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高峰和陳十全等了良久才見得研究所的江所長帶着報告和送檢的槍安回來。按着慣例把簽收的簿簽了名,塑封着的槍支又交回到了秦高峰手中。秦高峰卻是隨手交給了陳十全。
“咦!?”
陳十全的禿頂和眼珠都亮了亮,手裡這把槍比五四要大多半個槍身,入手沉多了,怕得有一公斤了,隔着塑料袋都感覺得到這把槍做工的精緻,不像那種街痞混混持的改裝槍,正詫異地時候,秦高峰接着檢驗報告,笑着問了句:“沒見過吧?支隊長專門點你這個槍械專家進專案組,你要不認識,可丟大了人啊。”
“再怎麼說也是把自制的嘛。不值一提。”陳十全還真不認識,故作不屑狀。
“老陳你要這樣想。可就錯了。”江所長還沒有陳十全的年歲大,笑着解釋道:膛線六條,我們試過了,子彈出槍的動能可以達到 嘔焦耳、初速達到澠米右,射程在幼一,酬,4…範圍內可以對的鋼板造成貫穿效果。雖然是自制武器,準星差了點。可近距離的殺傷力要比現配的警槍大得多,“把這把和前幾年流行的禹麟造相比,可要先進不止一倍了啊。
做這東西,怎麼也得你這種槍械專家的水平吧?”
“喲,這麼厲害呀?”陳十全和秦高峰。俱被這實驗數據嚇了一跳,陳十全和槍打了一輩子交道,自然識得厲害,嘆了句:“這槍要是氾濫了。那還了得。”
“不會。”江所長笑着道:“槍管所選的管材很稀有,精密機械和模具行業纔有這東西,如果考慮到智能車牀等其他因素,造這麼一支槍的成本,差不多等於他們黑市購買一支了。”
“那他們這不是吃飽了撐得?”陳十全詫異道。
“不,看似大愚。其實大智,…這種槍的裝卸很方便,注意它的槍管,不像其他自制槍。管是抑死了的,這樣的話,開過槍後,他只需要更換一隻槍管。下一次再開槍的時候,這支槍又成了沒有案底的槍支,即便是我們彈道檢驗也查不出端倪來。你們倆老同志不應該不懂其中的關竅吧!?就即便是抓住了,自制武器和軍警制式武器的量刑也不是一概念,所以說製造的它是一個大智若愚的知”江所長解釋着。
“呵呵”神州處處有奇智呀。要真放開。我看咱們的山寨工廠造飛機都沒問題。”陳十全被說得無語了,收拾着槍支和檢驗報告,倆個人謝了這位常給刑偵大隊做彈道檢驗的江所長,出了研究所的樓門。
並肩下樓的時候。陳十全隔着塑料袋摸着這把沉沉的槍身,看得心有餘悸,隨口問了句:“秦隊,這誰繳回來的。敢揣這傢伙的,可都不是什麼善茬。”
“你真不知道?”
“我哪知道,昨天晚上剛從山東解押人回來,一大早就被陸隊召回來了。”
“呵呵…看來還沒人告訴你吧?我說是你弟子,你信不?”
“哈”不可能,他要有那得性。我這滿頭毛能重長出來。”
“好啊,那你趕緊長吧。”
秦高峰不陰不陽地說了句,陳十全本來以爲秦高峰開玩笑。不過聽話聽音。一聽這音。緊張了。快走兩步跟上來,焦急地問:“秦隊,”這,真是這小子呀?”
“全支隊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準確地說是兩支,繳了一支、特警隊清理現場的時候又發現了另一支,陳十環,青出於藍勝於藍,你弟子一對八,不但把八個打得落荒而逃,還傷了倆個。怎麼樣?現在還覺得我的教法有問題嗎?”早告訴過你了,你那一套不流行了,說着。說得陳十全越聽越奇,詫異地問着:“秦隊不是唬我吧?他能有那出息?,“哎,不對呀,這不是盛唐出的事嘛,不是說涉黑團伙鬥毆,就燒了輛車還傷了倆人。特警隊辦的這案子嘛。”
“是啊,報紙上還沒提槍戰的事,那這槍那來的,我做的呀?”秦高峰反問了句。
“喲“喲,”看來沒假,支隊新聞發言肯定不會把案情全爆出來。陳十全吧唧着嘴側着腦袋幾乎忘了邁步,秦高峰乾脆也站下來,大致情況說了幾句,聽得陳十全直甩巴掌,嘴裡讚歎着:“有種、有種,這小子有種,看來我還真看錯他了”喲?秦隊,這”這小東西不會又是單幹了吧?”
