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篇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要走
十閣真人的眼睛微微眯起,“憑你們鬼界的實力,也敢有如此口吻跟我說話,別說是你區區六道鬼奴,就是你們鬼界三大至尊的鬼王坐下的一道鬼奴,在我眼裡都是渣!”
“是麼?”黑袍身影帽子下的那一團黑色霧氣翻滾着,發出了聲音,“我就來領教一下。”
譁——
樹幹周圍的空氣突然被無數道黑色鵰翎般的光芒切碎,無數的樹木都斷裂成粉末,附近上千公里的範圍,地面深深往下凹陷下去,那黑袍身影的手緩緩擡起,手從袖子裡伸出,是一團翻涌的黑氣。
“鬼天,弒殺!”
周圍無數的樹木上,都冒出了一條條的黑色霧氣,就連腳下的大地也騰起黑芒,凝聚在周圍的天空中,化作無數道細黑色鍼芒,驟然向十閣真人鋪天蓋地俯射而下。
嗖嗖嗖……
空氣都彷彿被撕裂成無數的碎片,黑芒蜂擁而至。
十閣真人緩緩地,擡起了頭。
……
冰雪帝國,邊陲地,威爾曼小城。
呼嘯吹起的風雪在酒肆的幕簾外呼嘯,銀白色長袍女子回過神來,坐在了這清瘦男孩的身邊,在燈光的光線下看着他虛弱的表情,彎細的眉毛輕輕攏起,“喝了熱水,你的身體好點沒?”
“好……好多了。”清瘦男孩的臉上有一抹血色,他掙扎着坐起,然後擡起雪亮的眼睛,炯炯地看着銀白色長袍女子,“謝謝你,姐姐,你救了我,我願意做你的奴隸!”
“奴隸?”銀白色長袍古怪而好笑地看着他,“你能夠做什麼?我不需要奴隸的。”
清瘦男孩很認真地看着她,鄭重地說,“我能夠幫你捶背,揉肩,給你打洗腳水,還可以給你鋪牀,掃地,攜帶行李,只要你有什麼需要,我能夠做到的,都會給你做,而且……”
“而且什麼?”
他看着她的眼睛,很堅定地說,“而且,
哪怕是你要用我去吸引山谷裡的妖獸,我也可以去。”
銀白色長袍女子微微動容,她皺起了眉頭,“你以前就是做奴隸的?”
“是的。”
“要是我讓你去山谷,你這樣的體質,一下子就會被殺死的。”
“是的。”
“那你爲什麼還要去?”
“因爲你救了我,所以我的命就是你的。我之前的主人,就讓我去山谷裡,爲他引誘妖獸,然後他去妖獸的巢穴裡偷取新生的卵蛋,結果他得到的消息錯誤,被回來的雄性妖獸給吞吃了。”清瘦男孩有些悲傷地說。
銀白色長袍女子看着他,嘆息了一聲,她說,“既然如此,那你爲什麼能夠活着回來?”
“我運氣好。”清瘦男孩的目光閃過風雪的痕跡,像是回憶到之前的場景,表情變得有些驚恐,“那頭妖獸在後面追我,很快就追上了,我心中很焦急,腳下一滑,就從山坡上滾落了下去,後來就昏迷了過去,等醒來時,就看到那妖獸的屍體躺在我身邊,頭顱被不知道什麼很鋒利的東西給割掉了,切口很整齊,被漫天的風雪將血液凍得凝結。”
銀白色長袍女子皺起了眉頭,“能夠一下子殺死那妖獸,看來,你是被路過的人救了。”
“是的。”清瘦男孩回過神來,表情帶着慶幸地說,“後來,我就從那裡離開了,害怕血腥氣味會引來別的妖獸,然後一直走着,就來到了這裡,不小心昏迷在了外面的雪地上,多虧了大姐姐你救了我,我才能夠活下來。”
銀白色長袍女子看着他發自內心的燦爛笑容,心中不知爲何忽然有些憂傷,她輕嘆着伸手摸了摸這個男孩的頭髮,他的頭髮有些亂糟糟的毛糙,不是很光滑,她眉頭皺了一下,收回了手,然後說,“你先吃點東西,然後自己去找個地方,找活兒幹,自己養活自己,別跟着我了。”
清瘦男孩怔了一下,然後瞪大了眼睛,清澈而明亮的眼睛裡帶着委屈,幾乎快要傷心得落淚,“大姐姐,你不要我了嗎?”
這話如電光擊中她的心頭,最柔軟的那一塊地方,她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背對着清瘦少年,臉上籠在眉梢的陰影中,客棧裡忽然間變得一片寂靜,只有幕簾外面吹嘯的風雪聲。
過了一會兒,她冰冷而鋒利的聲音,就像刀子一樣響起,刺穿了清瘦男孩的心臟,“我最後再警告你一次,不要跟着我了,也不要用這種楚楚可憐的樣子,去企圖打動別人,讓別人可憐你,否則的話……我一定會殺了你!”
