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帥最大的依仗,就是您的聲望。他們一百萬大軍,但是從軍堂裡走出來的那些將領,有哪個沒有聽過大帥的講課?加上有周宏和呂琦玲兩位坐鎮,那些將領有幾個人肯向他們兩個動刀子?大將軍雖然走了,但是餘威尚在,最少在短期內,慕容九成根本不敢使用他們進行決戰。”
童軍呵呵一笑,“接着說。”
馬日召說道:“如果說鐵心爲他們打仗的,不過是那幾十萬奴隸。高昌答應他們,如果贏了,就給他們自由。所以這些人,纔是真正有威脅的敵人。如果我是慕容九成,我會親自統帥這些人作戰。”
小笠原次郎愣住了,馬日召那波瀾不驚的面孔,繼續說道:“我們這邊也是這樣,大帥不可能帶着遼東軍上戰場,您一定會想辦法解決那幾十萬奴隸的問題。真正的戰爭,可能就是我們身邊的那些商軍,和那幾十萬奴隸之間的戰鬥。我相信大帥一定有辦法的。”
童老大當然不會帶着遼東軍去廝殺,因爲那樣會嚴重的削弱漢北郡的實力。
這一場大戰肯定是要傷到漢北的筋骨了,童老大隻是希望,能傷的輕一點。
慕容九成這個時候也正在商議着自己的進軍方案,他看着地圖上的沙盤,聽完了軻比能的訴說之後,馬上說道:“遼東軍在我們前方硬是挖出了一條一百多里長的大河,這確實讓我們有些麻煩,張兄,你有什麼辦法?”
張燕的眼睛眨了幾下,然後緩慢的說道:“隔河對峙。”
虎頭有些看不起張燕:“隔河對峙?我們一百多萬人不敢過河?說出去簡直就是笑話!”
張燕沒有搭理他,慕容九成打斷虎頭的話:“不要說了,張兄和我想的一樣。”
過河?派那支部隊先過?慕容九成都不放心。
虎頭哼了一聲,然後說道:“當初在高昌,我讓你們快些下手,不要讓那些商人跑了,你們就是不聽,不然哪來這些麻煩。”
慕容九成微笑搖頭:“我現在也是悔不當初,不過還好一切都來得及。”
虎頭髮了幾句牢騷,找個藉口走了。他的背影剛剛出門,慕容九成的臉上馬上布上一層寒霜。
兩隻眼睛泛出殺機:“軻比能,給我盯好了他。”
軻比能一笑道:“好。”
慕容九成看着張燕:“張兄,明日我去統帥那些新組建的部隊,帶領他們從挹婁那裡殺入遼東。你一定要保證我們正面大軍的穩定。”
張燕點頭:“放心吧,出不了差錯。”
慕容九成的嘴巴動了兩下,還想說什麼,卻說不出口。
張燕難得露出笑容:“如果你回不來,我就殺了虎頭。”
慕容九成笑了,點點頭。
軻比能自然明白虎頭爲什麼該死。這場戰鬥爲什麼會爆發?
就像是一個水壺中倒出的兩杯水,就是因爲水分的不均勻。
如果水分的非常均勻,那麼不可能有這場戰爭,慕容九成想做大將軍就讓他做唄,等童軍回來商議也沒有問題。
現在的關鍵確實,農場主要繼續保持自己杯子裡的水是滿的,而商人們希望能重新分配,所以,兩隻杯子纔要發生碰撞。
這期間雙方都會很小心,儘量不碰壞杯子,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對手的。
就算農場主贏了,他們也不會對商人趕盡殺絕,甚至還會爲了安撫那些商人,主動給商人的杯子裡多倒一些水。
那羣商人也是一樣,他們需要農場爲他們提供資源。
但是虎頭要做的,卻是打碎那個茶壺!這對雙方都沒有好處,所以,他該死。
不管是童軍還是慕容九成,他們都希望儘快結束戰鬥。
私下裡,張燕問慕容九成:“你有把握麼?”
慕容九成搖頭:“說實話,我一點把握也沒有,因爲我的對手是子安。”
張燕嘆了口氣,“我也沒有把握,我敢保證,不到實在沒有辦法的時候,子安也不會動用遼東軍,更不可能讓他的獵犬軍團參戰,他拿什麼跟我們打?只要給我半年的時間,我就能完全控制我們的軍隊,子安到時候還可以依仗什麼?只有那幾萬商兵組成的護衛隊麼?”
慕容九成苦苦一笑:“我們都不知道,如果孤狼還活着,說不定他能知道,因爲他是孤狼,子安是橫刀將軍,而我們,什麼也不是。”
童老大也知道,如果讓對方完全掌握了那幾十萬正規軍的話,這仗將會很難打。
慕容九成已經帶着部隊從向挹婁繞過去,用什麼辦法來解決這三十萬由奴隸組成的軍隊呢?
用什麼辦法讓自己的對手無法獲得足夠的時間?
