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守軍來說,消滅偵察分隊只是飯前的小點而已,現在敵軍的兵力是自己的一倍左右,而且全部是法軍,纔是他們真正的考驗。
法軍一面前進一面開火,但是守軍卻隱藏在陣地之中,等待着時機的到來。
等到法軍已經逼近地雷陣附近,柳鵬程才命令:“迫擊炮!放!”
配屬給加強強的一門迫擊炮早已經標定,當即把一發迫擊炮彈發射出去,接着,他們立即開始了再次裝填,而步兵也突然開火。
這一輪槍炮連施,在法軍隊形之中造成了不小的傷亡,差不多十來名法軍在子彈之下撲通一聲倒地,還有幾名負了輕傷,仍隨着大隊往前衝。
但是他們已經散開了隊形,而且不少人都在利用着地形地物發起衝擊,因此這一輪射擊並沒有取得細柳營意想中的效果。
法軍連長也同樣看到了自己的隊形傷亡了十來名士兵,他不得不承認當面這些敵軍戰鬥力不弱,但已經到此爲此了,已方只需要再向前衝擊一百五十米,就可以利用刺刀拿下這個防禦陣地。
“法蘭西人,向前進!”
他們是勇敢的士兵,這些傷亡反而讓他們變得更加堅決,整個步兵連就以扇形朝着細柳營衝去,黑旗軍使用他們的步槍拼命地進行壓制,給法軍造成了一些傷亡。但已方也出現了負傷者。
只不過戰鬥似乎對於法軍越來越有利,他們眼見就要衝過這片闊野。然後法軍連隊清楚得看到,一個衝在最前面士兵地腿被直接炸飛了,他的身體在地下痛苦地翻滾着。而更多地士兵也踩進了雷區。
這簡直是一場災害,隱藏的地雷讓法軍傷亡了五六人,他們不知道眼前還有多少地雷。但數量肯定不少。
地雷加上步槍、火炮地射擊迫使法軍地攻勢放慢下來。很快他們就陷入了進攻兩難地地境。黑旗軍毫不顧惜他們發射地彈藥。雨點般地砸了下來。除了六七個人利用一個小土包堅守之外。整個連隊在迫擊炮地連繼轟擊之下。被壓制在火網之中。被迫帶着傷員向後退卻。
“傷亡差不多有三十人。”一退下去。法軍就顯得相當鬱悶。他們這次突擊運氣不錯。真正戰死地人並不多。但是三十人地傷亡。也差不多讓整個連隊損失了三分之一地戰鬥力。
戰鬥已經停息了。可是在順化方面地戰鬥卻是越來越激烈。槍炮聲越來越密。這讓負責進攻地中尉連長顯得十分焦灼:“馬上組織第二次攻擊。”
宮城之前地花崗岩之下已經堆滿了屍體。但是就是這樣地排槍。越南人仍然沒有崩潰。他們涌出了宮城。朝着細柳營發起了又一次攻擊。
每支步槍都發射了十發以上地子彈。但是敵軍反而變得更加狂熱。成羣成羣地士兵涌出了宮城。朝着這邊猛撲過來。
“雷明頓槍。上刺刀!”
柳隨雲下達了命令:“準備肉搏!”
作爲以斯賓塞步槍爲火力骨幹的部隊,也不得不被蜂擁而來的敵軍應付有些手慌腳亂。
眼前地越軍,可以說是安南王國最好地一些部隊,他們大聲呼喊着,從宮城之內衝了出來,替越南君臣的逃跑爭取時間。
柳隨雲可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壯觀地場景,與法軍的散兵隊形不同,眼前地敵軍是排成了整齊的方隊涌入了宮城的城門,發起一波又一波的衝鋒。
他們的武器,並不是鳥槍或是其它,這完全是一支以冷兵器組成的部隊,看着那一件件黑色的盔甲,柳隨雲有一種他置身於數百年前的感覺。
他從來沒見過這麼頑強的越南人,差不多兩個步兵連組成了空心方陣,把槍口對準了黑壓壓的越南,打出一輪又一輪的齊射。
越南人已經死傷了很多人,他們在幾面大旗的指揮之下,發動了一波又一波的衝擊,然後又被黑旗軍的排槍給打回去。
他們身上的盔甲已經很有年頭了,但是偶爾會讓斯賓塞的手槍子彈反彈出來,他們拿着各式各樣的刀槍大聲呼喊着,維持着這個王國最後的一點點尊嚴。
一名英勇的指揮官舉着一把寶劍,用力揮動着,大聲地激勵部下向前進,但是他們僅僅前進了五六步,就被排槍擊退了。
面對着上千名敵軍的密集衝鋒,細柳營的士兵都很沉穩,空心方陣絲毫不亂,他們熟練地操着斯賓塞步槍,相互形成支援,只要有敵軍敢於逼近,就會遭到密集火力的連環轟擊。
“殺啊!”