秦高峰眼神裡透着讚許,似笑非笑地點點頭,默認了。
“壞了,上頭可最反感這事”對了,人呢?”陳十全省得這事不簡單。
“走吧…還能怎麼樣,又被兩毛二督察扣起來了。”
“不會扒了官衣吧?”
“應該不會。支隊長煞費苦心培養了一年多,還花了好幾萬,連操心帶擦屁股好容易摔打出這麼一個苗子來。我想他捨不得扔吧”
“那就好。”
說了這句倆人到了車旁,一左一右上着車,這陳十全聽得這個消息,有點發神經似地一會自顧自地笑笑,想想以前,再想想現在,笑着自言自語說着:“秦隊,我發現這人的膽子呀,都是逼出來的,我剛當武警那會兒,隊裡派出押解死刑犯人,哦喲,看了一回現場嚇得我幾天沒睡好覺, 越看越多就麻木了啊,越麻木膽子越大,咱們這行呀,人都說當警察老得快,我這一腦門頭髮呀,就是這工作給整沒了,
“得了哎,咱們早被制度化了,離了這一行,就不是老的問題了,能不能活下去都是問題
秦高峰發動着車,不陰不陽地說了句,陳十全被這話說得有點心動,沒明白這個活,是“生活”還是指“死活”不過細細想想,其實都差不多。
“別跟我講制度問題啊,去夜總會的多了,我們重案隊向來就有規定,除非是統一行動,一般不着警服;辦案期間,槍不離身。別說夜總會,就黑社會我們照去不誤,”哎,張督察,咱們老熟人了。就這麼一個經過。你們不能兩天問我七八次吧?您二位不用過年吶?”
招待所的隔離處,一位身着便裝,額頭臉頰俱是結癡的傷疤的人在大言不慚地說着,細細看看,噢,是簡凡。
看來進得多了,越來越熟悉了,口氣越來越接近於理直氣壯了。蝨子多了。倒不覺得咬人了,毛病多了,根本不在乎自己當什麼人了。
“問了三次而已你還知道要過年呀?要不是你這事,我們早回家了。”張督察旁邊坐着那位姓李。叫什麼簡凡記不清了,第一次進來就是這倆人,這倒記得清。
“那好您問,我沒有抗拒審查,我怎麼看二位有點不耐煩呀?。簡凡正色說着。故意說這話。
來這兒的人。有又哭又鬧的、有痛悔不已的、有尋死覓活得,更有唯唯喏喏的。壓根就沒見過這種一次進來一個樣的,特別是這一次 嘴脣吧唧得比子彈初速慢不了多少。倆天來七扯八扯,把倆督察搞得頭暈眼花,
“那假火警呢?公衆場合製造混亂,這是兒戲嗎?”張督察斥了句。
“那個呀?,”簡凡的眼骨碌一轉,神情趨向堅定以及堅決,義正言辭地說着:“絕對不是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懷疑你們的同志和戰友呢?”,我告訴你們啊,這夜總會什麼人都可能有,錢花多了肉疼不想買單、想帶個小姐出臺嫖人家不願意、還有喝多了的更不用說、還有啊,他們的競爭對手也有可能籍此來打擊盛唐的經營,還有啊,那天晚上到底有多少鬧事的,誰也說不清,也可能是他們嘛,對了,還有可能趁混亂揩油的啊”種種可能,都可能有。這種事,沒有明確證據、沒有目擊,你們怎麼可以亂往我腦袋上扣涅?我估計你們倆連現場都沒去過”
簡凡的嘴吧嗒着一剪不停,倆位督察隨着這位抑揚頓挫的分析擺着腦袋,三繞兩繞越繞越遠,張督察知道這類長篇大論又要開始了,趕緊地擺手:“好好,停”下一個問題。發現持槍匪徒,爲什麼不馬上報警?。
簡凡心裡一跳,這每貨抓着正點了,不過臉上一聲肅道:“我報了,是他們來的慢
“又胡扯是不是?”李督察幫着腔。
“怎麼可能胡扯呢?他們足足用了十幾分鍾。超時了啊 哎,李督察。您別老找我的不是,咱們都穿警服的我不怕告訴你。我在一隊幹過。在派出所也混過,但凡這夜總會,人家那家沒點背景,你現在打電話報警試試”您要說嫖娼賭博,五分鐘路程,他們三分鐘就趕到;您要說鬥毆槍戰,就是五分鐘能到,也得拖十幾分鍾,等到了其實電話早通知完了;要是五分鐘正常到了。那是肯定沒什麼事。”簡凡笑着說到。關起門來自己人說話那種偷偷摸摸的態度。
李督察被說得眼光遊離着,這是個現實存在的問題,反倒不好苛責這個警了。指指同伴的記錄說着:“這點,先別記”簡凡,你別打馬虎眼啊”我們從特警隊提取了錄像,根據槍響時候房間裡出去的時間和你的報警的時間,中間足足間隔了十四分鐘,這段時間你在幹什麼?如果加上你發現第一個望風歹徒的時間,要更長了,這段時間你又在幹什麼?”
