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艦北部的沙漠裡,一道人影在飛奔,血跡順着他的褲腳滴入炙熱的沙子上,每一時每一刻都在消耗着他的生命。
他的衣衫基本已經破爛,左下腹血跡模糊,應該是被什麼金屬所射穿,但最致命的傷卻不是這裡,而是在後腦勺上,似在被偷襲的情況下遭到重擊過,以致他的視線漸漸模糊,神智也不那麼清楚了。
而在他的背上卻還有一個人,身上交叉着子彈帶,揹着一隻重武器槍,這個人傷勢更重,整個一隻左腿都被炸飛了,白生生的骨頭摩擦着斷開的衣服,讓他疼的死去活來。
即便揹着這樣一個人,人影的速度依然極快,在炎熱如灼燒的空曠沙漠上猶如一條黑線般奔跑,在他的身後,一個個黑點由遠及近地從天空緊追不捨。
“boss,放我下來吧,我和他們拼了!”背上的男人劇痛中情緒激動地叫道。
“你他媽的閉嘴吧,老子沒力氣和你廢話!”奔跑的男人正是安第魯,他一進入星艦範圍便遭到了突然的伏擊,都不知道是爲什麼,整個第一戰隊便在暗算下死傷殆盡,只有他和背上的這個狗頭軍師依靠他個人強大的武力逃了出來。
“這是個陰謀,boss,這肯定是一個巨大的陰謀,我們得趕緊想個辦法!”背上的人激動不已,眼眶通紅。
“法克!”安第魯忍無可忍了:“除了這句你就不會說些別的嗎?你就不能閉上嘴巴嗎?這還用你說?該下地獄的克里斯與拔異,肯定是他們,還能有誰?”
他的話有些語無倫次,顯然已經重傷之極,意識更加的不清晰,雖然明明首先伏擊他們的都是阮與李那邊的人,他卻仍認爲是克里斯與拔異在搞鬼。
“boss。他們全是叛徒,沒有資格領導人類,他們和異族媾和了。都是混蛋,婊子!”背上的狗頭軍師吼叫着。抑制不住地怒氣宣泄出來。
安第魯心情很煩躁,十分的憤怒,背上的狗頭軍師還在聒噪,正要再罵他,就感覺到背上的他的這個“兄弟”猛地吐了一口鮮血,激在他受傷的後腦勺上,一片腥味頓時傳來。
“約克。約克?”安第魯叫了兩聲,但他不敢回頭,稍一停頓,後面天空上的敵人就會殺到。
大約過了幾秒鐘。背後的人終於傳了聲音,然而不復之前的激動與憤怒,而是帶着淡淡的擔憂與悲涼,如自言自語般地低聲喃語:
“boss,你以後該怎麼辦啊?我的boss。他們已經收買了所有人的人心,你以後該怎麼辦啊?……”
安第魯緊緊咬住牙齒,一個字一個字向外蹦出:“不管他們如何,我永不向異族妥協,血債只能血償。這樣,就總會有人願意跟隨我。”
天空上黑點再一次接近,並從三面包抄過來,似乎有將他們徹底堵死在這裡的決心。
背後的人回頭看了一眼,衰弱嘆息道:“也許吧,可是人們都厭倦了,您沒有看見麼,營地裡的人都不提復仇了,克里斯要分異族的土地給他們重建家園,中國人要派他們去做異族的地方官員,他們很快就會忘記仇恨,我的boss,你該怎麼辦啊?我真的想不出來了,真的……”
逃命中的安第魯並沒有聽出他的異樣,繼續冷哼:“他們都太幼稚了,以爲戰爭結束了嗎?纔剛剛開始而已,等到異族再來屠殺過來的時候,他們會爲今天而後悔的!”
背後的人極其虛弱地道:“是啊,也許吧,可惜那一天對我來說太遠了,我看不到了,我親愛的約翰兄弟,我只能陪你到這裡了,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着!”
安第魯微微一怔,就見背後的那人猛地從他的背上掙脫,滾在地上,瞬間就落在飛馳中的安第魯身後很遠的地方。
“約克!”
安第魯飛馳的身形微微一滯,雙拳緊緊握起,他沒有回頭,稍稍一頓後,仍舊在拼命地奔跑。
就在剛纔,當約克掙脫跳下他後背的瞬間,以他的力量完全可以阻止,可他沒有那麼做……但是,他爲什麼會難受?爲什麼心在那一瞬間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
身後傳來重槍的怒吼聲,子彈的呼嘯聲,以及獨腿跳在地上,朝天開槍並撕力大吼的聲音:“婊子們,來吧,老子和你們拼了,都去死吧!”
