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火球魔法落地的爆炸聲,雷斯連忙從書房裡出來,他看到自己剛翻修完的大廳上又多了幾個深淺不一的大坑,精靈騎士西斯塔爾手中抱着似乎昏迷的莫亞正一步一步走上樓梯。
“她怎麼了?還有剛纔的聲響……”
“沒事,她只是太累了而已。”似乎不願透露到底發何事,西斯塔爾把莫亞帶回雷斯爲她準備的房間裡,當着城主的面關上的房門也堵住了雷斯沒來得及開口說出的疑問。
把隨身攜帶的治療藥品敷在原本就不深的傷口上,西斯塔爾拉過一張木椅在牀邊坐下,試想自己該如何對應明日醒來莫亞。
雖然事先已經看過信的內容,但西斯塔爾沒有預料到莫亞竟會如此的衝動,而她在憤怒之中也沒有發現其中微小的破綻以及背後所包含的陰謀。
精靈族的天生魔力讓西斯塔爾感應到,從牀上傳出極爲強烈的情感波動,這還是他第一次清楚的感覺到來自莫亞內心的真實情感。下意識的,他靠了過去,拿出臨行前大長老所贈的特殊魔道具,可藉由情感探測記憶和內心的魔晶石。
紫色的水晶放在莫亞額間,一股股憤怒和不甘從她的身體傳達給了精石另一端的西斯塔爾。
深呼一口氣,西斯塔爾以他平日很少用到的魔力侵入莫亞的內心精神世界,因爲昏迷以及憤怒,莫亞的精神幾乎沒有什麼防備,他很順利的就潛伏進她從不與人分享的內心深處。
由最初,那戰火中的記憶開始,西斯塔爾一一的窺視着原本被小心翼翼防護的所有痛苦的記憶。
在戰火中與多爾的相遇,被收養之後兩個人開始四處遊走。那些年的生活過得十分貧瘠,爲了防止被發現身份在每個地方的停留都不會超過三年,不過這種簡單而艱苦的生活就莫亞而言卻充滿了快樂。
養父去世後,爲了躲避到處搜捕特魯特人的各國軍隊與各種勢力而進入魔法學院,通過最初的見習考覈後,結識了幾個來自不同大陸的新朋友。
白玲、巴圖亞、拉特、維克以及半途加入的威利,莫亞從未想過她的學徒生活會是如此的驚險刺激。
海盜的藏寶巢穴、地精噁心的洞穴、古老的廢棄離殿、神秘的叢林……那些在相互幫助下度過的冒險歲月讓原本不信任任何人的莫亞撤去了她的防備,但隨即而來的一切將原本平靜的幻像給完全打破。
可以燃燒一切的嫉妒之火把莫亞推進了無限的深淵中,早已策劃好的陷阱讓她在失去一個真正朋友的同時,也由前景無限的魔法師變爲了一個階下囚。
暗無天日的格里格,葬送了多少鮮活的生命,那些冤屈的靈魂得不到救贖,仍徘徊在監獄的陰暗處。被送進地下監獄後,莫亞的性格發生了完全的轉變。每一次從死亡的深淵裡爬出,她的性格就多一份扭曲,也多一份對背叛者的仇恨。
逃脫計劃的實施成功,是三十年來唯一值得慶幸的喜事,之後的地底逃亡,與暗夜精靈的結盟都充滿了難以言喻的幸運。
精靈族內部的爭鬥、試煉時所暗藏的危險、衆族長的懷疑、大長老與祭長看似信任卻不知真正目的遊歷之說都在折磨着莫亞充滿了矛盾的內心,她心中只有對仇人日趨增加的強烈復仇願望,再無多餘的精力去思考這些原本就需要時間去考慮的事。
眼看其中一個背叛者就在眼前,莫亞內心無限的遺憾以及不甘都傳達給了窺視她內心的西斯塔爾。
從紛亂的記憶中退出來,已快天明。
看着逐漸發亮的天空,西斯塔爾關上了莫亞的房門,他知道,等她醒了第一個找的就是自己,在那之前,他必須好好的想想,關於她、自身以及暗夜精靈,有些事是要好好考慮考慮了。
從昏迷中甦醒,莫亞只覺得自己全身痠痛,她搖搖頭努力回想究竟發生了什麼事,那印有白玲家徽的信箋迅速出現在尚有些迷糊的頭腦中。
西斯塔爾!!
離開柔軟舒適的大牀,莫亞在城堡裡四處尋找,卻不見西斯塔爾的蹤跡,連一向都在城堡裡的城主雷斯也不知去向。
僕役們紛紛推說不清楚,這讓莫亞已經瀕臨爆發的怒火更爲高漲。
“你給我站住!朱利安!!”
發現不遠處一個正在閃躲的人影,莫亞立刻從對方的背影看出他的身份。
“你、你找我有……有什麼事……”臉色不大自然的朱利安閃閃躲躲地迴避着莫亞質疑的目光。
“西斯塔爾在哪?雷斯呢?你的祖父,我在府裡轉了一圈都沒有看就見他們兩個,上哪去了?”
