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雲升說的是英語,旁邊所有等着看楚雲升罪有應得之下場的印度人全都能聽得懂。
本以爲楚雲升即便有膽子不逃,也不過是狂妄自大而已,終將被夜幕騎兵打得跪地求饒,或者碾壓成泥纔對,像他這種劊子手,一個見死不救的冷血動物,就應該有這樣的下場,所有人都等着看到這大快人心的一幕,方纔能解出心中的一口惡氣!
他們恨楚雲升尤甚於恨沙蛄,彷彿如果迪爾親王能將楚雲升刺死在馬下,便算了報了所有人的仇,包括剛剛差點讓大家滅絕的那場沙蛄大屠殺。
有這樣的想法並不奇怪,雖然在沙蛄出現時,他們曾後悔不該和楚雲升七日對峙,但現在的情況又不同了,夜幕騎兵來了,就在自己的身邊,一切都有了新的保障,殺人償命,是該到了清算的時候了。
如果楚雲升剛纔不是無動於衷的見死不救,如果他拿起武器用他的能力哪怕殺死一隻沙蛄,或許也有人會說,可能這個人當時的焚城也不是故意的,大家就算了吧,別再內亂下去了,難道人類還沒有死夠嗎?
但他沒有,從頭到尾都冷漠坐着看大家被撕咬被屠殺,一根手指頭都不曾動一下,對衆人的哀求置之不理,對女學生們的憤慨指責反以冰寒眼神恐嚇。
這樣的人,冷血、沒有人性、見死不救、只知道殺自己人的敗類,空有着強大的個人力量,但沒有一絲羞恥心、毫無道德可言、無一點的負疚、麻木且不仁,除了禍害自己同胞,還能有什麼用?
難道不該死嗎?
人人都等着看楚雲升應得懲罰的下場,他們甚而至於不想夜幕騎兵們那麼快的打死他,那樣反而不解氣,大家最想看到的是楚雲升跪地求饒,後悔不已,苦苦哀求大家放過他一條賤命的場景。
到那個時候。他們就可以上前指着他的鼻子,用能讓大家最爲快意解恨的語言羞辱與蔑視他——
“讓你殺人!讓你冷血!你不是很能殺自己人嗎?不是很冷酷,很冷漠嗎?現在怎麼慫了!還嚇唬人家憤慨的女學生,你再嚇唬一個來看看啊!?”
在這樣滿滿期待的憧憬中,看着夜幕騎兵在迪爾親王的帶領下居高臨下地漸次馬臨到楚雲升的身前。大家的情緒亢奮到了極點。攥緊了拳頭,就等着想象中的那一刻變成現實的到來,然後全都衝上去發泄他們被大火燒死親人、被沙蛄廝食妻兒所壓抑的所有悲憤。
然而,
然而……
下一刻。終於到來的時候,卻不是楚雲升跪地求饒,也不是被一劍刺死,他只向前稍稍跨出了一步,只說了了一句“迪爾。你知道我是誰嗎?”,一直以來,被大家視爲不可戰勝向來強大無比的夜幕騎兵團,在他那一步向前踩落的剎那間,全線晃動不穩,連那往日侵略如火的戰旗也亂成了一團……
那一步,彷彿不是踩在帶血的泥土上,而是踩在所有騎兵們最脆弱的心絃上!
這,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爲什麼會這樣?
他怎麼可以僅僅憑藉落地一步,就能將大家心目中的驕傲——夜幕騎兵,惶恐不安,以致全陣動搖!?
在大家不甘心且無法置信的眼神中,那個可惡可恨的傢伙。再次邁出另外一隻腳,於所有人屏住呼吸的萬衆靜謐中如踩在所有人心臟上落下第二步,這一步,聲音不大。最多隻踩斷了一根枯枝,但是在腳音落下的第二刻。剛剛還只是晃動不穩的戰馬剎那間,恐懼猶如星火燎原般席捲全陣,紛紛奔潰,任憑它們的主人——夜幕騎兵們怎麼努力控制,都壓制不了它們哀鳴顫慄轉身欲逃的混亂。
可即便是騎兵們自己,也比他們胯下的戰馬好不到哪裡去,如不是有嚴酷的軍紀約束着,就連阿米爾這個門外漢也能看出他們眼神中極度的惶恐不定,掉頭想走的慾望。
那個傢伙,那個冷血可惡的混蛋,怎麼就連夜幕騎兵也忌憚他,難道真的是人類的剋星嗎?
