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62 擁吻

雲天水看她一眼, 眼神裡薄涼又無色,半響回望到半眠子臉上。

葉少卿咬牙道:“你在說什麼呢!這與她有何干系?”

半眠子不敢睜眼,衣領被葉少卿一鬆, 他即刻倒地, 膝蓋撞到地上成了跪的姿勢。

他微微擡眸, 只見着所有人都在俯望他。

“這……這都是雲二姨娘買了我的藥, 真的和我無關……和我沒有半點關係啊!”他二話不離雲二姨娘, 這當然讓所有人都猶疑地看向周銀。

周銀怔恐之後,緩過神來,“你胡說什麼呢!”當場就駁了他的話。

雲妍扶着葉夫人的雙手緊着一顫抖。

雲莜大吃一驚, 愣在原地不知作何反應。她自是不信眼前這人的話。

半眠子又朝周銀爬來,還邊道着:“二姨娘你忘了嗎?!兩個月前, 你在我這買了藥, 說要讓人身子骨漸弱的藥, 後來又向我要讓人滑胎的藥……你都忘了嗎!”

“簡直是胡說八道!”周銀大肆一喊,“我何時見過你了!我跟你有什麼仇?你要置我於如此的地步?!”

雲妍覺得呼吸愈發急促, 狠地一咬牙,“來人!把這個人拖出去!膽敢在這胡說八道!還誣陷我阿孃!”

門外的小廝聞聲跨步而來。

“住手!”雲淺昂聲一肆。

衆人向她投目而來。

葉侯爺理理思緒,朝雲淺問道:“他到底是誰?”又擡眸看了雲天水一眼,示意讓他開口解決這番亂竟,畢竟人是雲淺帶來的。

雲天水悠嘆一聲, 忽然看向周銀, 沉聲震怒道:“周銀, 你還想裝到幾時?!”

周銀當即瞠目結舌, 冷汗從上額一滑, 落腳跟着顫抖,向後側了步伐, 竟無言可駁。

雲妍猛地側眸,大驚失色地看向雲天水,“阿爹?”

“老爺……你在說什麼?”好半響,周銀緩過神來,不可思議道。說罷又向雲天水走近了來。

雲天水給雲淺使使眼色。

雲淺會意後向門外喊道:“把人帶進來。”

衆人折目看向門口。

只見一個婦人慢慢走進來。

周銀和雲妍紛紛定目,心驚膽戰之後,周銀不穩地向後一倒,雲妍趕忙過步,扶住了她。

“阿孃……”雲妍可以很清楚地感到她顫抖的雙手,手心直冒着冷汗,溼悠悠的。

雲莜擡眸,驚詫不已:“葉姑……葉姑?”

葉姑走近過來,與周銀對上視線,哀怨和悔恨涌上心頭,她緊緊盯住周銀,責問道:“二夫人,你還記得我吧?”

周銀心一抖,垂着的眼眸此刻擡起,“你……你怎麼……”

葉姑冷笑道:“不敢相信還能見到我是吧。你說得那些醜事你心裡該清楚得很!”

接着,葉姑簡短地講述了自己的經歷以及孟夫人被下毒的事情。

旁人聽得雲裡霧裡,只是靜靜看着,驚詫不已。

“這……這到底怎麼回事?”葉侯爺耐不住,出聲問道。

雲天水擡步而去,凝望着周銀的雙眼,緊緊追問道:“周銀,你承認嗎?你還做了什麼事,是讓我來說,還是你自己說個明白?”

周銀嚇得失魂落魄,凌亂中擡眸,眸中怔恐之色愈漸愈深。

“老爺!我……你該相信我的啊!”

雲天水冷哼一笑,“相信你?”

雲妍緊張得道不出話來,只是緊着雙手攙扶着周銀,臉色被嚇得青白。

“老爺難道真信了這奴婢的話?!”周銀萬般辯駁,“她就是見不得我好!”

“見不得你好?”雲天水冷斥她,“你對她做了什麼,你自己心裡清楚!”

“我沒有!”周銀昂聲一喊。

雲莜什麼都不知道,此刻愣在一旁,什麼都不想就衝上去爲周銀說話:“阿爹!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是不是有什麼誤會啊!”

雲天水低眸看她,也是無奈,“你阿孃做了什麼,你自己問她!”

雲莜向周銀投去目光,周銀衝着她搖頭,“阿孃沒有,阿孃沒有……”

“阿孃……”雲莜扶住她,雙眸含淚,“你到底做了什麼!葉姑說的都是真的嗎?”雲莜見她不語,激動地晃動她。

“你回答我啊!”