“我……我不知道啊……”
“你最好老實的告訴我,否則……”
“別用那玩意碰我!!我說!我都告訴你!!”眼見莫亞伸出那佩有古怪指環的左手,朱利安立即把自己所知道的全吐露出來。
“祖父一早就出去了,說是接待一位重要的客人。至於那個西斯塔爾……他在花園後面的練武房,他從今天早上就一直待在那裡。”
我,已經昏迷一天了?
看看天色已是傍晚,莫亞很清楚現在再去找白玲於事無補,她說不定已經在前往明蘇帝都的路上,而且信使被殺的事她也一定知道了。
法師一般都會給自己的僕役身上施展追蹤魔法,爲的就是以防萬一,有的僕役還會攜帶可以傳送影像的魔道具,可以讓法師清楚的知道,究竟是什麼人殺了他的僕人,估計西斯塔爾的暗夜精靈裝扮已經被發現了。
順着庭院一直往裡走,莫亞終於在爬滿了綠色植物的圍牆下找到了朱利安所說的練武房。
這是一間單獨的建築,大多數貴族都喜歡在自家的城堡裡修葺這樣的單間,以供他們做簡單的防身訓練和娛樂之用,不過像雷斯家這樣修在如此隱蔽地方的倒是第一次看到。
“碰!!”
猛然推開木質大門,只見西斯塔爾靠牆而立,已脫去平日的華麗裝束,身上僅着簡單的便服。
“看來,你已經作好準備了,西斯塔爾。”解開魔法僞裝,莫亞還復她的原本面目,身後的木門也自動關上;“你今天最好給我一個能原諒你的理由。”
點有蠟燭的練武房裡,兩張彼此都熟悉的面孔在飄移的燭火下顯得陰沉不定。
“我看了。”沒頭沒腦的一句話,西斯塔爾的回答讓莫亞很是不解,這並不是她想要的答案。
“你的記憶,就在昨天夜裡,在你昏迷以後,我全看了。”亮出那顆大長老給的魔晶石,西斯塔爾的話讓已經憤怒到極點的莫亞氣得渾身顫抖。
“你說什麼……你竟然敢偷窺我的記憶……你竟然敢……絕對不會饒恕你!!”一直都打算深埋心底的記憶被徹底窺視了,莫亞無法控制她勃發的怒意,那可是連畢爾菲特都未曾告知的隱秘。無法說出口,被陷害的理由竟是因爲她沒防備,讓幾個自己原本鄙視的貴族陷害,那些原本曾是她視爲朋友的卑鄙小人。
“你沒有發現嗎?”拿着那封他帶回的信件,西斯塔爾冷靜的面對莫亞;“這是一個陰謀,一個針對你的陰謀。”
“你……說什麼?陰謀?”
西斯塔爾的話讓莫亞原本打算攻擊的左手放了下來,用懷疑的眼光審視着他,猜測這是不是爲了轉移自己注意力的謊言,反正他早就對自己不滿了,現在又沒有大長老和祭長制衡,也許是延續在夜之都的報復吧。
“不信的話,你自己看好了。”知道莫亞絕不會輕易相信,西斯塔爾把信丟在地上。
將信將疑地撿起那封曾讓她失控的信函,莫亞又仔細地看了看,終於在第三遍時她看出了一些掩飾得極好的破綻。
竟然能在第一時間知道有高階暗夜精靈在黑森林出現,這可是隻有梅里城內幾個工會內部高層主管才知道的消息。白玲作爲一個外來者既然馬上就知道了,那即是說她和其中某一個工會有着十分密切的來往,這更深一層意思也代表她知道自己就在梅里城。
白薔薇戰役之前,莫亞曾到過梅里,由於沒有任何掩飾,立刻就被自由流浪者傭兵團給認了出來。在被朱利安釋放後,她在梅里出現的消息白玲一定知道了,而且同暗夜精靈的關係雖不一定爲世人所知,但所有人一定都認定自己是躲在夜之都,白玲自然也想到她會借用暗夜精靈的力量來複仇。
所以,此次以戰爭祭司的身份出現在梅里,白玲就以信件爲誘餌,目的是引她現身,說不定其他幾個人都已經到梅里了,就等她自己上鉤。
那西斯塔爾阻止自己的原因……
“我知道你一定會去找那幾個仇人報仇,但這樣也恰恰中了他們的奸計,那個叫白玲的女人就等你自投羅網,試問你有多少勝算,在憤怒之下,你連我的伏擊都無法躲開,又如何對付早已等待的敵人?就算你持有神器,可那又怎樣。啓動神器需要漫長的時間,在那之前,你已經斷氣了,獸人王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嗎?”
聽着西斯塔爾的分析,莫亞沉默了。她知道,自己又一次險些喪失了報仇的機會,但是也逃脫了一次仇人所設下的陷阱。
“抱歉,偷窺了你的記憶。但這樣也讓我發現,我們兩個其實都有極爲相似的經歷。”走到莫亞身前,西斯塔爾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了冷漠、假笑之外的表情,那種真切的傷感是她不曾見過的,當初在暗月神殿時的感傷不過是一時的感觸,而這次,是真正的情感,那同屬於被背叛纔會有的悲痛。
“想聽我的故事嗎,不會很久的,沒有你那麼多曲折。”把目光投在燭火上,西斯塔爾的思緒一下又回到了他也不曾對任何人講起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