伊娜,也就是剛纔指着楚雲升發出憤慨怒火的女學生,此刻,捏緊了拳頭,說不出的沮喪,像是所有的力氣都打了空氣中一般,這個傢伙,怎麼可以這樣!?
明明有着不可思議的本領,爲什麼就是不肯救人?
在七日對峙中,她曾仔細的觀察過楚雲升的一舉一動,親眼看到楚雲升在亂石子中跌跌撞撞走開的一幕,也曾聽到過一些關於事情起因的謠言,所以她是爲數不多第一波覺得楚雲升當日焚城可能另有別因的人,後來楚雲升在第八日沙蛄第一次出現的時候獨自一人衝入沙蛄羣也證實了她的猜想,可她怎麼也沒想到,情況急轉直下,本以爲是對的猜測,在今天被擊個粉碎。
雖然她曾怒指過楚雲升,但在心裡面,她總覺得人心本善,竟仍有一絲試圖爲楚雲升狡辯的理由——他可能無力再戰,或者受傷了,或者其他什麼原因,可如今看到楚雲升一步兩步便奔潰夜幕騎兵,彰顯無比強大的力量,這一絲的狡辯了沒有了,這傢伙,原來完全就是個行爲怪僻的冷血動物!
她痛恨這樣的人,可是沒有任何辦法懲罰這樣的人,沙蛄們“看不到”他,夜幕騎兵似乎也奈何不了他,難道壞人惡棍就註定禍害千年嗎?
衆人也終於開始有點害怕了,大家在他燒死半城的時候沒有害怕他,在與他七日對峙時也沒有害怕他,但此刻,卻害怕了,這不是殺神,是惡魔,全人類的惡魔!
……
“你真的認不出我是誰了?”
那邊,楚雲升已經停下了腳步,掃視一週血騎們的反應,目光落在惶然與意志不斷交戰中的迪爾身上,盡力勉強地再說了一句。
血騎們集體恐慌的同時,他也好不到那裡去。
每走一步,從他心底中便涌出越來越多極其強烈的“食慾”,一匹匹血化戰馬,一個個血族騎兵,在他眼裡全然成了可以滿足腹中飢餓的最美味的食物。如果不是他心志極爲堅韌,只怕早就撲殺上去,刀棍一齊出鞘,掃戮取食一空了。
但即便這樣,食慾仍讓他青筋暴起。牙關咯吱作響。野獸般的慾望竟然把他推向食人惡魔的陰暗心理深淵,驚悚的感覺令楚雲升十分震驚,他不敢想象自己如果站在一堆人類的屍堆上,手裡捧着他們的屍骨血肉腦袋腸子啃咬的恐怖場景。會怎樣的一種震撼!
那不是人,是喪屍!
楚雲升無法容忍,更震怒於製造血族的幕後人,但他現在必須壓制住猛烈如潮水般的食慾衝動——血騎的數量實在太多了,而且個個極爲純正。一個大男孩的誘惑如果只有芝麻那麼點大,那麼他們就像堆積的食山一樣讓人晃眼刺目,心動神搖。
他必須停下腳步,再不能上前了,否則他都不敢保證自己會不會發昏而模糊意志,做出不敢想象的事情來……
正這麼想着,也這麼壓制着,並且等待着迪爾的回答,試圖轉移走自己的注意力。血騎們這邊,爲了克服心中的恐慌,控制住胯下的戰馬,集體爆發出雷鳴的怒吼,雙眼瞬間血紅。熱血沸騰——
如果剛纔的食慾對楚雲升來說還是隻是一座大山,在一陣轟然的雷鳴怒吼後,血騎們硬是將大山化作了一片大海,頃刻間。便淹沒了死死剋制的楚雲升心志。
噗……
楚雲升意志與慾望短兵相接中激烈火併,慾望的擴張反應到肉體上。血脈膨脹,再被打壓下去,結果就是血管徑直爆裂,涌上心口,噴射出一口帶着腥味的血水。
血騎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們只是激發了最強的戰意,周圍的人們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剛纔明明看到了楚雲升兩步崩亂夜幕騎兵,怎麼轉眼間,騎兵們集體一聲振奮的怒吼,那惡棍又當場吐血了?