清瘦男孩怔住了,感覺全身連骨頭都冷得發疼,就連外面的風雪吹在身上,都沒有這麼的寒冷,他愣愣地看着銀白色長袍女子的修長背影,在燈光下襯托得有些絕美。
銀白色長袍女子沒有再回頭,身體朝前筆直走去,路過一個桌子,順手將上面的銀白色兜帽拿起,準備上樓,就在這時,突然她的身體一頓,身後一個溫熱的胸膛貼在了後背上,兩隻瘦長的手臂環抱在她的小腹上,她的瞳仁猛地一縮,然後身體瞬間一閃,一股兇猛地力量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將那身後抱過來的清瘦少年震飛了出去,撞在幾張桌子上,壓垮了桌子和椅子。
銀白色長袍女子回過頭來,冷冷地看着清瘦男孩,精緻的臉頰上如覆蓋了一層寒霜,“若是再觸碰我一下……我會殺了你!”
“咳,咳……”清瘦男孩從碎裂的桌子木頭上手掌撐起上半身,咳嗽出兩口鮮血,將胸襟上的衣服沾得血紅,他的嘴角帶着血跡,目光有些茫然和孤獨,還有很深很深地悲傷。
銀白色長袍女子看着他的模樣,目光中閃動着光芒,最後冷冷地轉過身,彷彿不再回頭一般,向樓梯上走去。
然而,她剛走了沒幾步,就突然轉過身來,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鋒利的白色細長利劍,筆直地指着身後,在利劍的尖頭前,緊緊地貼着古銅色的肌膚,鋒銳如鍼芒似的劍尖指在清瘦男孩的喉嚨上,只需輕輕向前一遞,就能夠刺穿清瘦男孩的喉嚨。
清瘦男孩的身體猛地停住,手腳冰涼,感受到如針扎般鋒銳的劍尖,喉嚨滾動了一下,嚥下一口唾沫,在嚥下時喉結滾動了一下,被劍尖給劃破,滲透出一條血痕。
“我說了,你再跟來,我會殺了你!”銀白色長袍女子冰冷地說。
清瘦男孩睜着大眼睛,又委屈又難過地看着她,嘴巴微微張着,生怕一說話就被劍尖給刺穿了。
銀白色長袍女子盯着他看了一會兒,心中的柔軟處微微觸動了一下,她的眼眸閃動過光芒,然後收回白劍,藏進了寬大的銀色長袍中,轉身擺動衣袍,向樓梯走去。
走了幾步,她的臉頰猛地一寒,然後突然轉身一腳踢出,踹在了身後的清瘦男孩的胸膛上,精緻的銀色靴子在清瘦男孩的胸膛上踐踏出骨骼碎裂的聲響,他瘦弱而單薄的身體像炮彈般向後撞去,壓垮了一大片桌椅。
“你沒聽到我的話麼?”銀白色長袍女子眼眸如銳利的寒光,森冷地盯着清瘦男孩,“你以爲我不會殺你麼?”
清瘦男孩的嘴裡汩汩地流淌出鮮血,順着嘴角滑出,流淌在了兩側的耳垂和頭髮中,他的身體微微抽搐着,胸膛上的骨骼明顯斷裂了,凹陷了進去,衣服向內貼着一個凹坑,他手上腳上被木頭碎屑刺破了皮,受了極嚴重的傷。
然而,也不知是什麼力量支撐着他的身體,使得他身體顫抖着,艱難地撐起,咬緊了牙關,等完全坐起來後,纔像缺氧一樣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渾身冷汗淋淋,然後擡起頭,水霧般清澈的眼睛帶着傷心和孤獨,望着銀白色長袍女子,目光中是祈求,依戀。
銀白色長袍女子感覺自己不能再看他的眼睛了,她眉頭皺了一下,然後轉過了身,向樓梯上走去。
走了沒幾步,身後就響起“嘭”地一聲,一道黑影倒飛了出去,重重摔在酒肆的地板上,卻是那清瘦男孩追了上來,被一股無形的力量給震飛了出去,只是,摔出去沒多久,他就又爬起來,又追了上來,然後又飛了出去。
一次,又一次。
旁邊酒肆的老闆看得傻眼了,他完全無法相信這個瘦弱單薄的男孩,究竟體內有怎樣的力量,可以支撐着他,一次次承受着足以讓普通人死掉的傷痛,然後拖着疲憊的身體去追着銀白色長袍女子。
是什麼讓他如此執着?
是什麼讓他這麼不肯放棄?
當十幾次後, 清瘦男孩身上到處都是傷口,鮮血將他整個臉和下巴都塗上一層黏稠的血漿,他的手指用力爬在樓梯上,一下,一下地爬着,來到了銀白色長袍女子身後,然後抓住了她的精緻靴子。
“不要走……”在銀白色長袍女子皺着眉時,他微弱地,像是懇求又傷心地說。
銀白色長袍女子的身體微微頓住,然後回過頭看了他一眼,此刻這個男孩身上已經沒有一點完整地方,比自己救下之前還要悽慘。
她的眼神動了動,然後輕嘆了口氣,蹲下身來,雪蘭香水的味道從她身上飄出,柔順秀髮垂在清瘦男孩的面前,她的眼神變得有些柔和和心疼,輕輕嘆息着說,“你爲什麼一定要跟着我呢?”
清瘦男孩趴在地上,擡頭望着她,柔和的燈光照射下的光線在她頭頂聚集,像是神聖的女神,他的視線很快就模糊了,只記得自己昏迷前,用盡了所有力氣,低聲呢喃着說了三個字:不要走……
然後就昏迷了過去,無盡的黑暗包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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