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成隊的警車的民警到達現場的時候,寂靜的夜和偏僻的殷家堡漸漸地喧鬧起來……
一共有三十八名上訪羣衆被非法滯留在這裡,男性三十二人、女性八名;二樓十六名、三樓二十二名,其中是父子兩代來的三對,夫妻成對來的兩對,來的地方涉及到山省的九市二十縣,一下子從黑屋子裡出來,接應的民警連這些濃重的鄉音也沒聽憧。
來接應的東堡派出所和郊區分局的民警,最大的官是一名姓陳的分局長,體態微胖的陳分局長雖然官做的年頭未必多,可經的事應該不少了,面對着三十幾位形容枯槁、衣衫凌亂、兩眼看誰都是置疑和戒備的上訪羣衆,不迭地解釋着,安撫着,先講警察得知消息就飛馳而來,後講對非法拘禁人員已經控制,一定嚴懲不貸,接下來又是說服羣衆到安置地點,正在聯繫有關部門妥善解決大家問題。侃侃而言了半天,連他自己也懷疑這張嘴不是由自己的控制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說的心裡話。
心裡話是什麼?沒法說,或者說出來讓自己臉紅,這事咱當警察的也沒辦法。
默然而立的人羣面對着一身警服鮮亮的執法人員,根本沒有解救後的欣喜,都在狐疑地相互看着,陳分局長知道這時候得取得羣衆信任,否則的話面對這麼幾十號心懷怨恨的羣衆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於是殷勤地上前詢問着站在排頭的那對父子,客氣地請這倆人說句話,這時候只要有個帶頭的說話,差不多就能把羣衆的情緒穩定下來,事情沒捅出來啥都好說,可捅出來了,又在自己轄區,這麼多雙眼睛看着,恐怕你不管也不行了。
在場警察看着這個場面也是多有義憤填膺的感覺,如果衝破道德底線的事還能理解,那麼這衝破人道底線的事就沒有理解了,估計這羣羣衆不是血淚控訴,就是怨氣沖天,都默默地看着局長安撫羣衆,能給予這些可憐人的,除了同情,再沒有什麼了。
現實有多精彩你想像是永遠想像不出來的,那位來自縣城的男子,和簡凡說過話的,看着警察嘴囁喃了半天,鼓了十分勇氣才說了仨字:“我們餓……”
“什麼?”劉分局長傻眼了,生怕沒聽清。
“我們餓了……昨天就把我和我爹關進來了,只吃了一頓飯,還是剩飯,涼的……我爹身體不好……”那位男子,緊張地提了個貌似很非份的苛求。
於是有三個、五個又一起說同樣的三個字:“我們餓……”
於是所有的渴求的、希翼的、純樸的和已經被悲痛浸泡麻木的目光都在盯着眼前的警察,五個、七個和更多的人輕輕地說着:“我們餓了……”
霎時間很多警察的眼睛酸楚的感覺直涌上來,陳分局長驚愕之後被這個最簡單的請求聽得眼睛發酸,回頭喊着手下,快去……找吃的,開點熱水……這幫天殺的,連吃的都不給……
有人抹着眼睛奔下樓駕着警車鳴着笛,四下看着路上的小賣部,嘭嘭地敲門要買吃的……有的已經七手八腳下一樓找着鍋、壺循着到廚房開水,更多的警察扶着人羣裡年紀稍大的坐下,不過擁擠的屋子裡,更多的很疲很累的人,都只能席地而坐……偶有警察遞着根廉價的煙,也會得到被救羣衆深深的一鞠躬和顫危危、怯生生的感謝。
那場面沒有人哭,儘管很多人有想哭的感覺,不知道是因爲欲哭無淚還是對哭的感覺已經近乎麻木……
水來了,麪包來了、方便麪來了、火腿腸來了,熱氣騰騰的杯水終於換來了人羣眼睛的幾分熱切和幾分信任,噓噓律律的吃聲和吞嚥聲,現場的還準備詢問經過的民警都側過眼,眼睛酸酸的不忍再看……
餓了,餓了很久了……
…………
…………
“真可憐……都是平頭百姓,這些保安怎麼下得了手……”
