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浩明把手枕在頭下,說道:“我想想……唔,不會的太多了,比如……生孩子。”
“你真討厭!”安吉兒嬌笑着,伸手打了彭浩明一下。
“那……中央這個大大的星座是什麼?”安吉兒又指着天頂的星座問道。
“那是獵戶座,一個高舉着棒子和金牛座打架的人……”彭浩明介紹着:“它前面的y字形狀的星座就是金牛座,那是它的兩隻犄角,獵戶座後面跟着的……喏,那是北方夜空最亮的星星所在的星座大犬座,天狼星就在哪兒,在古代,天狼星是災星,特別亮的年份就會發生戰亂和災禍……”
“爲什麼?”這些事情安吉兒還是第一次聽說。
“應該是一種經驗之談吧,在天狼星最亮的年份,北方草原會大旱,於是他們只好南下搶掠……”彭浩明說道。
“那……今年的算不算亮?”安吉兒看着天狼星,天狼星和別的星星有些不一樣,他閃爍這不已被人覺察的藍綠色光芒。
“應該算很亮了吧。”彭浩明也盯着天狼星看着,自己其實好多年沒有觀星了,今天的天狼星,和以前看過的相比,的確比較亮也比較大……
“他後面有一個很暗淡的星座,叫小犬座,呃……基本上,你可以理解成獵戶帶着大犬小犬去和金牛打架,年年打架年年打。”彭浩明的解釋直觀幽默,讓安吉兒又“噗嗤”笑出聲來。
“那它們爲什麼還要打。”安吉兒開玩笑問道。
“因爲……仇恨……或者說,天上的確沒什麼事情幹,打架比較有樂趣吧,難不成大家坐下來開臺麻將?”彭浩明一本正經的說道。
安吉兒咯咯的笑着,可是深山裡的靜謐,讓安吉兒覺得自己笑聲有些大了,她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不遠處阿黛拉和克里斯朵的帳篷,她們倆有些累了,已經進帳篷休息了。
安吉兒繼續躺着看着夜空,學着彭浩明的樣子,把手枕在頭下,感慨道:“我從來沒有這麼認真的看過星星,在星空下,我覺得我好渺小……”
“是的,有一次,我和一個朋友在山頂宿營,搭了一個天幕燒着火,山頂風大,半夜我們被風吹醒了,也是這麼躺着看星星,我朋友也感慨一句,‘仰望星空,頓覺自己很渺小’,然後問我,彭浩明,你覺得呢?”
“你怎麼說?是不是覺得自己也很渺小?”安吉兒翻身起來,看着彭浩明的眼睛,好奇問無限之血統。
“我說,我覺得我們的帳篷沒了。”彭浩明很認真的說道。
“這個笑話好冷!”安吉兒又“咯咯”的笑起來。
笑完了,安吉兒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她很認真的問:“彭浩明,我能問問你,你到底是幹什麼的嗎?你怎麼有那麼多經歷?”
“我?一個買賣人,基本上只要能賺錢啥都幹。”彭浩明答道。
“壞事你也幹嗎?”安吉兒問。
“只要不會被抓到,爲什不呢?”彭浩明半開玩笑的說。
“可是,你不覺得做壞事,內心會不安嗎?”安吉兒說道。
“偶爾會,所以我挑壞事幹。”
“比如?”
“比如,一件大多數人覺得是好事,少數人覺得是壞事的壞事。”彭浩明說道。
……
安吉兒和彭浩明交談着,不知不覺已經深夜,冷空氣下沉,讓安吉兒覺得有些涼意,彭浩明看了看時間,說道:“挺晚了,你該睡了。”
“那你呢?”安吉兒問,她們並沒有預備有帳篷,都是臨時在嚮導那兒租的,不過有一頂帳篷嚮導忘了帶杆子,本來計劃是阿黛拉和克里斯朵一頂帳篷,自己一頂,彭浩明和嚮導一頂,如今只剩下兩頂,總不能讓安吉兒和兩個男人擠一頂吧。
“秋高氣爽,沙灘柔軟,天當被子地做牀,我打算席地而臥,在篝火邊睡。”彭浩明說道,有對着安吉兒調皮的眨了眨眼睛:“那我就不用擔心我的帳篷被風吹跑了。”
……
一夜無夢,這或許是世界上最令人安睡的地方,當早晨的第一縷陽光透過帳篷的時候,安吉兒睜開眼睛,聽着清晨山林間鳥兒歡快的叫聲,腦子裡幻想着這兒是不是應該有一個精靈的莊園,裡面住滿了各種各樣的動物,它們友善,調皮。可過了一會,安吉兒揉了揉自己的臉,自言自語道:“安吉兒,你都多大了還相信童話故事。”
彭浩明和嚮導照例起得最早,已經將早晨的奶茶和早飯做好了,兩人圍着篝火邊輕聲的交談着,看到安吉兒拉開了帳篷,彭浩明對舉了舉杯子,說道:“早!”
