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毅最近看書的時候總是會冒出一系列奇怪的想法,這些想法是如此的怪誕,以至於他自己有時候都覺得荒唐不已,但是他又忍不住去想,去思考。
別人認爲是簡單的東西就真的是那麼簡單嗎?大家理所當然普遍接受的東西就是正確的嗎?
愛因斯坦說:“時間是什麼?很多人在很小的時候就弄清楚了,我思考了幾十年也沒有想清楚。”
許毅自然不能肯定自己的這些想法是正確的,但這樣想想總是沒有任何壞處的,現有的方法不能在這方面取得突破,爲什麼不另闢蹊徑呢,換個角度思考問題或許會有想不到的收穫。
當然,許毅的“另闢蹊徑”並不是胡亂地去憑空想象,他閱讀了大量文獻,發現在之前就有很多專家和學者提出了和自己的一些認識相似的觀點。
例如:世界到底是離散還是連續的?在計算機離散數學還未發展起來之前,人們都認爲世界是連續的,因爲所有的物理現象都表現出連續的特徵,於是,在此基礎之上與之相關的數學理論建立起來了,微積分、微分方程等等一系列完美的數學體系。而這些數學理論至今也得到了廣泛的應用,實踐證明這些理論是正確的。但,後來離散數學發展起來之後,大家開始認識到,原來自然界也還是離散的,計算機正是離散數學成功應用的實例之一。再到後來,量子力學理論建立了,離散數學發展到了巔峰。可好像這個理論的應用至今還未被人們接受,用量子的概念描述世界,用測不準原理看待測量結果,這對大家來說似乎是太困難了一點。現有的連續數學理論還沒有表現出任何錯誤,還能解釋現有的計算理論,大家自然而然地選擇了簡單的理論。
許毅考慮的問題是用連續數學的理論來研究人類的智能,這是否是正確的途徑呢?人的大腦是連續的還是離散的?如果大腦的本質具有離散性,那大家研究人工智能還停留在連續數學的範疇裡面,這能夠取得相應的成果嗎?
另外,許毅對現在大家從細胞結構、神經元結構甚至是dna結構去模擬人工智能的方式也不敢苟同。從微觀世界着手研究人工智能是否本身就已經將問題複雜化了?
當初,人們發展並完善經典留學的時候,並沒有考慮到原子和分子之間的反應,大家考慮的是一個整體,但僅僅是通過粗糙地觀察和計算就建立了經典力學理論。
化學也是這樣,化學進一步細分了,應該考慮分子和原子間的反應和變化,這個時候經典力學的運動規律已經基本不能起不到什麼作用,化學建立了另一套理論,但是需要注意的是原子內部也是有結構的,化學理論體系並沒有考慮原子內部的結構。隨着人類認知自然界手段的提升,這才深入到原子內部,這個時候,經典力學的運動又重新出現了,一些規律也被量子力學的規律所替代
這樣的實例還有很多,這些現象都透露着一個結論:在物質的不同層次,遵循着不同的規律。即,研究這些規律的時候,完全可以將它們分開來研究,只研究某一個層次的規律,這並不影響人們認識自然界的最終目的。另外,底層規律的發現對上層規律的發展也有着積極的作用。
這個念頭許毅早就想到過了,上次向赫伯特教授詢問了一下,可惜教授並沒有正面回答。許毅當時也沒有思考清楚,所以也就沒有再問。後來,許毅查閱了大量的資料和文獻,這個觀點漸漸明晰起來,他發現其實人們在做研究的時候,往往是無意識地遵循了這個“研究分層次”的規則,即研究一個由下往上的複雜系統,可以把下到上斷開,分成若干個層次,使每一個層次自成系統。這個系統的上下各層並不相同,而且並不是一直相通的,它們之間的關係具有離散性。在層次轉化過程中,基本規則部分地發生了變化。那些沒有隨層次轉變而轉化的規則對於任何層次都起作用,那些隨層次轉變而轉化的規則使各個層次具有的規則迥異,不能統一。
許毅發現,現在很多研究人工智能的科學家都試圖從下一個層次“打通”上一個層次,他們都在做這個“通”的研究工作。由dna和細胞往下是化學層次,它再往下就會與原子結構相聯接。由dna和細胞往上到完整的生物體,是生物結構層次,是生物學研究的領域。有完整的生物體再往上是非智能行爲與智能活動層次,是智能科學研究的領域。生物結構層次和智能層次這兩個層次有一些相同的規則,但是大部分規則在層次轉換之中已經改變。他們想直接通過研究神經網絡,細胞智能以及dna結構直接模擬智能,也就是說他們想從化學層次或者生物結構層次直接跳躍到智能活動層次,這能夠行得通嗎?這兩個層次或許有着某些相同的規則,但中間不同的規則也實在太多!