簡凡眼睛軟,早被這個現場看得悄悄流了幾滴眼淚了。送了幾壺熱水上樓,被秦高峰揪着拽下樓拽到了門外,此時簡凡的全身心的沉浸在爲羣衆服務氛圍中,指着身後發着感慨,秦高峰有點哭笑不得了,估計這貨把正經八百的案子早扔過一邊了。
“我們最擅長的不都是自己人坑自己人嘛,你搞清自己在幹什麼沒有?我問你,線索呢?嫌疑人呢?你怎麼整了一羣上訪羣衆出來了。”秦高峰和簡凡側立在大門前,被秦高峰這麼一問,簡凡才省得這又南轅北轍了,愣着眼五內翻騰,悻悻地說了句:“意外……咦?秦隊,這……怎麼把新聞車也喊來了……”
又是一個意外,不遠處駛來了一輛貌似依維柯的新聞採訪車,車頂掛着大天線,下車幾個拿着話筒、扛着攝像機的往裡奔,估計是搶爆炸性新聞的緣故,三男一女經過簡凡身側差點把簡凡撞一邊去,沒說對不起就跑了,驚訝無比的簡凡回頭看着秦高峰,張口結舌地指着這些記者。
“只有捅出來,弄大了,弄到沒人敢公開捂的地步,就沒咱們的事了……分局和派出所幹這些事最合適。你別以爲這是簡單的非法拘禁的事,平安安保負責扣押和遣送上訪人員,都是直接向地方政0府收取佣金的,這是個暴利行業,送個人少說得萬把塊……關係到權柄和利益的事,不是道德和法律能解決了的問題,其實大家都知道,不過沒人有你這麼好運氣,能捅黑窩裡……呵呵……”
秦高峰說着,眼時閃過幾分狡黠的日光,那是一種洞悉世故和人情的目光,雖有漠然,可何嘗不是因爲無奈之後的漠然,這話聽得簡凡歪着嘴呸了口,悻然一臉的不知道罵了誰一句:
“真他媽稀奇。”
稀奇?秦高峰一愣,笑了,笑着道:“咦?我以爲你會怒髮衝冠、拍案而起,再來個伸張正義什麼的。”
“呵呵……不會了。”簡凡也無奈地笑了笑,無奈地說着:“我不是警察,沒有那份權力和能力,我只對自己負責。”
“這就對了,這個世界沒有高大全也沒有救世主,再不平凡充其量也就是自命不凡而已。”秦高峰道,無聊地點了支菸,目光很深邃,對於此事沒有更多的提及,那永遠是欲說還休的感覺。側頭看了看錶情有點落寞的秦隊,簡凡反詰着:“耶,秦隊,這不像你的風格呀?以前教育我挺身而出那是蒙我的吧?”
“呵呵,這並不矛盾,我只爲份內和值得的事挺身而出,你一直在置疑你身邊的世界,那是因爲你太耿於善與惡、正與邪的界限了,當一切不能坦坦蕩蕩的時候,讓你覺得很受傷……其實呢,警察就是一個普通的職業,而不能等同於俠義英雄。”秦高峰說着,那架勢讓簡凡想起了手把手教自己開槍射擊的時候,很凝重,看着簡凡眼睛瞅着的懷疑,泰高峰不客氣地補充了一句:“你雖然很聰明,可活得並不明白……”
愣了,簡凡高山仰止一般地仰頭看着秦高峰,秦高峰伸指彈走了菸頭拍拍簡凡的肩膀安排着:“別傻了,這裡的事交給我了,捋案情的事你心眼多,比誰都強那麼一點,可這事,你還沒入門呢?……擡頭看看張所長、劉局長怎麼當警察的……你笨得連警察都當不下去,我都懶得說你了……”
言罷,好像是一種怒其不爭的眼神看了看簡凡,返回這所民居里了,簡凡順着秦隊的示意擡頭看着,再一看,愣了,偌大的意外連連發生,東堡派出所那位張所長攙着一位老頭,而劉分局長更感人,直接揹着一位老太太,衆警察攙着帶着一行上訪羣衆,邊下樓邊噓寒問暖,場面你怎麼看都有點讓人熱淚盈眶的感覺。
不對,老秦絕對不是讓我看這個,簡凡貓着腰,鑽進院子靠在角落裡,再細看就清楚了,那來採訪的記者正架着攝像機拍攝這個特寫鏡頭涅,啪唧一拍腦門,簡凡終於活明白了,這是一個解救被困羣衆絕佳素材,這要是放出來,又是一個催淚新聞,又是一個百分百體現警民一心的和諧事件,原本沒有及時發現這個違法窩點的失職,霎時就能變成衆人稱讚的好事,大好事……
“那麼這樣的話,這口黑鍋可就得扣平安腦袋上了?”