方法非常的簡單。童軍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以大元帥的名義,給漢北境內所有的郡縣發佈了命令:“凡我境內無自由之身的奴隸,除戰俘之外,全部可以到當地的衙門註銷自己的奴籍,無條件享有自由之身。可以選擇任意的居住地點和工作,只要不違反漢北律法的行爲,旁人均不得干涉。(三韓的奴隸可比照戰俘,在工作滿十年之後,享有自由之身。或者由於表現突出,可由當地衙門提前赦免。倭島不在此條例的約束範圍之內。)”
可以說這是一記重拳,慕容九成宣稱自己進行的一場平定漢北內亂的戰爭,童軍並沒有和他爭論這場戰爭的起因是誰對誰錯,而是直接爲自己這邊披上了一層神聖的外衣:爲了漢北數以百萬計的奴隸,戰鬥!
李凱澤正在熟睡之中,在他現在想來,自己這一生就要在這座好像永遠也無法看到光明的礦井中渡過了。
他最喜歡的就是晚上,晚上可以出來看看星星。
有多少年沒有看見太陽了?他也不知道。聽說以前和自己一起混的一些兄弟現在在柴多裡夫的手下混的還不錯。
如果,如果自己當初不選擇那條路,不向漢北軍舉起刀槍,那麼自己現在也應該在獵犬軍團裡面擔任一個不錯職務吧?
他喜歡晚上,晚上可以看到星星,可以睡覺。
可是今天晚上,礦上忽然敲響了集合的鐘聲。李凱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知道自己必須馬上跑起來,去指定的地點集合。不然明天會沒有飯吃。
有時候冤家就是路窄,李凱澤這個礦上的監工,就是當初那個曲長郭隆。所以李凱澤的日子很不好過。
如果不是自己當初捅郭隆一刀,這傢伙現在也應該混成一個將軍了吧?
他來到集合地點的時候,看見郭隆看着他的眼神,把頭低了下來。旁邊的人小聲的發着牢騷,對於這麼晚了還讓他們爬起來都感覺非常不滿。
郭隆看着人都齊了,忽然走到李凱澤的面前,看着李凱澤的眼睛。
李凱澤把頭擡了起來,兩個人的目光注視在一起,片刻之後,郭隆說了一句:“你自由了。”
李凱澤當時就愣住了。
郭隆又說道:“你自由了。”
李凱澤還是在發愣,郭隆忽然放大聲音,對旁邊所有的奴隸說道:“現在,我代表漢北軍,代表童大帥向你們宣佈,你們自由了!以後,你們可以去你們想去的任何地方,包括回家!如果你們繼續留在這裡工作,將受漢北法律的保護,得到你們應得的工資,並且享受漢北郡平民的待遇!你們,都自由了!”
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之後,歡騰之聲馬上伴着淚水飛起,整個礦地的夜晚頓時喧囂起來。李凱澤終於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他一下跪在地上,哭了。
十年了,自己終於可以離開這個該死的見不到太陽的地方了!
稍微清醒一點之後,他看見郭隆的的背影正在離去,急忙追了上去:“將軍!將軍!”
郭隆不是將軍,但是每個礦頭都喜歡別人叫他們將軍。
郭隆回頭,看看李凱澤:“你還有事麼?”
李凱澤問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該去哪裡?”
這,就是一個長期失去自由的人,忽然獲得新生之後的茫然。郭隆理解,因爲他自己一樣茫然。
他在這裡做了十年的礦頭,就是吃穿比李凱澤這些奴隸要好一些,自由?他也沒有的。
現在這裡沒有奴隸了,自然也不需要自己這個礦頭了,自己該做什麼?
兩個人看着對方,看着那個讓自己失去自由的人,都不知道該說什麼。
片刻之後,郭隆嘆口氣:“遼東要打仗了,我想去打仗,希望我能打成一個真正的將軍,你找個地方生活吧,記着多打聽一些戰場上的消息,如果大帥輸了,你就趕快躲起來,不然又會再做奴隸的。”
郭隆說完就走了,但是他的話卻讓李凱澤沉寂了下來,如果大帥輸了,自己就要躲起來?
不行,絕對不行!李凱澤堅定的搖頭,那個童大帥絕對不能輸,雖然自己不認識他,可現在自己的命運和他牽扯在一起,李凱澤深深吸了口氣,他決定去追郭隆,他也要戰鬥。爲那個童大帥戰鬥,更是爲了他自己。
在遼東,無數人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他們都在想自己該做些什麼,來保證那個童大帥能打贏這一仗。
而慕容九成他們的勢力範圍之內,童軍的這條命令顯然也掀起了軒然大波,那些得到消息的奴隸,開始用各種各樣的手段來爲自己爭取自由。
燒燬物資,逃往遼東,甚至殺了他們的老爺,這讓慕容九成一時間手忙腳亂。
就連宣佈自己不介入戰爭的典韋,這個時候都非常的頭疼,童軍的這條大元帥令,他是遵從,還是不遵從?
漠北的奴隸很多,消息傳來之後,漠北馬上就有些亂了,要麼彈壓叛亂,要麼給奴隸自由,必須很快做出抉擇。
也就是說,典韋現在必須選定自己的陣營。即便還沒有做好選定陣營的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