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3一更

明月高掛,照亮祈天殿的殿堂。

殿內紅燭似新人的錦被,每晚都有新人含笑嬌媚,能歌善舞的女子、冷清嬌豔的美人,新人歡笑,舊人扼腕,紅燭次次照不完女子多情的顏色,殿內常留帝王的愛憐。

女子衣衫半退,從紅木錦盒裡取出一粒藥丸,推入皇上口氣,吐氣如蘭:“皇上……臣妾的小妹妹愛憐皇上,皇上卻要罰人家……小姑娘都哭成淚人的,看着臣妾的心……”

皇上吞入口中,大手放在旁才人豐盈的腰上,沒有妄動,神社清明,他喜歡伴着美人求長生,別有一番滋味:“哦,你妹妹見過朕。”

藥效慢慢的在載德帝體內化開,他並不着急,更喜歡藥效發揮作用前,飄飄欲仙、如登仙境的虛無感……

……

“太子殿下、太子殿下,不好了,皇上昏過去!”

秦姑姑睡眼朦朧的急忙從腳踏上起身,掀開牀幔。

壽康也匆忙趕了過來!

項心慈已經醒了,看眼慌張的人:“急什麼。”皇上又不是第一次昏過去了,藥吃過了,死死活活的不是家常便飯。

“娘娘,不是,這次不一樣!皇上他徹底昏過去了!”

平時昏的不徹底,但項心慈還是推推沒被吵醒的樑公旭,皇上有事,他自然要去看看。

樑公旭睡的沉,沒有醒來的意思。

壽康見狀,怕娘娘不高興,急忙接手去叫殿下。

項心慈看眼壽康像小貓一樣唧唧的聲音,讓他讓開一點,拿起一旁的挑杆抽他身上。

壽康、秦姑姑、傳話的小太監,都瑟縮一下,不敢看,定然疼。

樑公旭慢悠悠的醒來,像千萬年從棺材裡張開眼睛的初代殭屍,懵懂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甚至疼痛還沒有佔據他的神經。

項心慈下牀,沒看他,懶得看他:“起來了,你父皇昏過去了。”

樑公旭清醒了一些,混沌的眼睛看着頭頂的帷帳,神情倦怠,聲音不急不慢,沒有動的意思:“可是吃錯藥了。”

“應該是。”項心慈手深入外衫裡。

樑公旭慢慢閉上眼睛,吃錯了藥,再吃正確就是,又不是第一次了。

項心慈見他又要睡過去,直接上前一步薅住他頭髮往外拖:“病的與衆不同,你多少去看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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壽康公公見狀急忙伸手,想從娘娘手裡將殿下的頭髮救下來,又不敢。

娘娘這段時間脾氣甚爲不好,動不動就欺負殿下,絲毫不考慮殿下身體狀況。

樑公旭反應慢,不是不疼,他也疼,捂着自己的頭髮:“知道了。”

項心慈鬆了手,她也得跟着過去。

傳話的小太監見狀纔敢繼續開口:““大皇子已經過去了,龐才人被文貴妃壓住了,皇上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

樑公旭夏夜穿着厚厚的衣服,扶着壽康宮的手,上了轎攆。

項心慈上了後面一個。

出發的時候兩人並沒有太重視這次事情,皇上日日吃丹,大小問題出過不少,不足爲懼。

但半個時辰後,太子調動禁衛軍包圍了整座皇宮。

明西洛的鷹擊也悄無聲息的將各大府邸包圍了起來。

皇宮內無聲的透着一股重壓,進進出出的宮人、太醫絡繹不絕,牀上的人還沒有醒來。

作惡的人跪在殿外,已經被打了三十大板,奄奄一息的躺在地上,等着主子們問話。

樑公旭勉強打氣一絲精神,看眼一旁的明西洛。

明西洛心領神會,轉身出去。

大皇子樑公照,看着宮內忙碌卻有條不紊的一切,和從太子來後,一點消息都沒有從外面傳進來的事實,沉默的垂着頭,一聲未吭,老實的扮演忠厚木訥的大皇子。

皇上可能會死在太子前面這件事,所有人都沒有考慮過。

畢竟太子體弱多病,隨時都可能會死。

宮裡的下人們死寂一般的等着裡面的結果。

項心慈站在樑公旭身後,察覺到他詫異過後,即將逝去父親的茫然。

項心慈將手放在他肩上:“沒事……”