簡凡靈光一現,省得此事的幕後花絮恐怕比眼前見過的更精彩,將來有千般不對、萬般不是,那矛頭肯定是齊刷刷地指向平安安保和這些非法拘禁羣衆的保安,至於警察和指揮警察的,自然是站在正義的一方,同時也更彰顯出了大原這地兒,還是蠻政清治明的。
“咦喲……老秦是有倆下子,我還真沒他活得明白。”簡凡撓着後腦勺,吸溜着鼻子,自甘下風了,悻悻地腹誹着:“這他娘要是再來個領導撐撐場面,慰問一下羣衆,場面就更有震憾力了……雖然有一定負面效應,可主流還是好的嘛。”
正稀里古怪地想着,不料又是個大大的意外來了,剛剛出了院門的羣衆弄弄嚷嚷,幾輛警車先後趕到了現場,聲音頗大引得簡凡站在人羣后觀看,愣了下,說領導,領導就來,比曹操還快,市局樑局長帶着領導班子一行還真就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這個現場,對着記者的鏡頭的話筒正說着什麼……
“我靠,我成預言家了……嘿嘿……”
簡凡不看了,雖然預言中了來個領導,不過這個預言像個怪味豆一樣嚼到嘴裡不是個滋味,返身回了院子,一層那地方正審着幾個留 守的保安,順着上門找張芸的這條線,簡凡一直覺得這裡面應該有自己沒發現的東西,不過從關押羣衆點和辦公現場都沒有找到蛛絲馬跡,拿着照片問過這些關押羣衆,也沒人見過楚秀女,喊着成鋼、郭元幾人,不料肖成鋼從背後奔進來了,拽着簡凡就說着:“找你半天了,有情況了。”
“什麼情況?周官虎有下落了?”
“不是,沒找到人,保安說兩三天沒見人了,不過有人認出了這個……”
照片,肖成鋼亮着照片,是那輛拍下的銀灰色子彈頭作案車輛,簡凡跟着眼一亮,拿着照片不相信問:“這麼簡單?”
“鍋哥我說你這智商有問題,問周官虎的下落,這當保安的可能知道隊長在什麼地方嗎?還有你問人質下落,可能有嘛,這兒的人流動這麼快,已經過了三天了,他們吃都吃不飽,顧得看人呀?”肖成鋼挺胸站着教育着簡凡,然後話一轉自得地說着:“所以涅,我就聰明一下,我不問人,我問車……嗨唷,一問就問着了,二十九號中午,保安吃過飯的時候,周官虎來過一趟,駕駛的就是一輛子彈頭轎車,有仨個保安都看到了,從那以後再沒有見到周官虎……嘿嘿……車是銀灰色滴,前玻璃上掛了裝飾是一串葡萄,嘿嘿,和作案車輛是吻合滴……怎麼樣,不比你差吧?”
“咦喲……哎喲……噥喲……”簡凡霎時樂歪嘴了,使勁擰着成鋼的臉蛋,否則不足以表達欽慕之情,大驚小怪了半天誇着成鋼:“厲害,厲害……你丫真是福將啊,拉了一堆屎找了個線索,告訴哥,這回你拉了沒有?嘿嘿……”
“還沒有……”成鋼樂得忘乎所以,隨口應了句,簡凡轉身喊着郭元進屋,霎時成鋼反應過來了,追着簡凡逼問:“鍋哥,我怎麼聽着你說話不像服氣,像損哥們是不是?”
