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來的是一個年輕的小夥子,隻身一人。老闆娘一見表情並不欣喜,在這個時候來吃飯的人大多是不會吃出多少銀子的。
“有,你要吃點什麼?”老闆娘語氣很生硬。
“隨便來點就行。”男人挑了一張桌子坐下。
“隨便?到底要吃什麼?”老闆娘不耐煩的問。
他看了看我桌上的菜飯,“跟他一樣,再來一份。”老闆娘頭也不回的進入後廚。
男人坐下百無聊賴的翻.弄着手機,他身上散發着一股逼人的氣勢,我說不好,反正有一種感覺,此人並非泛泛之輩。
他玩了一會手機,後廚傳來鐵鍋翻菜,兵兵梆梆的聲音,他四下張望,目光貌似不經意的在我身上逗留片刻。
我只是悶頭吃飯,對來者並無半點在意之意。
“兄弟,借個火。”他走過來,嘴上叼着一根菸。這是男人,或者說抽菸男人間特有的溝通方式,通過借火找到彼此間的話題。
其實借火之人並非肯定兜裡沒有火。
(不過後來我知道了,當時他兜裡確實沒有火。)
我從兜裡掏出打火機放在桌子上,他拿起點燃那根菸後,又從煙盒抽出一根,遞過來。我瞥了一眼,搖搖頭,依舊吃我的飯。
他有點尷尬的又把煙塞回煙盒,“這麼晚,也是剛剛從牌桌上下來?”他抽出凳子,在我旁邊坐下來。
“我不打牌,這個時候吃飯,習慣而已。”
“好有個性的習慣。”他一個人兀自笑了幾聲,“兄弟是做什麼的?”他說話並不是像其他混子樣地充滿巴結意味,只是隨口而出,淡淡的,讓每一個他問的人沒有拒絕回答的理由。
“我?搞點建築材料,餬口。”我擡起頭看着這個年輕人回答。
他長得不帥,甚至可以說很平庸,眼睛很小,但目光很有神,一張闊嘴,牙齒潔白。“是麼?可是哥們你的氣質,很像是做大事的人。”他的小眼睛斜瞟着我。
我伸出去夾菜的筷子在空中停頓了一小會兒,然後盤子中那塊雞蛋被夾起。“是麼?我還真沒看出來。”我有意的側了側頭,把臉上的刀疤,陰在白熾燈光線的暗影裡,“那你是幹什麼的?”我散漫的問。
其實從他一過來,一坐在我身邊開始,我就感覺得到,這個人透出來的一種氣息,只有常在刀光劍影裡拼殺的人身上纔有的氣息。
“我在市裡,家裡出了點事,來這邊躲躲。”他慢條斯理的說着。
老闆娘從後廚端處一盤菜,看到點菜的客人已經跑到了我的桌子上,不禁發問,“先生,這菜上到哪張桌子上?”我旁邊的年輕人,看着我在示意我願不願意大家拼桌。我嚥下口中的食物,“菜都是一樣的,還是上到那張桌子吧,我快吃完了。”說完我又把頭埋下去。
“那就上到那張桌子吧。”男人指了指自己最開始坐的位子。老闆娘快步走過去,“啪”的一聲把菜狠狠地放在桌子上,心中的那種不滿之意在這一摔中淋漓盡顯。
男人目送着老闆娘進入廚房,轉過頭嘿嘿一笑地說,“
看來S城的人對我這個‘外來戶’不太歡迎哦。”
我知道他在說我,於是沒有答話,依舊吃自己的。
“好了,哥們我過去吃了。”說完他起身坐回原來的位置。
老闆娘來來回回的在大廳與廚房轉了幾圈後,菜上齊了,她坐在一旁嗑着瓜子,等着我們吃完好收拾東西。
我把最後一口飯扒入口中,老闆娘起身站起來,朝收銀臺走去。我掏出錢,付賬。在走過那個年輕男人身邊時,我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衝動,說了句“哥們,我們可能會再見的。”然後在他的目光中走出飯店。
我在春天柔柔的夜色裡響亮的打了幾個嗝,有幾隻貓在黑色的庇佑裡此起彼伏的嚎叫尋找配偶。
回到家,躺在牀上,我腦中始終想着那個在小飯店遇到的年輕人,他的特有氣質告訴我,這人絕對不一般,並且與我會有天大的關係。
和着那張不算漂亮的容顏,我慢慢地滑落到夢裡,我的夢太過美好,以至於蘇夢琪和魏天正在客廳裡爭執我居然沒有聽到。
小飯店裡男人吃完飯把錢放在桌子上,“老闆娘,跟你打聽個事?”
老闆娘已經起身打算過來收拾殘局,“什麼事?”語氣依舊冷漠。
“剛纔那個人,是誰?”