獨腿的約克瘋狂地吼叫着,瘋狂地向天空傾瀉子彈。
一道道火光從空中的黑點上撲射出來,激起沙漠上的煙塵,火網交織,冷酷而無情地將它轟殺成渣。
安第魯拼命地跑,向着大本營,拼命地跑。
沙漠另外一頭的營地中,早已是一片燃燒的廢墟,斷肢殘臂隨處可見,上千的屍體橫陳。
營地中的抵抗力量已經被瓦解乾淨,絕大部分被圍剿擊殺,幾乎沒有任何人逃脫。
年輕的士兵們排成一個個縱列,站在他們的鋼鐵洪流之前,團團圍住營地,黑洞洞的槍口在陽光下生寒發光,頭盔下的雙眼卻似水沉默,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在他們前方,一隊隊嗷卡人被驅逐進入已成廢墟的營地,去一個個挑死殘存的活口,儘管他們苦苦地哀求嗷卡人身後的人類軍隊,但寂靜無聲的人類士兵們像是沉默的寒林。
偶爾有一兩個人不顧一切衝破戰戰兢兢殺人的嗷卡人搜殺線,奔跑到人類軍隊陣前,接着就是一陣的槍聲,衝出來的人瞪大着眼睛倒在血泊之中。
直到一個年輕的母親抱着一個帶血的嬰兒衝到士兵們的陣前,本該響起的槍聲,卻遲遲未曾響起。
一名軍官越列而出,大聲道:“開槍!”
年輕的士兵們胸口起伏不平,仍舊沒人扣動手中緊緊的扳機。
那名軍官立即拔出自己的手槍,抵在士兵的腦袋上。
“開槍!”
年輕的士兵們,整個陣線突然寂靜無聲。似以無聲抗議着本不可違背的軍令。
“開、開槍!”
那名軍官也慌了神,他感覺對士兵們失去了控制,聲音不由得的發飄了起來。
呯!
終於有人頂不住軍令的壓力開槍了,年輕的母親倒在血泊之中。
陣線的後方。一位中年的高級軍官默默摘下自己的頭盔,想身邊的另外一人道:“我們將被釘在恥辱柱上……”
那人沉聲道:“歷史由勝利者書寫,只要我們搜到那東西,勝利就屬於我們,今天的事情就不會有人知道,今天死去的人也只是少數,將來纔不會死掉更多的人。”
高級軍官道:“真相總會大白。而且一定要用殺光所有人的方式嗎?那東西就一定會藏在活人的身體裡?就算安第魯得到那東西,又怎麼會藏在別人那裡?”
那人道:“這是爲確保萬無一失的命令,不執行,死得就是我們。這裡不是地球,這裡是亂世,規矩不同了。”
嗷卡人繼續搜殺,廢墟般的營地到處都是慘叫與詛咒聲。
零星的反抗偶爾出現,並不能阻止強壯的嗷卡人。但在營地的一個角落,漸漸地堆積了七八具嗷卡人的屍體,以至於驚動了嗷卡人的大部隊。
在那裡,一個身上散發着腐臭味的小男孩,眼神極其冷漠地看着衝上來的嗷卡人。每當接近它不到三米的範圍,從他拖在地上的指尖上邊釋放出妖豔的光芒,嗷卡人尚不知道怎麼回事,沒有任何傷口,沒有任何感覺,就一頭栽倒在地上,當場斃命。
小男孩是靠在營牆上的,它身上還扒着一個雙目緊閉的小女孩,一枚彈片卡在她後背的肉裡,血跡浸透了兩人的身體,混合着地上的水跡,腐爛、腥臊、昏暗的畫面,令人窒息。
但嗷卡人對此沒有感覺,對它們而言,人類不過是另外一種生物。
越來越多的嗷卡人注意到這裡,從大隊人馬那邊分出一支來,帶着遠程簡易武器逼近,同時,異常的情況也逐級上報上去,吸引了外圍軍隊的注意,人類士兵開始接近。
斷牆邊上,又一個嗷卡人倒在地上,地上的屍體已經達到驚人的二十多個,而其他嗷卡人仍然沒有看清楚它們的同伴是怎麼死的?
詭異的場景令嗷卡人不敢再靠近,即便那個人類小男孩手指尖上的光芒越來越弱,按照這個速度,再填上幾十個條命,眼看就要消失殆盡,也沒有人願意上前。
人類士兵很快靠近過來,再次驅使嗷卡人上去。
小男孩的目光依舊極其冰寒,即便它手指尖上的光芒衰弱下去,馬上就要深處絕境,也依舊那樣的冷漠,彷彿不是再看一羣人,而是一羣蟲蟻。
屠殺繼續着,在人類士兵的驅使逼迫下,嗷卡人不得不用性命往前去填,人類軍隊的上層大概統一了意見,想要活捉這個小男孩。
又十幾個嗷卡人毫無症狀地倒了下去了,小男孩依舊無言地殺戮着,但它指尖的光芒如殘燭般隨時即將消失,來自遙遠星艦曾突然大幅消弱的力量正在增強,拼命地將它封壓下去。
嗷卡人越來越多,密密麻麻終於將它圍成了一個圈,圍擁而上。
小男孩卻再不看它們一眼,它的目光落在瘦弱如枯柴般不知死活的小女孩停留在驚恐的最後一刻的臉上,雖然來自遙遠星艦的力量越來越強,甚至超過以往,但它的手仍舊奇蹟般地擡了起來,撫摸在小女孩的腦袋上,閉上眼睛,任憑指尖光華起,光華逝;周圍嗷卡人人潮起,人潮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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