安吉兒立刻聞道了奶茶的味道,這種奶茶的香味只有彭浩明才能做得出來,安吉兒問道:“昨晚睡得好嗎?”
“很不錯,其實我很想讓你也試試,天然的席夢思。”彭浩明笑道。
“那我還是不要試了。”安吉兒鑽出帳篷,到龍鳳潭邊洗漱,眼睛看着龍潭的對面的那塊很平坦的石壁,昨天嚮導說,上面有一條龍,可是因爲天色有些晚了,安吉兒始終沒能把那條龍的模樣想象出來。
不過今天安吉兒也沒有看出來龍的模樣,彭浩明看她盯着石壁,手卻機械的刷着牙,有些好笑,對她說道:“你不妨想象一下,這是一條張牙舞爪正迎面向你撲過來的龍……”
聽彭浩明這麼一說,安吉兒還真感覺那石壁上的花紋真有些像一條迎面撲過來的龍,還張着血盆大口,兩隻爪子張開,好像要把敵人捏碎的模樣……
“好抽象的龍。”安吉兒自嘲道。
“嗯,大自然只有相似沒有相同,所以你要有那麼一點抽象的想象能力混在法師世界。”彭浩明笑到,給她遞上早晨的第一杯開胃奶茶。
與這條抽象的龍相比,鳳潭石頭上的那個鳳凰就容易看出得多了,一隻昂首展翅的鳳凰,似乎要從那石頭的禁錮中衝破而出,尾部還飄逸的散落着鳳凰長長的尾羽,在幾位大小姐的一直要求下,彭浩明給她們以這塊石頭爲背景,一起合了一張影。
收拾完畢,嚮導已經知道原來所做的行程已經被打亂了,幾個大小姐徜徉於美景之中,完全沒有了時間概念,有時候甚至就不想離開了,一行人離開龍鳳潭的時候,都已經是上午十點半了!嚮導估摸着,照這樣的速度,今天能走到本應昨天走到的三叉水宿營。
或許說,說走就走的旅行就是隨心隨性,這樣更好,沒有任何壓力,天氣也非常傍,秋日的氣溫還不算低,還有陣陣秋風拂過山林,太陽掛在天上,散發着暖暖的光芒,一路上大家交談着前行,倒也不累。本來還催促趕路的嚮導,似乎也被他們這種隨意的林間漫步的悠然自得感染了,索性也不在催促,和他們一起慢慢的在林間遊蕩着。
“前面還有一片很漂亮的山,有很多很多的紅葉……這時候,應該是最漂亮的時候。”作爲一名導遊,這位嚮導的介紹不免有些太乾巴巴了,至少在現在,所有人的腦海裡,想象不出他嘴裡說的最漂亮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模樣。
嚮導急於將那副美景講述給大家聽,可是苦於沒有合適的形容詞,只能徒勞的說:“真的很漂亮,真的很漂亮……”
看到大家仍舊有些茫然,嚮導急了,說道:“那片山是有來歷的,長滿了烏桕樹,一棵雜木都沒有,當年才祖宗被蒙古人包圍在山裡,他向老天求救,老天就降下了天火,把蒙古人都燒死了,燒過的山百年不長草,後來有一個祖先來到這裡,說山裡光禿禿太可惜了,就種了一棵烏桕樹,沒想到20年後他再來,漫山都是烏桕樹,一道秋天,紅色的,黃色,淡黃色的葉子,滿天飛……老祖先還做了一首歌謠,我們都會唱……”
對於這種傳說,似乎每一座村莊都會有,這些傳說雖然有時候讓人覺得荒誕不經,但卻寄託着後人對先祖的思念之情,對於歌謠,安吉兒有着極大的興趣,在她的要求下,嚮導清了清嗓子,唱起祖輩傳下來的歌謠:
坎坎烏桕樹,猶如神仙境,春夏秋冬季,季季不如一
春天綠意起,烏桕舊如新,鵝黃配嫩綠,綠水繞樹衣
炎炎夏日到,烏桕密如蔭,清茶與淡酒,讓人怎忍離
轉眼秋風起,漫天卷紅旗,瑟瑟黃金毯,漸進有佳期
冬日林寂寂,脈脈不得語,攜手與之去,今夜得卿心
這歌謠雖然不算對仗工整,倒也是朗朗上口,嚮導並沒有多少文化,但從他嘴裡吟唱出來卻別有一番風味,吟唱完了,嚮導解釋說:“老人們都說,真心相愛的人,秋天在烏桕林裡許願,冬天就可以願望成真。”
“真的嗎?他就像阿拉丁神燈一樣靈驗嗎?”安吉兒興奮的問。
雖然嚮導不知道什麼是阿拉丁神燈,但他很肯定的說:“肯定是真的,老人們都這麼說。”
阿黛拉笑了,推了入迷的安吉兒一下:“安吉兒,我覺得你應該許個願,讓烏桕林給你帶來一個如意郎君。”
這句話讓安吉兒一下子羞澀起來。阿黛拉看了看不遠處站着的彭浩明,偷偷的在她耳邊說道:“我覺得他真的很不錯。”
……
翻過一座山脊,又穿過了一條峽谷,轉了兩個彎,走在前面的安吉兒突然停下了腳步,呆了好一陣子,彭浩明也呆了,半晌說了一句:“真漂亮!”
