的想法,故意地道:“我們現在的姿態,應該也不算是人類了吧?”
“身體的異化只是小意思。”博羅瞥了他一眼,“但有些東西,是能夠影響到你的思維的,比如說有些魔痕,在給身體帶來力量的同時,也會潛移默化通過改造後的身體讓殖入者喜愛上新鮮血液和肉塊,最後只能以魔物或是人類爲食,在飢餓時,或許已經不能稱作是‘人類’了,但在填飽肚子後,又會恢復到正常的思維,而這樣的改變,只能算是較弱的。”
杜迪安微怔,這點他倒是知道,魔痕雖然不能直接影響大腦,但會改變身體,而身體的變化,就會影響到大腦,這就像身體聞到鮮血感覺味道清香時,大腦思維對血液的抵抗能力,或許就會削弱,甚至慢慢的不再覺得噁心,甚至會覺得美味香甜。
“這麼說,荒神是會影響思維的麼,王者也是?”杜迪安問道。
“當然,你得到的越多,失去的就越多,至於失去的是什麼,因人而異,有的在意,有的不在意。”博羅淡然道:“但是如果你原本很珍視某些東西,當你成爲王者後,思維改變,卻會變得不再在意,那你還願意成爲王者麼?”
杜迪安心中一震。
他第一念頭便想到海利莎,如果……自己成爲王者後的執念,不再是復活她,甚至覺得她無關緊要,那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又有什麼意義?
他忽然覺得天意弄人,自己就像是一隻棋盤上的螻蟻,自以爲踏出正確的步伐,殊不知腳下卻有無形的“線”!
有多少人在成長的過程中,卻早已忘了自己最初想要得到的東西?
或許就像水溝裡的魚,當涌入大河後,便只能隨着大河的水波朝着同一個方向前進,無法逆流,也無法改變,只能隨波逐流。
“停下是深淵,向前……還是深淵。”杜迪安喃喃自語一句,忽然有些迷惘。
“到了。”博羅的聲音傳來,將杜迪安的思緒拉回。
他們離開囚室後穿過最初見到的寬敞客廳,又從另一處迴廊樓梯來到下一層,博羅推開了面前的厚重大門,裡面是一間明亮的實驗室,牆上是潔白的鋁製板塊,裡面擺設着許多儀器,以及三張類似醫院裡的病牀。
杜迪安目光一掃,便看見其中一間實驗病牀上躺着扎西特的身影,但此刻的他模樣卻無比奇怪,除了半張臉能夠辨認出他的身份外,他的身體已經面目全非,腹部凸起一條黝黑色大腿粗的觸體,像某隻極粗壯的毒蛇尾巴,輕輕搖擺,他的斷臂處銜接着腫脹的組織,像是兩團肥大的內腸,表面是紫色,散發着腥臭的氣味。
杜迪安心中慢慢沉了下去,又看了看實驗室別處,卻沒見到海利莎的身影,一股怒氣登時從他心底涌出,他咬着牙,低沉道:“她呢?”
“誰?”
“海利莎。”
“就是那隻屍王?”博羅反應過來,輕笑道:“看來你還挺在意她的,別擔心,她很好,我這裡不缺屍王,所以暫時還不需要用她來做實驗,而且她跟一般的屍王有些不同,應該是狩魔戰士一族的後代吧?這可是難得的珍品,等我忙完了這項實驗後,再去研究也不遲,要是能發現點什麼新奇的東西,興許……”
說到這裡,微微舔了舔嘴脣,沒再繼續說下去,徑直走到實驗室旁邊一處高大十字架前,向杜迪安招手。
杜迪安見海利莎暫時沒事,心中稍鬆了口氣,但他後面的話,卻讓他心中更冷,不過他知道憤怒也無用,剋制着殺意,慢慢地走了過去。
這是一臺鋼鐵鑄造的十字架,上面有鐐銬,似乎是固定人用的,邊緣還沾着鏽跡斑斑的血跡。
“上去。”博羅說道。
杜迪安依言站了上去。
博羅露出微笑,像杜迪安這樣聽話的實驗品讓他很省心,而不像有些實驗品明知掙扎無用,偏偏還要掙扎,讓他不慎誤傷破壞,令人惋惜。
儘管知道杜迪安識趣,他還是給杜迪安拷上了鐐銬,然後從旁邊推了一個小車過來,上面有各種工具和藥物,他取出注射器和一管藥液,給杜迪安注射了進去。
杜迪安立刻感覺身體漸漸發麻,變得毫無知覺。
“麻醉劑?”杜迪安開口,感覺說話有些不利索,舌頭也有些麻木,雖然知道自己即將淪爲一個實驗品,甚至會被切開身體,但他心中卻不知怎麼,並沒有多大恐懼,或許在被捕時就早有心理準備,此刻反倒好奇這博羅注射的麻醉劑,效力居然如此之強!
博羅脫下身上的獸絨服,從旁邊穿上防塵隔菌的白色大褂,像個醫生,從小車中取出消毒液噴灑在一雙薄如皮膚的手套上,空氣中頓時瀰漫着消毒水的味道。
“你倒是不緊張。”博羅戴上口罩,擡頭瞥了一眼杜迪安,他倒不是通過杜迪安的表情來判斷,而是心跳和身體機能。
“以前我也做過這些實驗,但從沒想過自己有一天也會成爲別人的實驗品。”杜迪安用發麻的舌頭繼續說道,“深淵和王者的差別是什麼?應該不會是吸食極冰蟲數量的多少來判斷吧。”
“你想知道?”博羅將杜迪安身上的衣物剝下,杜迪安沒穿戰神壁上發的制式盔甲,那套盔甲阻礙他的魔身變化,早就被丟棄了,此刻穿的獸絨編織的襯衫和短袖,被博羅輕易撕開,轉眼間便赤條條地站在他面前。
然後博羅從小車取出一把銀色小刀,似乎是銀質的,消毒過後,用手摸了摸杜迪安六塊腹肌的腹部,在腹肌中間慢慢劃開。
杜迪安望着身體被切開,卻沒有太多恐懼,或許跟沒有痛感也有關係,他說道:“當然想,反正我也是將死之人,臨死前解開心底的迷惑,走的也舒坦。”
博羅輕輕一笑,從旁邊取來抹布,在上面噴灑了不知名的藥水,在杜迪安劃破的腹部慢慢擦拭,很快,傷口處的血便止住了。
“想成爲王者,很簡單。”博羅手上一邊動着,嘴裡也沒閒着,他一個人待在這裡本就枯燥,頭一次遇見像杜迪安這樣的實驗品,也樂得聊幾句,說道:“只要你找到一隻極冰蟲王就行,或是自己栽培出一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