現在,許毅成了一個“純理論”的研究人員,每天都好像在憑空思考一些問題,甚至建立自己的理論,這些理論很少有實際的例子來做依據,而且和傳統的一些科學理論體系有着很大的區別,當然,也有相通之處,畢竟許毅的這些靈感都是從那些理論中觸發出來的。
從一個小小問題的質疑開始,許毅以它爲中心逐漸向周圍發散,往往在思考一個問題的時候又會引發另外一個疑問,這樣形成了一整條的問題鏈鎖,,最後形成了一個問題網絡,久而久之,雖然他的新理論漸漸完善,但他的問題也越來越多。他發現,自己的精力實在是有限,所以最後將思考的領域限制了一下,儘量集中在人工智能領域,其他不怎麼重要的疑問就放到次要的位置上。
不是許毅喜歡空想,而是他對現在進行人工智能研究的手段產生了懷疑,如果從一開始就錯誤了,那以後的工作豈不是都白費了?
mit的教授們好像對自己的印象不太好,許毅對此感到鬱悶不已,碰了幾鼻子灰之後,許毅也不再去找他們了。他自己思考了一段時間,但想和別人交流的願望越來越強烈,他現在急需得到認可,就算是有理有據的批判也行。蘇蘭這段時間對許毅的鼓勵起到了很大作用,讓許毅幾次從灰心喪氣中燃起激情。可是現在,許毅已經不滿足於這樣的鼓勵了,蘇蘭畢竟只是無條件的支持,不能和他進行這方面的交流。
許毅現在最想見到的人是沈立文教授,讀了這麼多他的書籍,許毅認爲自己肯定能夠從他那兒找到共同語言。說起來,許毅受他的影響是最大的,在沈教授的書籍中,常常能夠看到懷疑傳統理論的句子,雖然沈教授並沒有給出解答,但這些句子卻有時候給了許毅很多靈感,也給了他懷疑的勇氣。可惜的是,現在許毅見沈教授顯然是不可能的。
“我怎麼把她給忘了!”許毅一拍自己的腦袋,他想到了selina,這個長期和他“決鬥”的神秘人。其實,許毅完全有可能佈置陷阱,然後追蹤到這個人,但許毅並沒有這麼做。一來,selina對他並沒有惡意,他們只是進行純粹的《生死鬥》決鬥而已;另一方面,許毅也像保留一點神秘感,老是把別人的底細調查的一清二楚也是非常無趣的。許毅很喜歡現在這種狀態。
selina對人工智能的研究顯然要比許毅要深刻,或許,許毅能夠從她那兒得到理解。
於是,許毅寫了一封電子郵件,將自己最近一段時間來思考的問題和建立的理論都簡明地闡述了一下,然後提出了自己最近的困惑,將這封電子郵件發了出去。
“我什麼時候也這麼不甘寂寞了?”發完郵件之後,許毅突然發現自己現在好像越來越不能忍受寂寞,尤其是在學習和研究上,老是想找人共同交流。這要是在以前,根本是不可能的,他一直都是自己解決問題,很少和人交流。
很久沒有顧得上亡靈軍團了,許毅連上秘密irc頻道,這個時候他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喂?我是許毅,請問找誰?”號碼是陌生的。
“毅,是我,鄭潔。晚上有時間麼?一起出來喝酒。”
“有的,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