雲妍驚恐萬狀,垂眸呆呆望着地,心下猛怔不絕。

“我……”周銀聲嘶力竭,到底是駁不出什麼話來。

半眠子在一旁怯怯地補了聲:“若是不信……可以去找安胎藥的藥渣。一見便知啊……”

一旁的葉少卿理清思緒,終於走近來,到了雲妍面前,與她四目相對,只見雲妍雙眸怔恐,對着他不止地搖頭。

他一字一頓地質問雲妍:“所以,我的病……和錦瑟今日的病,都與你有關?!”

雲妍還是不停地在搖頭。

“與我無關……真的與我無關啊!”雲妍邊說邊抽泣,淚水急流。“你要相信我啊少卿!少卿……”

葉少卿一把甩開她伸來的手。

“你要我怎麼相信你!人證物證俱在!”他衝她怒吼道。

須臾,葉侯爺側步一滑,右手扶了下額頭,只覺渾身無力,半刻邊全然倒了下去。

“老爺!老爺——”另旁丫頭喊聲一下。

衆人折眸看去。

“快!郎中!”

站在一旁的郎中忙過去攙扶。

燃急之時,葉侯爺被安頓到另一個臥房去。

葉府終是一片混亂。

壽宴終被吹散,各路賓客被告知葉侯病倒,便都回了各自的去處。

此事關乎到二府之事,自然是不可能帶走周銀回雲府去解決的。

臨堂之下,雲妍和周銀都慌亂得跪倒在地上。

雲妍揪着葉少卿的衣裳,苦苦嘶哀:“少卿……真的要相信我!我真的沒有……”

葉少卿冷着臉,狠狠咬牙,須臾低眸看她一眼,那眼神狠戾尖銳到刺骨。

“你還不承認!”他一腳把她踢開,“既然如此,來人!把藥渣給我取來!”

雲妍仍是搖頭。

周銀已是面無人色,半響,她終於擡起頭來,凌亂的髮梢散下,她側目看向雲淺,冷笑一聲,“原來,你早就算計好我了。”

雲淺面無表情地看着她,眸中情緒冰冷。

片刻,她也冷笑一聲,“敢做,就該敢當。你做了什麼事,你就該知道後果是如何的。”

你該死。這就是你的下場。

“阿孃……”雲妍無助地看着周銀,握着她的手哭泣。

雲淺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她們。

記憶中忽然有了原著中白蓮花死時的場景。

她可憐不起來她們。

忽而低眸,雲淺懶得再搭理這一切。只是覺得,一切都有了該有的結果。

可是那一切之中,唯獨缺了她自己,唯獨缺了那個人。

三日前,雲淺帶了葉姑和半眠子去尋雲天水,坦白了一切,包括孟夫人是如何死的。

雲天水百般震驚之際差點昏倒,他痛哭不已,覺得對不住孟夫人。如下終於立下休書,周銀得了她該有的結果。

雲妍被軟禁起來,得此下場也是顧及雲府臉面的原因,周銀將所有罪攬在自己身上,被打入牢底。

雲莜原本是怎麼都不相信的,直到她的阿孃親口承認這些事情。她更覺得對不住雲淺,是她的阿孃害了雲淺,害她沒了自己的阿孃。

雖說雲妍眼下只是被軟禁,但也只是緩兵之計,爲了掩人耳目,不讓葉府這些爛事被傳揚出去。這葉府終歸是失了個親骨肉,雲妍最後怎麼都會落得個被休掉的下場。

雲淺本來以爲,看着她們兩個人得了這種下場,她該是能笑出來的。

可是真到了這時候,她卻怎麼都笑不出來。

好像,一切的一切,都沒了意義。

她整個人,過得只剩一副軀殼一般。

壽辰宴後的某一天,大概是兩個月之後,從邊疆傳來百里加急的密信,沒人知道信裡寫了什麼,就連雲天水這個丞相都不知道。

人們知道的是,一個兵士騎了一匹馬從城門闖入,從戰場帶了封信回來。僅此而已。

雲淺恨不得闖到皇宮裡去,說什麼都想知道那封信的內容。

雲天水看她痛心不已,悉聲安慰她,“不會有事的。”

雲淺的臉上除了憂鬱沒有半分悅色,她的臉總是那麼蒼白,就算嘴脣潤紅也不顯悅色。

她只淡淡地道,“阿爹,過了多久了,您算過嗎?”