樑公旭下意識想靠在她身上,汲取她身上揮散不去的暖意驅散升起的寒冷,卻發現後面是木質的椅背,在這座大殿裡,他們隔着遙遠的距離。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明西洛問完話從外面回來,站在了太子一側,手邊不遠處就是七小姐。

樑公旭沒有問話,大皇子這時候更不會躍過太子問話,彷彿外面問出個什麼結果都不重要,當務之急是裡面的人能不能醒過來。

項心慈讓秦姑姑給樑公旭拿過一個靠枕,又給了他一個小暖爐。

明西洛站在兩人身旁,不想注意這些小細節也悉數看盡眼裡。

她從他站過來就沒有看過他一眼,注意力都在太子身上,她在乎他是不是累了,是不是覺得冷,甚至手一直沒有從他肩上拿下來過。

明西洛心裡閃過一抹刺眼的不安——只是同情……感同身受……

爲首的太醫走出來。

殿內的人紛紛看過去。

太醫立即恭手:“皇上醒了……只是……太子殿下與大皇子還是去看看吧……”

項心慈聞言剛想推樑公旭過去,眼前突然黑了一下,頭有些發暈,但片刻便恢復如常,她便慢慢停下腳步,將輪椅柄讓給壽康,神色沒有任何異常。

也確實沒有,那種感覺一閃而逝,現在已經無礙。

壽康不查,立即推着殿下向殿內走去。

樑公旭快速回頭看她一眼,起身就要-

項心慈搖搖頭,站在原地對他頷首,似乎不想進去,在這裡等他。

樑公旭明白了,向裡而去。

明西洛落在最後,轉頭看了她一眼,她站在那裡,彷彿她纔是這座宮殿的權利中心,甚至比這座宮殿更令人心生搖曳。

項心慈沒看他移開目光對秦姑姑說什麼。

明西洛想問的話突然覺得多此一舉,她能如何,不過是不想進來怕皇上的樣子污了她的眼。

明西洛轉身剛想進去,突然又反悔,走過來,恭敬恭手:“娘娘不進去。”

項心慈看他一眼:“皇上如果醒了定有話與殿下說,我在這裡等着就是。”

明西洛聞言,看她一眼,她剛剛明明要進去,突然就不進去了?

明西洛拋開君臣之別,認真的肆無忌憚的打量她一會,確定她沒事,告辭進去。

秦姑姑不高興,明大人太沒有規矩,這裡是祈天殿,還敢如此沒有規矩:“娘娘——”

“行了,帶我去裡面梳洗。”

“是。”

項心慈將秦姑姑拽進去,在只有兩個人的屏風後,項心慈什麼都沒說將手腕放在秦姑姑面前。

秦姑姑不明所以,下一刻手指搭在小姐手腕,凝神細查。

似乎過了很久,似乎只是一瞬,秦姑姑頓時看向小姐,又不敢確信一般,再號一遍。

她不是大夫,只是精通一些夫人急症和簡單賣相,說能看病就誇張了。

可是……秦姑姑不可思議的看着小姐,聲音不自覺的壓低:“您……有喜了……”

項心慈聞言,神色沒有任何變化,冷靜的將手腕拿下來,這些天她隱隱有些感覺的,但又不是完全有把握,便也沒有太往那方面想,剛剛一瞬間的感覺,讓她覺得可能是。

她身體沒有問題,她就是再‘嬌氣’也是性子,真在太陽下走一圈也不會中暑,何況現在還是晚上,又是坐着轎子過來,酒足飯飽、又不着急,沒道理突然身體出狀況。

秦姑姑隨即狂喜的看着娘娘,眼睛裡都是慈愛、動容的光,娘娘……

項心慈瞪她一眼,成婚、有子而已,那副樣子做什麼。

秦姑姑見狀笑了,對,對:“奴婢糊塗,奴婢糊塗……”手卻不受控制的攙住小姐,唯恐小姐有什麼不測。

她怎麼不高興,小姐上個月跟五老爺賭氣,對外宣佈她懷了子嗣,可實際並沒有,如今——這下好了,小姐真有了,她怎麼能不高興,這可是小姐第一個子嗣,秦姑姑笑的激動又害怕伺候不好:“太子殿下知道了肯定高興。”

“他高興什麼,他不是都要死了。”讓他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