“不可能,我愛都愛死你了……哈哈……”
簡凡說着,跨進了特警人牆圍着的保安值班室。
五分鐘後,兩隊特警押解着矇頭蓋臉的七個保安上了車,又一次整裝待發。
簡凡和秦隊一干人告別了,顧不上這裡的善後工作,幾個人擠進了越野車裡,連無家可歸的張芸也加入到了這個行列,給大夥開上車了,車剛動,簡凡這就迫不及待地聯繫着楊鋒:“……楊組,最新發現,殷家堡留守的保安交待,二十九號案發當天,這裡的隊長周官虎駕着一輛銀灰色的子彈頭回過窩點,據指認車輛細節,初步可以確定是韓功立駕駛的作案車輛,周官虎應該就是接應孔賓強的人……什麼?匯豐苑發現了周官虎,已經確認?……好好,我們馬上就到……”
一車裡聽着,簡凡原本欣喜的口氣霎時變成了驚愕,一放下電話,郭元和肖成鋼湊上來緊張地問着,簡凡愕然一臉的弱弱說着:“這他媽簡直是職業犯罪了,剛找到周官虎這條線就被掐了。”
“哇……有內奸,泄密了?”肖成鋼神經兮兮地差點跳起來。
“不是,死在孔賓強的住處……剛發現,咱們到這兒以前就死了……邪門了,贖金還沒到手,先火拼上了?”
簡凡狐疑地一說,搞不清來龍去脈了,楊鋒千辛萬苦摸到匯豐苑這個藏身地點,卻不料發現這麼個意外,一車的人被這個意外,都搞懵了……
…………
…………
“死者身份已經確認,周官虎,男,漢族,生前系平安安保公司的在職人員……”
一身白大褂的法醫把現場勘察報告遞給剛到的簡凡,拉着警戒線的房間裡,外層的警察正勸着圍觀的住戶,這個四室兩廳的大房間標識滿地,一片狼籍,楊鋒和一位中年婦人正說着什麼,估計是房東,邊說邊表白自己根本不認識住戶什麼的,郭元草草一看,問着法醫道:“這是個搏鬥現場?”
“對……茶几碎裂了,椅子斷了兩把、玻璃破了兩塊,打鬥痕跡很明顯,死者是經過一番搏鬥之後被兇手泄憤式地向胸前、腹部連開五槍斃命……”法醫示意着現場,一地碎片、椅子砸得剩了半張、客廳中央平躺着的死者,血流了身下一大片,鎂燈閃閃,鑑證人員正在拍照,多年不見兇殺現場的簡凡皺着眉頭,壓着喉嚨裡的反胃感覺,這老毛病又快犯了,好歹忍住沒吐,楊鋒迎着上來接着法醫的介紹說着:“……現場發現了倆個人血液,兇手也受傷了……根據房東介紹,孔賓強是一次交納了半年的租金,四月份的時候就住這兒來了,比對出入的錄像和死亡時間,今天中午恰恰是他殺人後離開的時間,周官虎的車還停在樓下……”
“這個……”肖成鋼指着屍體,想到了什麼,在衆人的目光中半天才組織好的語言:“這個人不弱,當過兵,能把這人放倒,不是件容易的事。”
“嗯…對,不過孔賓強在勞改隊是打石頭的,倆人是旗鼓相當。”楊鋒給了個合理的解釋。
衆人說了幾句,一籌莫展的時候,都回頭看簡凡,不料簡凡只是在看着法醫的屍檢報告出神,偶而還小心地走動着看着現場,似乎在和法醫的現場報告比對着真僞,那邊站着的法醫有點怏怏不樂了,呶着嘴示意着大夥看簡凡,似乎自己的專業被置疑了一般。
這當兒,楊鋒當是和事佬了,笑着幾步走到了簡凡跟前說着:“怎麼,現場勘察有疑點,咱們反劫中心用得可是省廳直屬的鑑證法醫,行業的權威。”
“可這個呢?”簡凡指着散落在沙發上的皮箱,一摞一摞的鈔票,不是真正的鈔票,而是類似於銀行那種練功鈔的紙幣,就看上去像錢,但不是人民幣。
“這個……”法醫解釋着:“我們還真不知道幹什麼的,很奇怪的是現場發現了這種假鈔,嚴格地說根本不是鈔票。這有什麼問題嗎?這種東西玩具商店就有。”
“報告沒錯,我只是在恢復案發經過……哎楊鋒,我說,你看看哪兒有錯誤……”
簡凡狐疑地說着,比劃着,楊鋒點點頭,就見得簡凡從門口開始比劃上了:
