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驗室內擺設着各類實驗儀器設備,有分量計,燒瓶,滴定管,天平秤,微光沙漏等等,其中自然也包括杜迪安最在意的顯微鏡。
“這些都是黑店買來的?”杜迪安問道。
黑法師嗯了一聲。
杜迪安拿起幾個自己認不出來歷的實驗儀器,向黑法師詢問用途。黑法師低聲爲他一一解答,臉上又恢復了自信,在這實驗領域,他是專業的。而且作爲黑法師,研究生命之術的存在,他跟其他同行一樣,骨子裡都帶着優越感,即便是面對深淵強者,心裡也是帶着不屑的。
杜迪安轉了一圈,在黑法師的解答下,發現這實驗室內的儀器都在作用於生物學和化學研究上面的,他十分滿意,這給他省去了不少時間,當即來到顯微鏡前,取出自己的一滴血當樣品,在顯微鏡下仔細觀察。
黑法師看着專心觀望顯微鏡的杜迪安,目光微微閃動,眼內殺意隱現,但餘光掃到杜迪安背後的脊椎骨末端時,眼中閃過一絲忌憚,他不知道杜迪安是否又在試探他,不過他估算了一下,覺得此時並非是最佳的刺殺時刻,因爲很快,杜迪安就會被這偉大的魔器所震撼,驚歎出聲。
他在等。
然而等了片刻,杜迪安像睡着一樣,一動不動,仍在專心致志地看着顯微鏡。
他微微皺眉,心中有些糾結,感覺琢磨不透杜迪安的想法。
十來分鐘後,杜迪安緩緩擡起頭來,表情變幻不定,時而震撼,時而疑惑,要不是先前反覆的確認,他真懷疑自己看錯了!
一般的血液構成,主要是血細胞和血漿。但在他的血液中,除了這兩樣基本物質外,還有一種微小的細胞,淡黑色,細胞並非圓形,而是子彈狀,十分尖銳,在流動中刺入到血細胞中,融入了進去,就像精與卵的融合一樣!接納了淡黑色錐狀細胞後的血細胞,顏色變得深沉,裡面能看見一個黑色的輪廓,像是在孕育着什麼東西,而血細胞的顏色也在發生變化,表面慢慢生長出尖銳的黑刺,像海膽一樣。
一個接一個的血細胞被錐狀細胞鑽入,不斷地融合,彷彿病毒般感染。
速度中等,杜迪安不禁想到自己的身體,此時此刻,全身的血液正在被這黑色錐狀細胞融合,自己的身體在不斷的發生肉眼難辨的變化!
這種感覺讓他頭皮發麻,心中感到恐慌,無論是誰覺得自己不受控制的發生變化時,都會害怕害怕會失去自己!
然而,這黑色錐狀細胞只是血液內構成的神秘第三物質,他發現自己血漿內的成分,也與正常人類的血漿成分大不相同,血漿裡含有少量的血漿蛋白,但含有大量的鹽酸。
或者說,那物質不能稱作是鹽酸,鹽分和酸鹼只是裡面的主要構成物質,此外還有他無法辨認的物質混合其中,所有的結合在一起,使得這血漿內的鹽酸具有極強的腐蝕性,比硫酸還要恐怖。然而神奇的是,這血漿內的鹽酸卻沒有腐蝕他取血的玻璃片。
與其說是腐蝕性,倒不如說是吞噬性,這種特性對沒有生命的物質毫無作用,但對其他生命來說,卻是致命的毒藥!
“這是緋月實驗的後遺症?莫非是荒神物質?”杜迪安目光閃動,思索片刻,他轉頭看向身邊的黑法師,“把你的侍衛叫一個進來。”
黑法師微怔,不知道杜迪安有何意圖,不過還是依言離開了實驗室,將回廊附近的一個侍衛傳喚了過來。
穿着黑袍的侍衛進入實驗室中,掀起頭上兜帽,露出一張雪白的臉孔,竟是一個模樣極美的女子,戴着水晶吊墜般的耳環,氣質優雅,她飛快掃了一眼實驗室內的景象,有些疑惑,低頭向黑法師道:“大人,您有何吩咐?”