難道……難道事情還有轉機?夜幕騎兵原來是故意示弱,仍有強大的實力戰勝那個惡棍?
吐血就是最後的證明!
不過,此刻,他們雖然興奮的想着,卻沒了再要等着看楚雲升的下場的心思,本能地都意識到有一股危險的空氣在上空中飄蕩,一個個便萌生了退意。
還是早點離開這裡吧。
想要親眼看到解恨的報仇怕是會把命也搭上,不如老老實實地趕到中國人營地那裡去,活着,纔是最重要的事情。
念頭一動,人羣便紛亂起來,轉身想要走了,但就在這時,他們忽然聽到一聲不似人聲勝似魔音,野獸般的低沉吼聲,令人汗毛倒豎,頭皮陣陣發麻,心臟怦怦劇烈跳動,驚怖異常,以爲又出現了什麼異星球上的恐怖生物,衆人紛紛四下慌張張望,卻駭然地發現野獸聲竟然、竟然來自那個人!
只見他吐血之後,緩緩擡起頭,喉嚨蠕動,滿眼都是血腥的瀰漫,如同盯着獵物一般盯着所有人,嘴角上甚至還有一絲掛着血跡的陰森冷笑。
“哦,螞蟻高的!”
一個歐洲人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不停地在胸口畫着十字架,神情崩潰。
“毗溼努天神啊!”
一個虔誠的印度老人,伏地在泥爛的土地上,向着天空跪拜。
“他、他、他,想幹什麼……”
伊娜口瞪目呆,結結巴巴地不知所云,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巨大的驚悚讓她竟不敢再看下去。
“不是要,要,要吃,吃,吃人嗎……”
這會,就連阿米爾都看出來了,首當其中的血騎又豈能沒有感覺?
迪爾努力控制住胯下的戰馬,竭力戰勝心中的恐慌,抽出腰間的長劍,劍鋒遙指楚雲升,催動戰馬,身後戰騎齊齊爆發高昂的戰鳴,跟着就是大片大片刀劍出鞘的鐵甲迴音,更有密密麻麻的弓弦拉開的繃緊張力聲。
到了這個時候,他們也發現了,此刻,不是他們死,就是這個人亡,絕無第二種可能了!
騎兵在迪爾的揮劍下開始衝擊,弓弦拉到極處。戰旗再次飄揚在屠殺場上。
而他們的對面,楚雲升也如利箭一般射了出去,於原地消失,無數呼嘯的箭羽就落在殘影之後。
無論是原先的普通人類,還是血騎們。此時才發現。這個人真正的速度竟然到了如此恐怖的境地,根本看不清他究竟會在哪裡?
等到他再出現時,一種血騎只覺得頭頂上一陣風一般掠過,回頭望去。便見到楚雲升已經落在他們身後的一處高地上,手裡還捏着一個騎兵的脖子,拖曳在身旁拼命地掙扎着。
這一幕,無數人都不會忘記,那個惡棍持續野獸般的低吼。張開的嘴巴越來越靠近那名驚恐萬分的騎兵的脖子,任是誰也知道下一幕將要發生什麼了。
驚呼聲與奔潰聲在普通人羣中此起彼伏,沙蛄的兇殘或許讓人們痛苦哀嚎,讓他們痛失家園家人,但也僅限於此,而人吃人的一幕就要在眼前發生,重重擊中了所有人心臟中最後的防線,彷彿未來在這一刻全然變得無望起來。
在這裡,人已然成了野獸!還有什麼未來?
