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嶺省方面立刻聯繫了上海市警方,讓他們幫忙弄清楚那邊兒的情況。
事情辦得很順利,不到兩個小時,上海市警方就在一家高檔酒店中找到了王賜銘。
王賜銘是用一張假身份證登記入住的,這個時候大家用的都是第一代身份證,防僞功能要差很多,也沒有建立起來非常完善的聯網排查機制,因此酒店方面很難區分身份證的真假,給不法分子們帶來了可趁之機。
找到王賜銘之後,他在上海市警方的要求下,跟明陽市方面進行了聯繫,這樣一來,鄧思銓和蕭名學等人才知道他突然跑掉的原因。
說起來也好笑,王賜銘在上海這邊兒有個情人,爲了幫助她處理一點兒事情,他不得不臨時離開陽朔,跑到了上海這邊兒,因爲事情難以出口,所以陪同人員也沒有被告知情況,別人當成了失蹤。
但是此事發生之後,省裡面立刻也警覺了起來,認爲王賜銘的事情不能再拖了,與其讓中央先動手,給自己造成被動,不如西嶺方面先動手。
這一次王賜銘突然玩失蹤的事情,剛好給了省裡一個行事的藉口。
於是在十二月二十二日,明陽市委常委、副書記王賜銘被省紀委帶走問話,接着很快就進入了雙規程序。
得到這個消息的時候,陳明洛正在家裡麪包餃子。
蕭名學和陳通達照例還是很忙碌,因此謝露和蕭瀟母女倆就來到了陳明洛家,四個人一塊兒包餃子,這也是過冬至的一個習俗。
陳明洛幹活兒的時候算是苦力,主要是擀餃子皮兒,三個女的弄餡兒包餃子,配合起來倒是無間得很,等到這邊兒完工,蕭名學和陳通達剛好回到家中。
“往年過節,都是我們一家三口人,冷清得很,現在通達你們過來了,倒是熱鬧了。”蕭名學看着屋子裡面說說笑笑的幾個人,心情也比較好。
吃飯就是要講究一個心情,心情好了胃口自然就好,雖然說外面的飯局也多得排不過來,總是不如自己在家裡面吃的舒心。
陳明洛特意弄了瓶低度白酒,給大家倒上,“餃子就酒,越吃越有,大家都少來一點兒。”
吃飯的時候,蕭名學提起了王賜銘被雙規的事情,一時之間不由得有些感慨,“如果不是你們一家,怕是現在得意的就是王賜銘了。”
“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陳通達跟蕭名學碰了一杯,然後接着說道,“王賜銘作惡多端,走到這一步也是必然的。”
說實在的,王賜銘在明陽市裡面確實不得人心,尤其是他手下那一批走狗,更是明陽市動盪的主要根源之一,自從上一次將王小山等人給處置了之後,明陽市的社會面貌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
這一次王賜銘本人被雙規,更是天大的喜訊,對於明陽市的普通老百姓而言,也是一件大好事。
“說到底,王賜銘也不過是蔡系人馬中的一員干將而已,大旗不倒,猢猻不散。”陳明洛此時並沒有那麼樂觀,他直接指出了導致明陽市一切動盪的根本因素。
陳明洛始終認爲,王賜銘再如何如何,也不過是一馬前卒,只要蔡素珊不被牽涉到這件案子當中,公然被推上審判臺,他就不用擔心會落到最糟糕的境地。
“那也沒有什麼辦法,王賜銘也是聰明人,他很清楚只有把責任死扛下來,蔡素珊纔有可能伸手救他,否則的話,大家一起玩完,那就徹底沒有指望了。”蕭名學回答道。
“王賜銘或者能扛住,但是其他人呢?”陳明洛提示道。
蕭名學聽了陳明洛的話,心裡面就是一動,果然是這個道理,人多嘴雜,一人一句就能把整個事實給揭露出來,蔡系人馬涉入此案的不知凡幾,找到幾個突破口的話,還用擔心蔡素珊獨善其身?
其實蕭名學自己也清楚,蔡素珊不倒,對於自己始終是一個很大的威脅,就算是她再怎麼遊離於省委高層之外,那也是一個實實在在的副省長,怎麼都不是自己這個廳級幹部能夠直面的。
“你的意思是什麼?”蕭名學向陳明洛問道。
對於這個智計百出的後輩,蕭名學也是非常看重的,因此並不因爲他只是一高二學生而有所輕視,反倒是頗有興趣地問了起來。
“多少年以來,很少有省部級以上領導被處以重刑的——”陳明洛說道,“一方面固然是位高權重處理需要謹慎,另一方面主要是受刑不上大夫、禮不下庶人的封建思想影響。雖然說建國已經這麼多年了,但是根子上的思想從來沒有改變過,官民對立的思想是很嚴重的。”
蕭名學聽了這話,有點兒不以爲然,不過他是有涵養的人,也不介意聽陳明洛多說一些。
“然而現在大環境有了一些變化——”陳明洛接着說道,“這些年經濟建設取得了一定的成就,有錢了一些,腐敗現象也日益嚴重了,就那王賜銘來講,貪污受賄不說,二奶都包了好幾個。所以,高層需要打擊一下這些醜惡現象了,這是一個契機。”
放在平時,想要扳倒蔡素珊這樣的省部級幹部,那是很難的,體制形成的對於高級官員的保護傘是很牢固的,除非是她自身發瘋不容於這個羣體,一般而言大家基於同類互助的原則,不會坐視任何一個同僚走上絕路。
對同類的殘忍,就是對自己的殘忍,你今天能夠把別人整死,那麼就要提防別人在任何一個時候把你自己給整死,這是一個相對論。
蕭名學自然是明白這一點的,但是他又有了疑問,“那你爲什麼又說現在有機會?”