“我猜測啊……嫌犯孔賓強把我們誘出城外之外,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準備離開,此時應該是約定的上線給他報酬的時候,送報酬的人,就是死者,周官虎……”
“等等……什麼報酬?”楊鋒打斷了。
“我一直覺得孔賓強不是此次綁架的策劃人,由此也可以證實,當天綁架人質之後,作案車輛兩個小時就在周官虎手裡出現,那說明在高速路接應孔賓強的應該就是周官虎……但是做這事是需要報酬的,應該是未知的策劃人給這個孔賓強送報酬。”
“這個……”楊鋒手撫着下巴,懷疑了,猜測過於大膽。不過給了簡凡個面子,附合了句:“勉強能說得通。”
“接下來……孔賓強把來者,也是他的接應人請進了房間,你們看,錢箱是開着的,當時應該是這樣的,錢扔到了茶几上,孔賓強滿懷希望地打開箱子,不過馬上發現了根本不是錢,而一擡眼的功夫,周官虎正拿着槍或者什麼指着他準備下手,於是瞬間發威,錢箱一扔、腿一蹬,箱子和茶几都飛了,略略阻隔了對手一下子,不過他也受傷了……這點可以解釋爲什麼在沙發旁邊發現兇手血跡的原因……高手相搏就是一念一招之差,死裡逃生的孔賓強於是拼命地掐上來,倆個人在客廳中央打滾,孔賓強拼命把周官虎壓到了身下,劈里叭拉硬敲着他持槍的手,把槍打落了……這可以解釋這個地板上磕碰的痕跡……接下來,就壓在身下劈里叭啦死命裡把周官虎往死裡打……看死者的面部、眼角,都是傷跡,別忘了孔賓強是流氓司機出身啊,這打法不是軍警格鬥,直接就是街頭鬥毆模式……只要把周官虎稍稍打暈,孔賓強立馬就有機會起身撿起槍,砰砰砰砰幾槍,把對手直接擊斃,爾後逃之夭夭……我說的對嗎?”
楊鋒愣着眼,聽天書一般聽了一番似是而非的現場描述,如果現場還原,除了證據還要加上嫌疑人的口供比對,像這麼張嘴就來的功夫,楊鋒可不敢評價了,郭元是捂着鼻子輕笑,肖成鋼聽得津津有味咂吧着嘴興奮地點點頭:“對……當時是千鈞一髮,倆人都是潑了命相搏,絕對比看大片精彩……嘿嘿……”
郭元腳踩了肖成鋼一傢伙,肖成鋼看着法醫、帶隊的楊鋒以及幾個鑑證都怪怪地看着,立馬不笑了。簡凡愣着眼看看衆人,熱情減退了,發着牢騷:“同志們,爲什麼除了肖成鋼,都沒人支持我的判斷涅?”
“那個簡凡,爲什麼你說武器是周官虎的而不是孔賓強的?”楊鋒置疑道。
簡凡回答:“和在民爆現場發現的彈頭不一樣,他不可能藏着兩支不同制式的槍。”
法醫提意見了:“這個判斷太武斷了吧?”
“不武斷,如果聽到槍聲早有人報案,既然沒有發現,那麼肯定是槍支加裝了消音裝置,正好符合周官虎的身份,而孔賓強沒這水平。”簡凡道。
“那也不對呀?他們是同夥,周官虎爲什麼拿着假鈔上門騙同夥?”郭元提着意見。
“哥哥哎,有八年前的殺人案,再加上現在的綁架案……你覺得是把錢給孔賓強讓他跑路安全呢,還是直接讓他消失更安全……這送報酬是名,上門滅口才是實……你們看子彈嵌在沙發後的牆上,那是 猝不及防之下被孔賓強擡高了手,否則不能往牆上打着玩吧?第一槍應該射中了孔賓強,第二槍打到了牆上,然後剩下四槍都射進了周官虎的身上……非常完美的現場恢復。”簡凡很自得地把以前野路學的本事亮了一回。
郭元使勁地挖着耳朵,簡凡這從來不知道謙虛謹慎的性子搞得法醫和楊鋒表情都不自然了,好像就他一個人牛逼似的,不過這場合還不好意思說。
這個,沒法妄下斷言了,楊鋒很謹慎,知道面前這人很邪門,萬一這傢伙真擼個八九不離十,和他爭辯又是給自己找不自在,乾脆轉了話題問着:“那現在怎麼辦?已經三點一刻了,辛辛苦苦找到了個死人……要不全部收隊。回休息,明天再說。