黑壓壓的人羣如同潮水一般涌了上來,但是他們甚至連空心方陣都沒有碰到就被打跨了,然後在那位提着寶劍的指揮官統率之下,再次發動衝鋒。
誠然,他們都非常英勇,英勇得不象一些越南人,但是細柳營卻始終波瀾不驚,一個個空心方陣象鐘錶一樣那樣精密的運轉着。
而六十毫米迫擊炮也開始他們的炮擊,接連不斷的炮彈轟擊下去,造成了相當大的傷亡,現在越南人想要往前衝,就必須踩着屍體往上衝,但是他們的衝擊沒有取得任何成效。
“射擊!”柳隨雲並不理會那些零星飛來的子彈,他只是取出自己的左輪手槍,向前一大步,用自己的胸膛對準了那些飛來的弓箭。
又是一輪排槍,一大隊越南人被打倒在地上,血泊之中那個提劍的指揮官帶着成羣地士兵往前無助地衝鋒。但是他不需要對此表示同情。
“八二毫米迫擊炮!急速射!”
在他身後是剛剛趕到的四門八二迫擊炮,這也是整個柳隨雲支隊擁有最強地火力。四門迫擊炮的火力讓密集方陣突然出現了缺口,缺口在炮彈落地的瞬間立即向四處擴散,很快一個個圓形地屍堆羣就在密集的方隊中出現。
柳隨雲轉過身去。炮彈仍在密集地轟擊着。
那個越南指揮官已經被炮彈打倒在地,但是他是仍然用盡全身的力氣舉起了那把御賜地寶劍,劍指長天。
細柳營已經排成了排縱隊。飛奔着向前,帶着了。越南人再也沒有抵抗的勇氣,紛紛地轉身朝城內涌回去。
兩面細柳營在宮城地上方被樹了起來,那把劍指長天的寶劍在這一瞬間從那個英勇的越南指揮官手中掉落下去。
宮城已經易手。
細柳營的士兵表現得極其英雄,兩個步兵連隊幾乎同時攻入了宮城,樹起了戰旗,但是他們沒有做多餘的停留,立即展開了搜索。
在皇宮外圍的戰鬥之中,他們已經浪費了太多的時間,他們必須儘快搜出越南阮朝的皇帝和大臣們。
柳隨雲站在一排排屍體堆裡,他面前幾乎有着一千五百名屍體和傷員。他們用反覆而密集的衝擊阻擋了黑旗軍一個小時。
但是除了屠殺之外。他們並沒有造成黑旗軍的大損失:“我們一人戰死,五人負傷。這就是我們全部地損失。”
“這是我看見最頑強地越南人,但是我們細柳營取得了勝利!”他踩在血泊之中。健步快行,並沒有因爲這殘忍的場景而停止思索。
皇宮落在了自己地手中,那就代表自己掌握了這個城市,剩下的問題就是阻擋城外法軍地攻擊。
他在這個時候,不得不佩服柳宇的英明。
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有這麼一個人這麼深謀遠慮。
在幾年的時間之內,細柳營反覆推演過如何攻略順化的問題。
這是一個最艱難的任務,在紙面作業了幾十次,柳隨雲經歷了一次次的摻敗。要知道,一支至多隻有一千人的部隊,必須穿越上千裡的路程,在無數從未到過的敵性地區行軍,攜帶全部的輜重行軍,要面對一個敵國的全部兵力,還有無數的堅城。
但是他終於辦到了,這不是他的勝利,這是柳宇的勝利。
在過去的五年中,他三次潛入順化踏勘地形,但是今天他終於步入了皇宮,這不僅僅歸功於柳隨雲,也必須歸功柳宇。
所有的一切謀劃,都是由柳宇來操作,包括聯絡那些越南人無法掌控的高山民族,讓花間教在南圻佈置一個個秘密的據地,細柳營爲了這次作戰,動員了一切掌握之下的力量,除了花間教之外,還動員了天地會等諸多秘密團體。
而現在已經到了收穫的季節。
柳隨雲提着左輪手槍,帶着大部隊一同衝入了宮城的大門。
“我們的先鋒連隊遇到了很大的阻力,敵軍不但擁有大量的速射步槍,而且還擁有大量火炮,兵力不下二三百名,擁有堅固的陣地……”
“偵察分隊與敵軍展開激烈的戰鬥,未料及敵軍爲一個整營之全部兵力,損失摻重……”
“先遣連隊再次發起攻擊,但由於敵軍兵力太多,火力強大,傷亡十餘人後被迫中止進攻……”
孤拔少將已經清楚得聽到,在連繼的炮擊之後,順化的炮聲突然停息了,槍聲也停頓了。
這分明在順化城內的戰鬥已經告一段落了,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我們的全部主力將立即參加戰鬥。”
孤拔少將清楚得知道,自己必須拿下順化,然後征服越南,最後成爲一名光榮的海軍中將。
伴隨着他的命令,整個法軍也動員了起來,上千名法軍排開了戰鬥隊形,浩浩蕩匯地展開。
在隊伍之中。有着法軍中戰鬥力極強地法軍陸戰隊,有衛生排、工兵連。還有四十毫米山炮、六十毫米舢板炮,威力最強的,卻是三十七毫米地機關炮。
李維業在紙橋被殲滅的時候。同樣攜帶了這種三十七毫米的五管機關炮,但是李維業並沒有很好地運用這種火炮,讓炮兵疲於奔命。從一個炮兵陣轉移到另一個炮兵陣地,直到法軍被殲滅。這種三十七毫米炮都沒有開過一炮。
但是孤拔少將不會再犯這種錯誤,在一千名法軍地面前,沒有任何遠東國家的敵軍能擋住他們的攻勢。
要知道,中法戰爭中,被清朝吹到天上去地淡水大捷,清軍動員了幾千人攻擊不到六百名法軍,最後迫使法軍退卻,但法軍僅僅陣亡了十七名,這已經被稱爲大將之材的劉銘材取得最大地戰果。
而現在孤拔擁有整整一倍的兵力,他們的面前僅僅是少數越南軍隊而已。只是在開進之中。他總算接到了從順化來救援的使者:“法國提督大人,來犯者是黑旗軍是也!”