蕭名學立刻就明白了陳明洛的意思,雖然說高層不希望糧庫虧空案引起社會關注,但是也需要找一個份量夠重的人來殺雞儆猴,起到震懾的作用,蔡素珊這個位置不大不小,剛好滿足這個條件。
“蔡素珊沒有那麼容易扳倒,王賜銘也不可能那麼輕易服軟——”蕭名學沉吟道。
“王賜銘的秘書,據說很貼心,跟了他五、六年了,他還很年輕。”陳明洛曬笑道。
他的意思很清楚,王賜銘能一口咬死了,那是因爲他除了力保蔡素珊之外再無退路,但是他的秘書洪利人正年輕,也不可能撈到太多的好處,以後的日子還長,完全沒有必要給王賜銘效死忠的,從洪利身上動手,打開這個缺口是最合適的。
洪利跟了王賜銘五、六年,深得信任,而且這五六年也是王賜銘行事最爲肆無忌憚的時期,也是蔡素珊在明陽市一手遮天的時期,人一猖狂,辦事自然就會有很多漏洞,想要通過洪利抓出一些尾巴來並不困難。
“然而現在省裡面已經抓了王賜銘——”陳通達在一邊兒插話道。
既然省裡面開始偵辦此案,市裡面頂多就是配合工作,怎麼可能跟省裡搶生意?
“另案處理——”陳明洛提示道,“隨便找個藉口不行嗎?”
權謀這東西,跟陰謀只不過是一字之差,區別並不在於手段上,只是在於宣傳上,你說它是正面的它就是正面的,你說它是負面的它就是負面的,可謂是一體兩面,實際上都是一回事兒。
如今陳明洛教唆的這些東西,其實跟陰謀並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蕭名學雖然爲人厚道,但是人一旦到了那個位置上,考慮的事情自然就多了,也不能以平常心來忖度,這就是所謂人一當了官,就不再是一個純粹的人了。
陳明洛所說的一切,都被蕭名學給記在了心裡,想着是不是也該動一動,至少也要趁着這個機會,將蔡素珊一黨在明陽市的勢力給連根拔起?
單單說是要處理王賜銘的秘書洪利的話,那實在是太簡單了,隨便找個藉口就可以抓人,只是還要巧妙地引到主題上來,就需要要動一動腦筋,但是這些事情肯定是難不倒蕭名學的。
隨後大家就開始喝酒吃餃子,大人們順便再關心一下蕭瀟和陳明洛的學習情況。
“明洛弄那個公司什麼的,不會影響到學習成績?”謝露如今對於陳明洛也是非常看重的,對這個未來女婿的第一候選人,自然是非常關心,唯恐他因爲經商的事情,耽誤了學業。
畢竟在國內這邊兒,還不流行輟學創業什麼的,日後沒有聽起來很令人自豪的文憑,在親戚朋友圈兒裡面還是有些擡不起頭的。
蕭瀟用吸管正喝着一杯果汁,聽到媽媽的話之後就插嘴道,“他學習好着呢,老師們都拿他當個寶。”
“活寶。”陳明洛一本正經地補充道。
“噗嗤——”在座的人幾乎都同時噴飯了。
吃完飯後,女的們都去洗碗了,三個男的坐在沙發上聊天兒。
“通達過來也有幾個月了,感覺如何?”蕭名學向陳通達問道。
“還行吧,瑣碎事情一堆,開始有些不大適應,現在基本上都理順了。”陳通達回答道。
市政府秘書長本身就是市政府的大管家,吃喝拉撒睡都是要管的,自然是瑣事一堆,但是陳通達搞教育出身,本身又對這些事務比較拿手,這些事兒肯定難不倒他。
事實上,自從陳通達來了明陽市政府之後,市政府的工作效率提高了很多,只要是幾個副市長們不搞消極怠工,基本上就不會有什麼積壓的工作。
蕭瀟從廚房跑了出來,拉了陳明洛到樓上說話。
“大後天聖誕節,後天就是平安夜,有什麼好玩的建議沒有?”蕭瀟問道。
“洋鬼子的節日,我一般選擇無視的——”陳明洛正色道,不過他很快就色眯眯地接着說道,“不過平安夜就是所謂的失貞夜,你拉我上來,是不是對我有點兒什麼想法?”