“你們不認識麼?”老闆娘一頭霧水。
“不不我們剛剛認識,不還不算認識。”那人笑了笑解釋說道。
老闆娘收起錢,“我也不認識,他第一次來我們這吃飯。”
男人很失望的表情立刻涌上來,“哦,那,那你對咱們這一片的黑社會,有什麼瞭解麼?”男人抽出一支飯後煙,卻發現自己沒有火。
“黑社會?咱們這一片一直都是黑龍在照着吧,別的就不知道了。”老闆娘一邊收拾一邊說。
“黑龍?什麼來頭?”男人一邊問一邊走到吧檯前,從上面拿過一隻打火機把煙點燃。
“好像是天雲的人,哎,天雲這一段時間,老是出事,據說他們新東家前幾天差點被人砍死。”老闆娘一提起這些恩恩怨怨街頭巷尾的新聞就津津樂道起來,“好像是,破了相了。”
“破了相了?”年輕人在心底默唸一遍,突然他的腦海閃過剛纔自己身邊的那位,腦袋不經意的扭動正好讓他看清了對方臉上橫亙的刀口。
“我.操,不會他孃的這麼巧吧?”男人小聲地說着。
“什麼巧?哎呀,你是不知道,這年前的那一架打得,天昏地暗的,要我說,這世道被那些黑幫整的越來越不好了……”她忙着低着頭擦桌子,沒有注意到身邊的男人已經叼着煙,慢慢若有心事的走出了飯店。
一連幾天,張一天帶着一票子人南征北戰,把S城攪得烏煙瘴氣,幾個不聽天雲招呼的小幫派被張一天打得落花流水,幾天以後,天雲基本統一了南城黑道,北城的趙曉宇也積極地擴張領土,不過馬奔的勢力在北城盤踞多年根深蒂固,對於趙曉宇並不突出的成績我並沒有過分苛刻要求。
不過據說馬連升又派回了得力愛將回S城經營,然而又有傳言馬連
升現在在市裡遇上了麻煩,暫時自顧不暇,把剛剛派回的人又調了回去,更有甚者,說馬奔惹上了政府的要員,這一段正在談判,元氣大傷。
總之,天雲在不斷壯大的時候,馬奔始終沒有再出手。
突然接到孫甜的電話時,我才猛然間意識到,這幾天這個一直糾纏在我身邊的小丫頭消失了似的,她還有點不滿我不聯繫她,被我幾個很醜的藉口矇混過去後,她提出,這次是他父親要見我。
“真的麼?”我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當然了,不過你得快點趕過來,他下午有會。”孫甜一本正經的說。
“我這就過去。”說着我就掛電話,甚至沒有聽到她說的那句,“我在我家門口等你”這句話。
再一次來到孫甜的家,依舊是那個書房,我面對着依舊是那個一臉正氣的孫天安。
“你發過來的企劃我看了。”
“嗯,我們做了很久,很用心的做。”
“面對這麼大的工程,誰都會用心做的。”他瞪了我一眼,“我們孫氏集團可以支持天雲,在資金上,在技術上。”他慢吞吞的說着,手指在桌面輕輕敲着。
我掩飾着內心的欣喜,“孫叔叔,您放心……”
“你不用給我打包票,我懶得聽。”他頭也不擡,冷冷的說,“這項工程,我孫氏支持天雲是做,支持天鵬也是做,甚至我們自己競得標也可以做,你要懂。”
我點點頭。在這樣一位前輩面前,我絲毫沒有一個黑道鉅子的牛樣子。我只有俯首帖耳,恭恭敬敬的份。
“三月底就要競標了,你回去把企劃在好好修改一下,資金不要怕,有孫氏。”
我點點頭,“謝謝孫叔叔。”
“不要謝我,我做這些是有條件的。”孫天安突然話鋒一轉,“魏正雲,你答應我的話,我們一切好商量,否則,孫氏不會給天雲提供任何援助。”
我擡起頭,目光正好與孫天安的視線相撞,此刻的孫天安滿目都是無奈與憤怒。
“孫叔叔,什麼?什麼條件呢?”我怯怯得問。
“你,魏正雲,從此以後,再也不要在團團面前出現。”孫天安一字一句狠狠的說。
我突然意識到,我的這次機會,一定是孫甜這些天跟孫天安經過了巨大的哀求也好,鬥爭也好才得來的,孫天安一定是看到孫甜對我的感情,纔會說出這個條件。
“孫叔叔……”
孫天安打斷我的話,“魏正雲,我承認你小子年輕有爲,有氣魄,我家團團看上你,很正常,可是,你自己也知道,像你這樣子混黑道的,有幾個會有好結果,你這次刀劈在你的臉上,下次呢,說不好就砍在你的頭上。我不能讓我的女兒跟一個亡命徒。”
孫天安說的很激動,最後竟然從沙發上站了起來,“我女兒喜歡你,他這幾天跟我吵了多少次,全是爲了你,魏正雲我底下了解過你,你的人品我信得過,只要你答應我,我一定助你拿下高速的工程。”
我傻傻的看着孫天安。腦中紛繁複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