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拘留”的第四天,我的頭出奇地痛,並且感覺非常疲累。中午的時候睡着過一次,夢見了昕潔,還夢見了凌玉,她們在一片非常廣袤的青草地上坐着,似乎在說着什麼話,而我自己,則不知道站在什麼位置,很遠很遠地看着她們,就那樣看着,沒有向她們走去,也不知道爲什麼不向她們走去,而只是看着她們在草地上說話,甚至聽不見她們在說什麼,一直到突然被一陣吵鬧聲驚醒。
這陣吵鬧聲隔着很遠傳過來,但裡面有一個我能回憶起來的嗓音,是那名叫成哥的保安隊長,他似乎高聲叫罵着說警察沒有權力抓他之類的話語,似乎還打翻了一些東西,引起一陣稀里嘩啦的大動靜,但隨後就安靜下來,似乎被制服了。
幾分鐘後,老姚進到拘留我的房間裡,興沖沖地跟我說:“你說對了,這個人的確有問題,而且問題不小。”
我問道:“你們查到了什麼?”
“一件命案。”
“命案?!他把人殺了藏在那套房子裡?”
“基本就是這樣,自從昨天和你談過以後我們開始監視這傢伙,發現他果然變得心神不寧,到今天早上爲止,總共回去702房四次,前幾次他也沒做什麼,只是進去了一會就出來了,而今天中午,他喝了酒以後,醉醺醺地又去702了,這次,呆在裡面的時間比較長,我們幾個人衝了進去,發現這傢伙正在撬木地板,而木地板下面是一具屍骸。”
我追問道:“屍骸?什麼樣的?”
老姚估計看出了我的擔憂,道:“你別緊張,初步判斷這具屍骸的主人已經死了好幾年了,而且年齡比較小,應該不超過10歲。”
我舒了一口氣,問道:“小孩?”
老姚點點頭,道:“骨架很小,這只是初步判斷,具體的還沒來得及查,我就先過來給你把情況跟你說了,我還有事,先去忙了,有情況我會再來。”
老姚說完之後,就走出了房間,而我,變得更加疑惑起來。
幾年前在702被殺的小孩,這個小孩的身份是?羅先梅和我說過之前住在702的一家四口全死了,這一家四口裡面肯定有小孩,會不會是其中的一個?可是,在我家冰箱發現頭髮那會,我提到羅先梅的時候,成哥卻說我瘋了,他當時說我瘋了是什麼意思?
成哥和羅先梅又是什麼關係?不如先這樣假設:羅先梅那麼害怕別人進702,應該是跟成哥殺了人有關係,而成哥也明白羅先梅知道這件事,但是他不敢對她下手,會威脅她?那麼,他對於不知道的人比如我,是什麼態度呢?
對,就像他當時說我瘋了其實就是爲了隱瞞702一家四口被殺這個事情!他不想讓別人知道,所以纔會在我提到702時一反常態的憤怒。
可是,這個成哥是如何做到將整件事隱瞞下來以至於只有羅先梅一個知情者呢?還有,現在只找到了一具小孩的屍骨,其它的三具呢?
而最關鍵的地方,我隱約覺得王飛跟成哥有關係,跟成哥的那次案件也有關聯,可究竟是什麼關聯呢?
這一切,恐怕必須要親自面對王飛才能搞清楚。雖然我知道王飛還會再次主動找到我,但我不知道究竟要多久以後,那時凌志傑還活着嗎?還有昕潔,我還能找到你嗎?
這天晚上,我做了和中午同樣場景的夢,夢的大部分都和中午一模一樣,我遠遠地站在那個位置看兩人說話,可到了夢的最後,卻異常驚悚地意識到,和昕潔坐在一起的那個人已經不是凌玉,而是王飛!
於是,我驚醒了過來,頭痛欲裂,隨後,總是感覺在這間狹小的拘留房裡有另一個人存在,像鬼魂一樣遊蕩在我四周,揮之不去。
我確診我自己已經患上了嚴重的精神衰弱症,必須依靠藥物輔助治療。
被“拘留”的第五天,我向老姚申請拿到了幾片我需要的藥物,兌水服下後,在潛意識裡告訴自己藥物已經在起作用,神經脈絡開始舒展,大腦皮層活動逐漸減弱……
被“拘留”的第六天,老姚告訴我屍體鑑定完畢,死者死亡時年齡爲7歲,女,系被掐頸窒息身亡,死者身份仍然在覈對中,未在702房內發現其它屍體。嫌疑犯劉成(保安隊長成哥)未招供,堅稱發掘屍體純屬意外。所以,警方仍然需要調查取證。我建議老姚去找羅先梅的丈夫,他肯定是知情者,只要找到這個人,劉成不招供也不行。老姚點頭離去。
被“拘留”的第七天,另一具屍體找到,不過不是我所猜測的那被殺的一家四口中的其一,據老姚說有可能是熱電廠附近“雞街”小巷裡被小宋殺死的那個男人。但我去看了那屍體,要瘦小許多,不像是當天被殺死的那個男人。警方做了屍檢,也無法確定身份,只能大致判斷系黑道無登記人員。
但老姚告訴我,即使這樣,我依然是嫌疑犯,所以必須拘留滿15天,我表示願意配合他們的工作,因爲我實在不知道自己接下去究竟該怎麼辦,我所能做的也只有等待,不論是在自己家裡還是在警局裡,等待的過程都是一樣的。
我從“雞街”被帶回警局那天開始,就曾經考慮過將凌志傑的情況告訴警方,然後帶警察找到那個地下黑拳的場所,將那批人抓起來,把凌志傑救出。但我不清楚自己爲什麼沒有這樣做,也許是隱隱覺得,如果我那樣做了,凌志傑就死定了,而如果沒有做,凌志傑也許還能活下去,撐到我找出王飛並將一切事情都處理完爲止,當然,這種“隱隱覺得”所代表的第六感,來得毫無由頭。
所以現在,我只有等待,等待王飛再次主動找上門來。
第三十章 等
但這一等就是等了半個月,也就是我被“拘留”的最後一天,仍然沒有等到。
這天早上,我仍然在警局裡,老姚風塵僕僕地回來了。他告訴我,他們查到了羅先梅丈夫的下落,也見到了他本人,但從他那裡得不到任何對於劉成有效的指證。
因爲,他們找到羅先梅丈夫的地點,不是在他老家,而是一家精神病院。
“瘋了?!他什麼時候瘋的?”我驚問。
“不知道……我後來又回你們那小區查了下,有幾個老人告訴我他好像瘋了好幾年了。”
“不可能!我是心理醫生,接觸過他,怎麼可能看不出來他瘋了?!”
“這……你意思是說他裝瘋的?”
我點點頭,道:“你也知道,他就住我樓下,我接觸過好幾次,而以我職業上的判斷來說,他精神是正常的,他裝瘋的原因,我想還是不外乎劉成的威脅……老姚,你信我麼?”
“這……我也不知道什麼職業不職業,但我去精神病院看他的時候,看護說他經常把大便拉在牀上,你說他沒瘋的話,他那麼做是爲啥?”
我搖搖頭,道:“把大便拉在牀上也不一定就說明他真瘋了,要不這樣,明天你和我再去一趟,我單獨和他見面,你只要在外面聽就行了,我應該能問出點線索。”
老姚點點頭,道:“行,你今天就先回家收拾一下,好好休息,我們明天再去精神病院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