雲天水聽到她這句話的時候,心如刀絞一般。

雲淺緊緊凝着他的雙眼,悲痛與幽憐。她一字一頓地道,“整整一年了,一年了,一年了……”

說到最後,她垂眸望着地。

心裡和那孤冷的地一樣,灰沉沉的,一片孤寂。

衛婉婧看夠她這副喪氣的模樣,便帶她出去玩。

兩個人一起去騎馬,騎到草原去,方纔落地,二人止步到了湖邊。

“阿淺,你看,湖水又綠了。”

雲淺輕輕擡眸,眸中冷色愈深,襯出那湖水的幽靜。

是啊,湖水又綠了一度。

春天又要到了。

明年的春天,又是不完整的季節。

“阿淺。”衛婉婧摟着她的肩膀,細聲漫漫,“快了。”

“他快回來了。”

雲淺好像對這句話免疫了,從最開始聽到這句話的歡喜,再後來的心痛,到現在的無動於衷。

這句話離他好遙遠。

她,離他好遙遠。

衛婉婧忽然笑了,“阿淺,你知道嗎?時楓又跟我表白了。”

雲淺也跟着笑,“是嗎?那你怎麼說,你不會又拒絕了吧。”

她猜到了。

衛婉婧哼地一笑,低下眼睛,“他說他會娶我的。”

“所以你答應了?”雲淺眼睛忽而一亮。

衛婉婧搖頭,頓了半響道,“沒有。”

雲淺臨眉一皺,撞了下她的肩膀,“你到底怎麼想的。”

衛婉婧輕輕擡頭,望着那幽深的綠湖,笑容帶了幾分憂憐與欣喜。“我只知道,我們倆是不可能的。”

雲淺淡淡地笑,伴上苦澀。“這世界上,沒有什麼不可能。”

“阿淺,你怎麼老是說些稀裡糊塗的話。”衛婉婧嘲諷她。

雲淺有時候真的覺得世事可笑。

這世上,明明有些人離得很近,雙方都愛慕對方,卻因各種緣由走不到一起。

明明有些人離得遠,兩人的心都在一起,盼望着和對方在一起,卻兩地相隔。

原來,緣起緣落,只在一念之間,只在一瞬之隔。

她後悔了。

她後悔放任時景離開。

她後悔她沒帶着他去私奔。

她後悔她在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時候,沒有更緊促地擁抱他。

她後悔她沒帶他任性一回。

她有很多後悔的事啊。

-

回了雲府。

生活又繼續回到軌道上。

雲淺和雲莜、衛婉婧三人照常去書安堂上課,不知什麼時候起,雲淺在上課時的熱情可是比往常多了很多,她現在每天都會看一本書,充實生活,也充實自己。

也許是爲了每天不過得那麼碌碌無爲。

也許是爲了淡忘某些傷心事,把熱情轉移到另一件事上。

隔天她睡了個懶覺。

她忽然被驚醒,沒有任何的徵兆。

說是做噩夢,可她怎麼都想不起是什麼噩夢。

雲淺猛然地直起腰板,呆坐在牀上,眸裡的怔恐在緩慢地淡去。

她還沒轉頭,就聽到一道很是熟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阿淺。”

阿淺……阿淺。

那道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貼近了她的耳邊,縈繞在她耳裡。

她好像在做夢一樣,因爲那道聲音像是勾在她耳裡的幻覺。

飄飄然的,像是夢裡才能聽到的聲音。

她轉頭,她看見時景坐在她身旁衝着她笑。

她猛然落淚,撲倒在他懷裡。

她緊緊地抱着他。就像老天爺給了她一個機會,她不會再撒手的。

“你回來了……”她抽泣着說。

時景扶起她,從沒笑得那般燦爛。

他捧着她的臉,語聲溫柔,“我回來了。”他爲她撫去淚痕。

“我答應過你,要回來。”他又抱緊她,“對不起。”

對不起,有很多想對你說的話。過了這麼久還沒能跟你說。

雲淺緊緊擁着他,不願撒手,她就想這麼靜靜地抱着他,一輩子。

他看着她,那雙小鹿眼沾溼了盈淚,韻眸發亮,在緊緊牽引着他。

她看着他,那雙幽深墨色眼瞳暈着盈光,他的臉覆了很多血痕,他本是白皙的臉頰被傷痕覆滿,被灰塵沾染,髮絲間的血跡,裹着他的俠情。

她不知道他經歷了什麼。

她只知道,日後他的經歷,她要做那個陪伴者。

“我等很久了。”她抑下抽泣聲。

“我知道。”他臉上帶着暖笑。

“我、我真的等你很久了。”她有點嬌氣。

“我知道。”他一臉平靜。

“你是不是忘了什麼。”她顯得不耐煩,皺着眉嬌嗔。

時景笑了,“我沒忘。”

“我這不是回來娶你了嗎?”

雲淺滿足地笑,再次將他擁緊,毫不吝嗇地吻住他。

時景給予她深情的回饋,這一吻,彷彿揉進了自己這一年來欠她的所有柔情。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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