“阿黛拉,克里斯朵,快重生之修道!太美了!”安吉兒對後面沒跟上的阿黛拉和克里斯朵叫道,也沒等她們迴應,加快腳步就朝山下跑去。
後面跟着的阿黛拉和克里斯朵擡頭一看,安吉兒已經在小路上沒了蹤影,只看到彭浩明跟了上去。
當阿黛拉和克里斯朵轉過彎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色驚呆了,良久,和安吉兒一樣,顧不上嚮導提醒注意安全,加快腳步衝了出去。
如果說,一片紅葉還不足夠美,那麼一樹紅葉已經能讓人砰然心動,可如果不止一樹紅葉,而是漫山數不盡的紅葉呢?當綿延幾座山的漫山紅葉出現在眼前,任何人都會被震撼!
安吉兒跑進烏桕林裡,這裡已經鋪下了厚厚一層紅色的、金黃色的落葉,走在上面腳步沙沙作響,和這裡比起來,任何紅地毯都黯淡無光,這兒就像通話故事裡的仙境一樣,安吉兒腦海裡不由想象到,這裡有着童話裡不可或缺的活潑長耳兔子,憨厚可掬的熊寶寶,還有調皮搗蛋的小鹿……
“這兒,對,就是這棵樹!”嚮導指着一顆最大的烏桕樹說道:“這就是我們祖先種的第一棵烏桕樹,它已經成仙了,在它面前許願,一定會實現的,特別是求姻緣,很靈的!”
彭浩明擡頭看了看這棵大樹,大約有兩人合抱那麼大,20多米高,樹葉和別的烏桕樹還有些不一樣,最高層的已經是紅的像燃燒的火焰,中間一層則猶如黃金般金黃,而再下一層則是蒙着淡黃色的樹葉,一樹三色,也算是難得一見!彭浩明低下頭的時候,看到安吉兒閉着眼睛,十指交叉,低着頭嘴上喃喃自語在許願,阿黛拉和克里斯朵見狀,也低下頭許願。
安吉兒非常虔誠的許完了願,又靠近大樹,抱着樹,耳朵貼着樹幹,輕聲的說:“大樹爺爺,我的願望你聽見了,那……讓我願望成真吧。”
對於許願這種事情,彭浩明向來是不太相信的,他笑着問:“你許了什麼願?”安吉兒說道:“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我的願望只有我和大樹爺爺知道,咦,彭浩明,你爲什麼不許願?”
這話讓彭浩明有些無語,他還沒想好怎麼回答,安吉兒把他拉到樹前,說道:“快許個願,大樹爺爺剛纔和我說了,一定會實現的。”
“真的嗎?”彭浩明認真的問。
“肯定是真的。”安吉兒很肯定的答。
彭浩明笑了,學着她的樣子,十指交叉。低下頭,默默的在心裡許了一個願望。許完了睜開眼,剛要說話,安吉兒打斷了他:“願望說出來就不靈了。”
彭浩明又笑了,願望不過是人的美好願景,可是誰又能保證會實現?但不管怎麼樣,內心有願望是一件好事,徜徉在烏桕林裡,聽着嚮導說着這片烏桕林,還有這片山林的美麗傳說,這本身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今日就讓美景將心融化,誰會去管將來會怎麼樣?