黑法師看向杜迪安。
杜迪安從顯微鏡前的椅子上起身,慢慢地走到這雪白靚麗的女子面前,道:“擡起你的手。”
女子微愣,看了一眼旁邊的黑法師,後者向她微微點頭,表示聽從。
女子不敢多問,依言擡起纖手,雪白的手腕上掛着一串亮晶晶的手鍊。
杜迪安面色冷漠,伸手握住她的手,在女子臉紅時,手指一劃。
“啊!”女子輕叫一聲,卻見杜迪安的手掌已經縮回,而自己的手掌心上有一道血痕,剛剛劃出的。
她茫然擡頭,看着面前身材高大俊朗的杜迪安,臉上露出委屈之色。
杜迪安聞如未聞,擡起手,另一隻手上指甲暴漲數寸,輕輕一劃,在自己的指頭上劃出一道傷口,然後用力擠壓,很快,幾滴鮮血順着傷口落下,剛好滴落在女子手掌的傷口處。
杜迪安將劃破的手指含在嘴裡微微吸了一口,再拿出時,手指上的傷口已經癒合。這時,女子突然痛叫一聲,身體彎了下去,後退兩步,只見她的手掌傷痕處冒起白煙。
她想要縮手揉捏,但杜迪安卻飛快扼住了她的手腕,提起,送到自己面前,仔細地凝視着。
女子感受到手掌心越來越熾熱的疼痛,心中惶恐,她知道黑法師常年在做什麼實驗,而杜迪安雖然一身亞麻服,但氣質不凡,她自然不會當成一般人,而且從黑法師的表現來看,很可能是他的同行,他們正在拿自己做實驗!想到黑法師那些恐怖的實驗,她便忍不住猛烈掙扎,想要抽回手掌。
杜迪安微微皺眉,擡起手。
噗!
女子的手從手肘處斷裂,傷口切面光滑。
女子向後跌去,看見杜迪安握着的美麗斷手,頓時發出慘叫。
杜迪安轉身,回到顯微鏡前,調試顯微鏡的距離,然後將不斷冒着白煙的女子斷手傷口放在顯微鏡下,從微觀世界中觀察。
這一看,他頓時怔住。
過了片刻,他才慢慢擡起頭來,臉上並沒有震撼,因爲一切都如他所想,女子的手只是印證了他的推測自己的血液,能夠吞噬其他生物的細胞!
簡單來說,對其他生命而言,自己的鮮血,等同於硫酸!
如果自己不切除這女人的手掌,任由自己的鮮血腐蝕,她的小命都會交代在這裡,只是時間長短的問題。
“這就是緋月製造出來的神血?”杜迪安臉色變幻,這一點連他自己都覺得恐怖,僅僅一滴血,便足以致命。
在他思索時,顯微鏡邊的雪白斷手飛快的腐爛,乾枯,表面冒出更多的白煙,潰爛的面積從掌心擴展到整個巴掌,快速地延伸至手腕。
黑法師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他大概能猜到是什麼原因,只是他不敢相信。
片刻後,這隻美麗的斷手完全腐爛,連骨骼都變得漆黑無比,在骨骼上粘粘着烏黑髮亮的黏液,彎彎曲曲,像幾條黑色水蛭趴在上面。
雪白晶瑩的手鍊完好無損地掛在手腕骨骼處,格外醒目。
杜迪安也注意到這變化,沒想到短短十來分鐘,自己的幾滴血液,就將一個界限者的手臂灼燒成這樣,他看見那色澤純黑晶瑩無比的黏液,從旁邊取出鑷子,撬起一點抹在玻璃片上,拿到顯微鏡下觀察。
如他所想,這黑色黏液果然是血液中的黑色錐狀物質,這些錐狀細胞像黑洞一般,將女人斷手上的所有細胞全都吞噬殆盡,卻沒有留下吞噬後的殘渣,像是所有被吞噬的細胞都被傳送到另一個世界一樣。
看到這裡,杜迪安感到全身寒毛豎起,他忍不住看向自己先前取出的幾滴鮮血,卻見那鮮血顏色乾涸發黑,竟跟這黑色黏液一樣!