“我先弄住了那個望風的啊。我揣不清情況嘛,身上又沒帶詩子。又怕拖着這傢伙下樓可起恐慌,就把他擠到安全門那兒審了一番,我還以爲就是個收爛債的混混揣了把傢伙裝門面呢。嘿喲,誰知道一不防備,這傢伙一個。朝天蹬把我從樓梯上蹬下去了。腦袋上碰了好幾個大包,槍一走火,正好乾了他一傢伙。這是沒來得及報警槍一響,壞了。裡面出來三四個”那子彈是砰砰砰砰在屁股後在身邊追着,我想報警也沒機會呀二位,您不能這麼難爲我吧?那光景只知道小命要緊。那還能想起報警來呀?比如啊,我現在是歹徒,我砰砰砰砰一開槍,您二位第一個,反應肯定是先跑先保命,安全了才能想起報警呀,對不對
簡凡兩手一攤以示自己的無辜,這砰砰砰幾聲分別用一三、四聲說出來。恰恰淹沒了關鍵的環節,說得動聽無比、戲德無比,說得倆督察也跟着悻悻無比。
不管怎麼說,在理。
倆督察互看了一眼,心思倒差不多,雖然說得不怎麼好聽,可也算在理,其實在面對這個並不是因爲貪污腐敗或者因爲收黑錢而進來的小警察,倆人倒是對此人也沒什麼惡感,張督察快速記着要點,隨口說着:“簡凡,你不要不耐煩啊。我們也是公事公辦,,還有一個問題,你報警是在發現盛唐倆個人被劫持走之後。再沒有得到隊裡明確通知之前,爲什麼擅自行動?這中間有你私人恩怨在內嗎?報警之後等待後援,這是常識問題。”
“不不不,,您說的不對,每年還鼓勵市民見義勇爲呢,輪到警察了。還得紀律拴着呀?”簡凡正襟危坐,一凜然:“在人民生命財產安全受到威脅的時候,要警察幹什麼?不就挺身而出嗎?”這是肖副局長的話。我們要同一切違法犯罪行爲做堅決、英勇和殊死的鬥爭,這是一個警察最神聖的使命,樑局長說的啊。還有我們支隊長說過啊
簡凡話鋒一轉,又開始可經據典了,引得是領導的話,你督察總不敢說我說的不對吧。
“等等李督察擺着手,倆個知道這傢伙又來裝腔作勢了,這個相可越裝越不像了,李督察一攔。仁人就都笑了,張督察頭擡了擡又低下了。椰擒的口氣川育!“簡幾,別以爲我們不知道你個唐授漁的私人關係乍,盛後在一隊的轄區,你們是舊識了吧?”
“您這話就不對了。”簡凡欠着身子,眼擠着,笑了笑道:“警察的眼裡只有嫌疑人和市民,只要他沒有違法犯罪,不都是警察保護的對象嗎?法卑也沒規定有前科的人沒有人權呀?我怎麼覺得您二位是來我這兒挑刺來了。當時就是個普通人,我也要衝出去,反正我手裡有高壓水龍頭,我佔着優勢,這便宜英雄當一回也無所謂嘛,是不是?”
“呵呵,就最後一句可信啊。”李督察笑着。和同伴相視了一眼,那位搖搖頭。倆個關了錄音。收拾着東西,看樣這一次又結束了。
“嗨、嗨、二位您別走啊,這大過年的,就讓我擱這兒過呀?這麼點見義勇爲的小事。不至於還把我保護起來不讓我出去過年吧?”簡凡起身來送着倆位督察恬着臉說着,隱隱約約地試探這事的深淺程度。
“簡凡,你這第幾次進來,別人是越進越心虛,你是越進越油了啊,等着吧。我們也巴不得把你早點打發走呢。”
李督察說了句。倆人相隨着出了這裡。簡凡直伸脖子看着這倆個出了樓門。鐵門忤聲關上了。縮着腦袋回來,細細的回味着:眼神裡沒有憤意、臉色也沒有那麼嚴肅、說話呢,很隨便。訊問呢,對於一些關鍵的細節也沒有再多深究“簡凡把剛纔的訊問回味了幾遍,心裡暗暗下了一定義:沒事。
事事都有端倪,這次被訊得這麼鬆鬆垮垮,明顯不是想把你幹倒那種。越審倒越讓簡凡放心了。
“就這麼點事啊!?”