和普通人反應不同。血騎們此刻對楚雲昇天敵般的恐懼,在這一刻,面對自己的同類就要喪命於敵口,被血腥地吃掉,頓時化作了如兔死狐悲般的力量。不用迪爾給他們打氣,人潮涌動地便掉頭向楚雲升勇猛衝來。
很少有人在此刻還能注意到楚雲升一寸寸靠近那名奮力掙扎騎兵時眼神中的激烈矛盾對抗,雖然獵殺食慾此時大佔上風,試圖壓制慾望的抵抗一刻也沒有停止過。
但再這麼下去。他真的要吃人了,而且還是活人。
必須把它壓制下去!
楚雲升橫掃鐵棍。火元氣化作一道烈焰,將第一列衝上來血騎打飛,目光越過那些倒飛的身影,看向遠處的普通人羣,想到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
單靠自己的清醒意志,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身體的本能衝動,意志再強,有些東西也不可能控制得住,比如和此時食慾相反的某種生理慾望,那就是神仙也憋不住的!
眼下只有一個辦法能壓制得住它,那就是激起零維中的三股力量出來,只有它們才能不費吹灰之力將它滅殺下去,而激發出來的辦法,對於他現在無法進入零維的情況也只有一個——
首先刺激最容易刺激的第三股力量!
由第三股力量的異動,引發物資碎片和黑氣的激發,在獲得新的平衡中順帶打壓下這股食慾,雖然是飲鴆止渴,卻也只能如此了。
他的目光迅速在人羣中搜索,鎖定了一個清麗的身影,他已經分不清是誰了,不管是誰都不能再耽擱了,這一口要是咬下去,食性、獸性與殺性一起,心性迷失,他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從“深淵”回來,再成爲一個人。
雙手像是有了意識一般始終不聽大腦命令,“不肯”放棄那名可憐騎兵,如同小孩子抓住糖果一樣緊緊攥住,只能帶着他,從一衆衝鋒的騎兵頭頂上,再一次風一般地掠過,加速衝向那個清麗的身影,必須在自己這張咬下去之前,先“咬”上那片看起來應該起碼能激起一點點第三股力量的柔嫩小脣。
甚而至於,他不停地在強迫自己在幻想:那是璃,那是璃,那是我的柳璃……
……
可惜,那不是,甚至都不是原先那個指責過他的女學生,而是一個楚雲升不認識的女人,並且給他一種極度危險感覺的女人。
但楚雲升來不及換人,因爲這個人是他能找到最佳的選擇,她的身體內似乎蘊含着絕對能激起第三股能量的東西,而且他也不及想那麼多了,滿腦子都把她換成了柳璃,旋風一般衝來,鐵棍橫拋出去,砸飛後面大片追擊來的血騎,獲得行動的時間,強扭過自己的腦袋,空出一隻手結結實實地死死抱住那個女人,狠狠地“咬”了下去……
……
那個女人想要掙扎,或者說掙扎都算不上,她只要一個手指頭就能將這個雄性生物徹底毀滅,但她卻沒有辦法那麼做。
這個雄心動物雖然沒有達到樞機的水平,但樞機以下的攻擊也很難殺死他,可動用樞機的力量,立即就會暴露她自己,讓五大當軸發現自己出現在這裡,尤其空中花園的那位,她所做的一切都將前功盡棄。
她沒想到憑藉自己的特殊預感還是決定來到這裡,隱藏了本形,原是隻想爲了一個重要的目的,並順帶近距離的悄悄觀察一翻那些新興起的入侵生物騎士,卻沒想到竟然眼看就要被它們中的一個雄性生物給“侵犯”了!
如果讓天羽一族的人知道它們心目中居於浮城被視爲女神一般存在的她,就這樣試圖掙脫卻沒有任何辦法掙脫地被一個異常醜陋的異族雄性生物摟在懷裡,不知道要掀起多大的狂潮風浪來。
但這一切都不重要了,現在,她那張從來沒有被任何男人觸碰過,就連艾瑞斯王都垂涎不已的柔脣,馬上就要被這個醜陋的異族雄性人結結實實地“咬”上,她必須趕緊想辦法擺脫這樣的困境,絕對不能讓它發生,否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