“難道說,我最終也會被這東西吞噬?”杜迪安心中發毛,拿過那幾滴鮮血繼續觀察。
很快,他發現自己的鮮血跟女子手骨上的黑色黏液不同,自己的鮮血仍維持着血細胞的樣子,只是這些血細胞內的紅細胞和血小板都被吞噬,血細胞像一顆黑色海膽,表面長滿尖銳的刺,看上去像十分危險的病毒。
杜迪安眉頭皺緊,將自己的手掌劃破,在顯微鏡下觀察。
半個小時後,他心中鬆了口氣,雖然自己傷口處的鮮血不斷被吞噬,變成黑色海膽般的怪異模樣,但這變異後的鮮血依然會涉入空氣中的氧氣,給身體帶來活力。
他知道,自己全身的鮮血遲早會全部變異,但不知道變異完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樣。
或許,這種變化,緋月也不知曉。
黑法師在一旁看着杜迪安研究着他的身體,臉色古怪,狹長的眼睛中閃爍着深深的忌憚,他覺得跟自己相比,杜迪安更像一個怪物。
旁邊斷手的女人縮在門邊,沒有大喊大叫,她知道這麼做只會讓自己死的更快,畢竟,上位者的耐心從來都不會用在她這樣卑微的人身上,除非是別有所圖。
到了後半夜,杜迪安對自己的血液瞭解得差不多了,他繼續從身上採集樣品,比如以前冰化的右臂。
如今的右臂褪去了冰化,恢復成正常人的手臂模樣,似乎手臂內的寒氣都被消化掉了一樣,手臂也恢復了知覺。通過顯微鏡觀察,杜迪安發現右臂和左臂的構造沒有差別,困擾自己多年的冰化右臂,在緋月的實驗之後,就這麼神奇地解決了。
杜迪安試圖找尋自己的魔痕進行觀察,但找遍全身,都沒有看見魔痕,只能作罷。
“單靠一個顯微鏡還是不夠,線粒體都沒有偵測到,看來,還需要更先進的儀器。”杜迪安坐在顯微鏡前,今晚最大的收穫是瞭解到自身的血液變化,讓他有心理準備。
“大人,天快亮了。”黑法師低聲說道。
杜迪安從思緒中回過神來,瞥了他一眼,“今天你就別補覺了,陪我去黑店逛逛。”
黑法師一怔,連忙道:“大人,黑店一般晚上纔開。”
“那就陪我去逛街。”杜迪安淡然道。
黑法師微微張嘴,最終苦笑一聲,答應下來。
縮在門邊的女人聽到二人的話,忍不住呆住,愣愣地看着杜迪安,沒想到在她心目中像魔神般的黑法師,居然會稱這個年輕人“大人”。
杜迪安準備出門,注意到門邊發愣的女人,微微皺了一下眉,說道:“去把傷口包紮下,別感染了。”
女人愣了愣,沒想到杜迪安會關心自己,她心中竟有幾分感動,明明知道自己的手是被眼前的青年砍斷的,但聽到這關心的話語,還是有莫名的感動。
但是很快,她便冷靜下來,慌忙應諾。
杜迪安推開門,向黑法師示意,“走前面。”
黑法師嘴角微微抽搐,他還想在出門時偷偷給女人手勢,讓她傳信出去,現在看來是不成了。
走出地下實驗室後,杜迪安沒有回住宿,此刻天色依然昏暗,距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他跟隨着黑法師來到他的房間,讓他取出一些金幣,然後詢問了一些黑店購買儀器的事情,發現需要的不是金幣,而是黑暗神殿的專屬交易貨幣,黑金。
黑金是一種特殊金屬,由專門的黑暗巫師煉製而出,流通在黑店中當成貨幣,十分堅硬,比黃金還昂貴。
“黑金用積分和魔器都能交換,用金幣也能,金幣的兌換率是十比一,十枚金幣,兌換一枚黑金,大人剛纔用的見微之鏡,便需要九萬黑金,等同於九十萬金幣,足以買下半條街的產業了。”黑法師向杜迪安介紹道。
杜迪安問道:“伯恩家族的產業值多少?”
黑法師一驚,“你要變賣巴里特的所有產業?”
“我問什麼你答什麼,又不長記性?”杜迪安皺眉。
黑法師臉色略僵,輕咳一聲,道:“是,伯恩家族的產業總值,估計有幾百萬金幣,但這裡面值錢的大多數是商業地皮和一些礦山,都是不動產,一時間很難變賣出去,而且他們是合法人,想要奪走很難,必須走審判所的程序,像這樣價格的不動產,審覈非常嚴,一般不允許私下交易,私下交易的稅務非常高,等於是爲他們賺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