樑局長翻着兩頁彙總的報告,不知喜怒地說了句。
負責審查的倆位和督察處的上官處長,看看領導的臉色,一下子揣摩不住領導的意圖。處長示意着直接參與審查的李督察。李督察接着樑局的話彙報着:“基本事實就是如此。警員簡凡的交待基本和被捕的嫌疑人、當事人以及市。0指揮中心的現場勘查能夠相互印證,在被追的時候對方確實開了七槍,簡凡同志也是在被逼無奈。而且出於保護受害人的目的才予以還擊”,關於報假火警以及人爲製造混亂的行爲,僅憑我們的訊問無法認定是簡凡同志所爲”當然。他還是存在一定的違紀行爲
話停住了,樑局長伸手製止了,點點頭示意知道了。這是調查報告上已有的內容,翻着手裡的報告,像是隨意地問着:“就是嘛,這報假火警製造混亂,怎麼可能是我們警察乾的呢?他就再沒有覺悟,也不至於幹這麼出格的事,夜總會這麼個魚龍混雜的地方,向來就是我們重點防控的對象”換句話講,如果沒有我們這位警員在場。將要發生一起轟動全市的持槍綁架案 ”對了,刑偵這一塊肖副局分管,你們請示過他嗎?”
“肖副局長建議清退處理。”上官處長說了句,看看領導的臉色,又加了句:“不過,肖副局說此事的牽涉較大,還要考慮到省廳參案同志們的意見。要我們督察處和領導們彙報後再決定。”
“呵呵…大過年的,討論就算了。張政委身體不好,已經到北京瞧病去了,高副局長也準備看兒女去,這個時候打擾就有點太過份了啊 ,嫌疑人畢竟才抓了兩個嘛,這個事實的真相究竟是個什麼樣子,還有待於進一步調查嘛”出號文物走私案的請功報告我還沒有批,現在就清退,有點不妥…清退一個敢站出來的。將來就沒人敢站出來了。”
樑局長笑吟吟地說着,口氣裡有點官僚,幾個督察現在總算明白領導的意圖了,等把涉案的幾個都抓回來,這盤熱菜就成涼粉了,沒人過問了。反正發言權掌握在自己手裡,對外界也有更好的交待了。
稍傾,粱局長大筆刷刷一揮,寫了一行字,遞到了李督察的手裡。
一行龍飛鳳舞的大字:清退不妥,建議暫時停職檢查交由支隊教育改正。待涉案人全部落網後查清事實再做處理。
半個小時後。伍辰光接到了上官處長這個小道消息。暗暗地鬆了一口氣。
同樣在消息傳出來半個小時後,一無所知的簡凡正躺在牀上等過年。樓底猝然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口哨聲,很細很脆很悠長,一下想起了在刮練基地那一次溜號,這種口哨太像一個人了。
一伸着脖子。被窗上的鋼筋卡住了。腦袋伸不出去。不過看得見樓後的拐角,陰濛濛的天色下,裹着在紅色風雪衣裡的楊紅杏在招手,仰着脖子作着嘴型、又摸着胸口,做着手勢,雖然倆人從來沒有用這種啞語交流過,可簡凡不知道爲什麼,一下子便明白了楊紅杏的意思:放心,明天回家。
做了兩遍手勢,楊紅杏還傻傻地站着等着,好似有萬般依戀一樣久久都沒有離開,雪色裡的楊紅杏像綻着一朵鏗鏘玫瑰,讓簡凡看着有點心動和於心不忍,一直招着手。示意着楊紅杏回去,戀戀不捨的楊紅杏在三番催促下。良久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那地方。
凝眸、凝眸,從今又添一段新愁。
簡凡看了良久才顧然而坐,心中縈繞着這個倩影久久揮之不去,剛。剛放下。卻又有一個不同的倩影再上心頭,這關了幾天。也不知道蔣姐要急成什麼樣子!?倆個人的影子,又在同一時刻涌了上來,一個千嬌百媚。一個颯爽英姿;一個溫柔如水、一個熾熱如火;哎,哥要是把這倆都娶回來,將來一個主內、一個主外,我當甩手掌櫃,那該多好!
一年,就在這樣胡思亂想中過去了,“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