踏着燃情如火的烏桕落葉,穿過了這片只有童話纔會有的美景,翻過了烏桕林的山脈,在傍晚時分,一行人到達了本應昨天就到達的三叉水宿營地,三條峽谷在此交匯,玉帶河在這裡只是潺潺溪流,沒有了昨日所見的碧綠水潭,最寬的溪流也不過是幾米,清澈的溪水在石間歡快的跳躍着奔向山外,好像不安分的孩子,要離開家到外面的世界去看看。這兒就像一個路口,一個三岔路口,任何一個方向都可以去,但誰也不知道,路的那頭會是什麼樣的情況。
或許是有感而發,彭浩明低聲的唱起了歌:“areyougoingtoscarboroughfair,
彭浩明的聲音有些低沉,帶着磁性,當他唱起這首斯卡布羅集市的時候,有着一種蒼涼的感覺,彭浩明的歌聲引起了幾位姑娘的側目,她們靜靜的聽彭浩明唱完,阿黛拉讚歎道:“彭浩明,你真的是文武全才心生呼嘯!”
“能在這裡聽到這樣優美的蘇格蘭民歌真是太令人驚喜了。”克里斯朵說道。
“可是彭浩明,這首歌爲什麼這麼憂傷呢?”安吉兒問,對於歌曲,她並沒有研究太多。
“因爲,這是一名戰死的士兵,他的靈魂在路口遊蕩,他攔下每一個人,輕聲的在他們耳朵邊問,你是去斯卡布羅集市嗎,能不能給我的愛人帶一句話……”彭浩明說道,不知爲什麼,他的心情有些低落。
這是鄧子最喜歡的一首歌,那時候,鄧子在休息的時候,嘴裡就哼着這首曲子,彭浩明突然想起,鄧子說過,如果有一天他戰死了,他肯定有放心不下的事情,那他的靈魂就會在路口遊蕩着,讓匆匆路過的人,爲他給家人帶一句話……
“可是,我記得這首歌的意思是,一個歌者的愛人離去了,他在路口吟唱着歌曲,向上帝祈求讓愛人回到身邊。”阿黛拉說道。
“唔……或許是的。”彭浩明並不想爭執,一千個人心裡有一千個哈姆雷特,彭浩明更願意相信自己的解釋。
“我很好奇,這首歌最早是什麼意思呢?”安吉兒插嘴問道。
“唔……我想應該也是一首優美的民歌吧,那是由偉大的凱爾特先驅的詩人首先吟唱出來的。”彭浩明答道。
“彭浩明,這世界上真的有你不知道的東西嗎?”安吉兒睜大眼睛看着彭浩明,這簡直就是一個會走的百科全書啊!
“這……既然雞蛋好吃,我們也沒必要去認識那隻下蛋的母雞對吧。”彭浩明說着,已經到了宿營地了,彭浩明把揹包卸下來,準備和嚮導搭建營地。
其實彭浩明沒有說,這首歌的原曲並不是想象的太美好,在“妖精騎士”裡,這就是一首輕佻的騎士調戲一名女子的唱曲……
彭浩明不願意告訴安吉兒,或許是內心覺得,安吉兒就是一個像玉帶河溪流一般清澈的姑娘,不應該受到任何一點點污染,自己雖然接近她是別用有心,但彭浩明並不希望安吉兒這個假期會受到影響,哪怕是毫無關聯的……
入夜,安吉兒照例和彭浩明看着星空,輕聲的交談到深夜,彭浩明依舊是席地而臥,在篝火邊沉沉睡去。
清晨的薄霧還沒有散去,彭浩明站在一個三岔路口邊上,奇怪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羣,卻沒有人說話,彭浩明有些着急,他想拉住一個人,問一問路,可是他伸手過去的時候,卻什麼都沒有拉到,四周寂靜得讓彭浩明心裡很不安,正焦躁間,他突然聽到有人在唱歌——areyougoingtoscarboroughfair……聲音低沉卻很熟悉,彭浩明扭頭過去一看,那不正是自己嗎?可是那個彭浩明卻顯得憂鬱和焦慮,他用渴求的目光看着匆匆往來的人羣,希望有人停下來聽他吟唱,而他的身體卻似乎有些飄忽模糊。
彭浩明加快腳步,想追上去,可是不小心被一個人撞了一下,彭浩明的眼睛正好落在了街邊的櫥窗上,他睜大了眼睛,櫥窗裡的那張臉並不是自己,是鄧子……
“鄧子?!”彭浩明輕聲的問,語氣帶着遲疑。
沒有人回答他,他再轉頭看那個“彭浩明”的時候,卻看到是鄧子落寞的背影和低聲的吟唱着自己熟悉的歌詞……
山林突然吹過一陣大風,彭浩明一下被驚醒了,他睜開眼,篝火已經熄滅,只有一些餘炭還在散發着熱量,彭浩明用手撐起身子,在火堆里加了幾塊木材,正想俯下身吹着火的時候,突然眼角餘光看到有個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