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拿兩千塊。”張二奎大大咧咧地說。他知道芳芳借錢的高利貨公司老闆,也是麻臉口中的五哥是誰,他叫陳五,他也知道麻臉的綽號叫三楞子,是成名十多年的黑道狠角,但是他要裝作漫不在乎,而且認爲自己的出賣費不應該比三楞子低。
芳芳一點也沒猶豫,立刻從坤包裡數了兩千元給他。看着遞過來的一疊大鈔,這下張二奎無數再裝下去了,他臉色凝重起來,他明白接了這兩千塊錢意味着什麼,如果說這一陣他們做的黑道業務是小米步槍,這一次,絕對是飛機大炮。
“二爺。”芳芳嗲聲呼喚。張二奎立刻明白自己沒救了。男人愚蠢的自尊,剛剛上道的自我膨脹和無可救藥的色膽,明知道這是一個溫柔的陷阱,他也準備跳進去。他伸手拉過那疊錢,在手中抖抖,隨手捏提芳芳的臉蛋。張閃耀坐在桌子後面無表情地看着自己的兒子。
“好,二爺就替你平這個事。”既然已經跳進去了,那就表現得光棍一些,張二奎豪氣地說。
“五哥的脾氣……,二爺你最好好好跟他說。”芳芳身子靠了過來,滿臉關懷,實際上,這是在敲釘轉腳,上屋抽梯,張二奎立刻中計,冷笑起來:“我打人的時候,從不先問他是誰。”他不由自主地隨口把這句口頭禪說出來,雖然,並不切題。
他直接跟陳五打了電話,告訴陳五芳芳是他的一個表妹,他想請陳五吃個飯。這實際上是要求談判。陳五在電話中似乎既沒有吃驚,也沒有生氣,他溫和地問了張二奎是誰,然後笑呵呵地一口答應,請張二奎安排時間地點。
張二奎把時間定在週六的下午。他必須確保談判的時候蘇永邦在場。他沒有愚蠢地認爲自己能夠獨立解決這件事。他向蘇永邦解釋爲什麼要出頭的原因是,芳芳答應事成後給他們三萬塊錢。這似乎是一個十分充足,不可抗拒的理由。古時候,那些闖蕩江湖的俠客們是不需要考慮錢的,武俠小說中就是這樣寫的。而在西方,那些偉大的騎士同樣不需要考慮金錢,他們只需要殺毒龍,除巨人,和魔法師搏鬥,就能夠揚名立萬,但是現在,這個正在轉型的國度,每一位想當騎士的人,都必須金錢搏鬥,無論是衣冠楚楚的商界精英,還是舞刀弄槍的黑道混混。
週五晚上,蘇永邦和張二奎、王建強討論了明天的談判,因爲對手實力強大,他們召集了所有能夠召集的兄弟,有十多人,張二奎用那兩千元錢請客,這個戰前動員會看起來是在鼓舞信心,也有拿錢買人的意思。
週六下午,蘇永邦團伙全部出馬,準備充分,陳五的人比預定的時間來晚了幾分鐘,令人意外的是,沒有蘇永邦想象的大陣仗,只是三楞子和三兒兩個人,看着他們大搖大擺地走進茶館,蘇永邦心中感到失望:這就是陳五對他們的評價。
三楞子一走進來,就用小眼睛瞥着凝坐一團的蘇永邦四人,“美女就是難纏,總有這麼多蠢蛋替她賣命。我想看看這一次又找了些什麼角來跟爺磨嘰。”他語氣輕鬆,神情輕鬆,心情也是如此。在他看來,這根本不是什麼談判,在這之前,他根本沒有聽說過張二奎這個名字,這種新冒出來的小混混總是自不量力,狂妄愚蠢,他今天來的目的就是教訓人,象對付歪歪一樣。
王建強招呼道:“三哥,五哥沒來?”
三楞子看着王建強,有些愕然,他情不自禁地笑了起來:“你們這些小蝦子,也請得動五哥?”現在他是完全放鬆下來,對方這種貨色也敢坐在他面前宣稱要跟他談判,他簡直有些哭笑不得,他擔心傳出去會遭到公司兄弟的無情恥笑。
蘇永邦冷冷看着三楞子,他看清了對方眼中的輕蔑的之色,這是真實的,不是裝的,這讓他感到憤怒,他無法忍受,低喝一聲:“我們單挑。”
這完全不是談判的套路,他們彼此連條件都沒提,按照計劃,蘇永邦也應該在後面纔出場。
“單挑?老子和你單挑?”三楞子伸出手指點點蘇永邦,又點點自己,歪了下頭,似乎是在懷疑自己聽錯了,臉上露出古怪的表情,然後,他猛地把桌子頂向蘇永邦,抓起桌上的茶缸就砸,幸好蘇永邦及時用手擋了一下,砸在手上,坦克起身飛拳還擊,三楞子不得不退後一步,閃開這來勢兇猛的一拳,旁邊幾桌的人都站了起來,蘇永邦的伏兵四出,紛紛作勢要撲向兩人了,這個時候,三兒冷笑着從手包中摸出一把槍來指着蘇永邦,大聲怒喝:“跪倒!”
蘇永邦腦中一片空白,正要越過桌子撲過去的張二奎定住身子,所有的人都呆立在場,似乎是很長一段令人窒息的時間,實際上只有幾秒鐘,王建強笑着站起來,乾巴巴地說:“三哥,一點小錢就要動槍啊。”他反應最慢或者說是故意的,所以他落到了後面,但正是因爲如此,他沒有受到威脅,思維正常。
這句話打破了茶館中的死局,張二奎低聲吼道:“小三兒,你他媽有種就衝二爺來!你敢打你二爺,你他媽也要填命。”他靠向蘇永邦一步,氣虎虎地站在他身邊。
蘇永邦這時候才從驚嚇中回過神來,他首先感到的是羞恥,接着差點被張二奎的話逗笑,他的話前面非常英雄,後面還是暴露了他心中的害怕。蘇永邦有了底氣,也開始放鬆,他微笑着看着三楞子,說:“三哥,我們是來談判的,漫天要價,落地還錢,總得表個態吧?至於要打打殺,那也要談不攏再說,你是老江湖,你冒失了。或者你就是在伏勢欺人。我尊敬你,但並不代表我就任你打罵,否則我爲什麼找你談判。”他娓娓而談,一眼也不看拿槍對着他的三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