“線索沒斷。”簡兄道。
“嗯?沒斷?”楊鋒愣了。
“現在是爭分奪秒和嫌犯賽跑,他要是受了傷,如果真是槍傷,那他肯定還在大原,否則不用咱們抓他,污染性創傷就要了他的命……繼續排查各醫院、藥房和黑藥店小診所,槍傷只要見過,沒人會忘了。”簡凡道。
“那也得等天亮以後了。”楊鋒道。
“隨便,還有線索你們信不?郭元,你知道嗎?”簡凡問。
郭元一愣,搖搖頭。再問肖成鋼,肖成鋼更不知道了。簡凡旁若無人地呼叫着王堅提人上來,攬着楊鋒地肩膀耳語了幾句,楊鋒被說得直翻白眼,無奈之下屏退着法醫和鑑證的,這幾位鑑證人員稍稍不樂意地等在門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稍傾就見分曉,不一會幾名黑衣特警挾着位戴着手銬蒙着面的嫌疑人直到了這個現場,進了門,嘭聲關上了,是黃文良,蹭聲被拽了矇頭布眼睛還沒適應了光線,立馬就被人揪着直揪到死人面前,霎時嚇得手發抖,腿發軟,啊…呀…亂叫了幾聲,差點半跪到屍體面前。
“小黃,你他媽真不老實,下午五點張芸的消息才傳出去,在那以前周官虎就死了,你還說他通知你送到殷家堡?”
被押着的黃文良霎時愣了,張口結舌,不叫喚了。
郭元、肖成鋼一下子明白了,恍然大悟,這個細節忽略了,這還真是個線索。
“媽了B收拾得你輕了。”肖成鋼惡言惡聲,劈頭就是一巴掌兩腿,倆特警估計是回憶起了殷家堡的現場,也沒好臉色,一個肘、一個膝,騰騰幾下,黃文良不迭地哀求着:“別打、別打,我說我說……是吳鏑,吳鏑,兄弟們別打別打,我坦白。”
“什麼……哪個吳鏑?”簡凡霎時嚇了一跳,制止了衆人。
“我們吳經理,叫吳鏑。口天吳,金商鏑。”黃文良這回說話利索了。
簡凡愣了、郭元愣了、肖成鋼也愣了,一直裝作沒看見的楊鋒此時說話了:“怎麼了?”
這是一個從警隊消失很多年的故人,曇花一現的警中新星殞落已久,而且這個名字如此特殊,恐怕很少有同名同姓的人了,簡凡面無表情地問着:“前警察吳鏑,在市公0安局當過科長?”
“對……跳槽到了我們公司當安保顧問了。申總的親信。”黃文良老老實實說着,估計今天的事無法善了了,巴不得撇清自己,把火引到別人身上,這時候顧不上其他了。
“跳你媽B跳槽,開除了。他是警察裡的敗類。”肖成鋼看簡凡臉色不好,回頭扇了嫌疑人一巴掌。嫌疑人不迭地點頭附合,對對對,開除,開除,警察大哥說得對……
“走吧。”簡凡道了句,準備離開現場。
幾個人次第出了現場,把這裡留給了法醫鑑證人員,楊鋒追上衆人步子問怎麼了,就聽簡凡無奈地說着:“給主任和秦隊彙報吧,要真是這個人,他的專業素養比咱們在場的加起來還高……我說呢,誰收拾我幹得這麼漂亮,媽的,陰魂不散……”
“怎麼,你和他有仇?”楊鋒追問着。
肖成鋼和郭元想起了什麼,嘿嘿笑着。簡凡也笑了,笑着回頭說了 句楊鋒聽不懂的話:“沒仇,不過有奪妻之恨,嘿嘿……”
三個來自重案隊的都是嘿嘿笑着,笑得楊鋒一時莫名其妙,不過不得不服氣這幫重案刑警的挖線索本事,剛剛回了支隊押解車門一開,連楊鋒也有點咋舌,又捕回來十個人,還有倆個自己人,詳細的審訊不斷在捋着細節,和秦高峰一起幾個重案隊員討論着、爭執着,排查的方向被迅速修改着,技偵的尋找方向也被扭轉着,仍然是從大量繁雜的線索中尋找着最後的突破。
黑夜,正一點一點被撕碎着,漸漸地到了黎明前最後的最後、最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