“那我要說對你有想法,你有那個膽子嗎?”蕭瀟用手按着陳明洛的胸前,細聲細氣地問道,沒有絲毫的煙火氣。
陳明洛嘿嘿一笑,老實回答道,“沒有。”
開玩笑!四個家長都在樓下坐着說話呢,就是蕭瀟肯讓自己如何如何,陳明洛也沒有那個膽子,兩個人最多也就是拉一拉手而已,更進一步的動作都沒有過,陳明洛有那賊心也沒有那賊膽。
別看蕭名學和謝露兩口子都很喜歡自己,若是真的做出什麼出格兒的事情來,保準兒讓兩個人拿了菜刀上來pk自己!
不過看着青春活力極度誘人的蕭瀟,陳明洛的心裡面也跟小鹿的蹄子在跳動一般有些按捺不住,他幾乎就能夠感受到體內的荷爾蒙在以指數級開始上升,不由自主地將嘴巴湊了過去,打算向蕭瀟獻出自己這一世的初吻。
蕭瀟有些臉紅地坐在那裡,突然發覺陳明洛的嘴巴距離自己已經只有方寸之遙,心裡面不由得有些慌亂,本能地把頭扭了一下,避開了陳明洛的狼吻。
“哎喲——”只聽得陳明洛一聲悶叫,似乎是有什麼不妥。
蕭瀟回頭看他的時候,就發現陳明洛一手捂着嘴巴,有些痛苦的樣子。
“你怎麼了?”蕭瀟有些奇怪地問道。
“嗚嗚,被你的髮卡扎到嘴脣了——”陳明洛無比悲憤地回答道。
蕭名學一家人前腳剛走了不久,就有客人上門。
市一中的教務主任林浦推着一輛自行車,後座上面帶着一個大口袋,也不知道放着什麼東西,反正看起來是鼓鼓囊囊的。
“林主任,你這是——”陳通達的記性不錯,雖然說見過林浦只有一次,但是也不至於轉頭就忘記。
不過看到他這個樣子,還是覺得有些詫異的。
“老家的人來了,送來些土特產,給陳秘書長送過來嚐嚐——”林浦陪着笑臉,一邊兒將車子上面的大袋子給搬下來。
看起來是沉甸甸的樣子,林浦本身也不是那種身強體壯的人,搞學校管理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坐在辦公室裡面閒着,看着很單薄,扛這麼一個大袋子的確是比較費勁兒。
陳通達搭了一把手,幫他把東西搬進來放在地上,然後招呼他去洗了洗手,坐下來休息喝茶。
戴萱聽到了動靜,出來跟林浦打了個招呼,然後上樓找陳明洛,“你們學校的教務主任過來了,還帶過來一大袋子土特產,你不下去看一眼?”
“我就算了吧,省得見面尷尬——”陳明洛沉吟了一下道,“林浦爲人雖然有些溜鬚拍馬的嫌疑,但是對學生們還不壞,這人沒有啥壞心眼兒。要是他有什麼求到咱們的事情,不是太麻煩的話,就給幫忙辦了吧。”
老師到學生家裡面送禮,這事兒不多,但是也不少,畢竟領導家的孩子也是要上學的。
對於等閒人家,爲了孩子的上學問題和在學校中的表現,免不了要巴結老師,但是對於像陳明洛或者蕭名學這樣的領導,那就反過來了,老師未必願意來上杆子的巴結,但是學校的領導們總是會找到機會登門表示結交之意。
如果有事兒倒也罷了,一般的小事兒,領導們肯定是要給面子的,除此之外,平時多走動走動聯絡一下感情也是好的,省得出了事兒,臨時抱佛腳人家不願意搭理。
林浦倒是個聰明人,在陳家坐了一陣子,也沒有多耽擱就走了,說的話無非也就是關於教育孩子以及陳明洛在最近進步神速的事情,都是陳通達和戴萱比較樂於提起的話題。
直到離開,他也沒有說什麼需要幫助的事情,陳通達不得已,只得說了兩句客氣話,“小林,明洛在學校就多拜託你照顧了,有什麼我們能幫上的事情,不要客氣哈。”
人走了之後,一家三口人都覺得有些納罕,陳通達對老婆孩子說道,“你們說,這人難道真的是來送土特產的?”
陳明洛卻是比較促狹,笑着回答道,“這個容易,等我明天問一問蕭瀟,看看林浦最近有沒有到她家送土特產就是了。”
“你這小子,真是滑頭鬼!”陳通達笑道。
蕭名學可是大市長,如果是專門送土特產,陳明洛可不相信會沒有他的份兒,畢竟蕭瀟在學校裡面的名聲可是比自己響亮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