“黑旗軍?”孤拔將軍一直在嘴上說看不起黑旗軍。自己如果在波滑的位置上,可以輕鬆取勝。但他純是一種政治策略。在越南的法國將軍之中,他是一個極優秀的將材,他每次作戰都力求有十分把握,因此他當即下達了命令:“命令先遣連牽制騷擾敵軍,弄清敵軍兵力之詳情!”
說着,他已經取出順化附近的地圖,這是傳教士繪製的軍用地圖,雖然比不得柳鵬程手上的那張,可精度也非常不錯。
他很快就找到黑旗軍據守地那個村落,根據村落地大小,他立即判明:“敵軍的兵力不會超過一個加強連。”
那個村莊控制了順化大道,自己地部隊不可能越過他向順化進擊,當然可以派出一兩個偵察分隊迂迴,但是炮兵和輜重都必須通過這條大道,或者迂迴幾十公里。
他很快作出了決定:“命令炮兵!加速行軍,三十七毫米炮準備參加戰鬥。”
而在他們的對面,柳鵬程加強排則處在一片喜慶之中,他們已經接連擊退了法軍地三波攻擊,現在停留在陣地之前的法軍屍體和重傷員不下四十具之多,還有相當一部分傷員已經被法軍收容了。
而這個六十七名士兵的加強排,戰鬥到現在僅僅戰死兩名,負傷七名,負傷者多數不重,都能繼續參加戰鬥。
柳鵬程對戰鬥非常樂觀:“再來一波攻擊,我們也能擋得住!”
特別是順化城的槍聲停息,讓他們的興致更高了,他們清楚得知道,柳隨雲不會拋棄他們,肯定會派援兵來支援他們。
趁着這段休息的時間,守軍很快就補充了彈藥,重新修補了被破壞的工事,他們覺得這一切都固若金城。
他們並不知道,他們這六十名的小部隊,要面臨着一千兩百名法軍的攻擊,這支法軍還攜帶了大量先進的後膛鋼炮。
在聽到黑旗軍在懷德府大勝的消息之後,徐延旭那是召集營官們訓了一番話,大大地誇讚了黑旗軍一番。
只是私底下傳聞,事後徐巡撫爲此摔了杯子,說是要斷絕給黑旗軍的軍火供應。
這怎麼能行?黑旗軍可是個好主顧,他們買槍不但給黃金白銀,而且上上下下,無論是誰都有銀錢分潤。
要想從庫房裡提出洋槍來,那非得用銀子開路不可,不然庫房的主管扣下一兩個配件,你便是想哭也哭不出來,可是下面的營頭,給錢沒有一個象黑旗軍這樣爽快。
何況大家心底也有數,黑旗軍的仗打得越來越好,那自己這邊越輕鬆,得利也越多。
這一天就有人拿着唐景崧的條子來要快槍,還指名說道:“快槍沒有的話,恩飛耳德的洋槍也可以。”
口氣很大,可是人家可是帶着兩馱的白銀過來的:“唐景崧唐大人要新營頭,現在只要有槍,什麼都好商量。”
這邊是有銀子也好商量,只是庫房的主管還是皺了眉頭:“沒巡撫大人的批件啊。”
來人笑着說道:“提督大人已經同意了。”
黃桂蘭沉迷於酒色,不怎麼理事,但是在臺面上,他還是堂堂的廣西提督,入越桂軍的第二號人物,在營裡很有身份。
營務處的幾個人都猶豫了一下,對方已經掏出幾張銀票來:“這是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行啊!有這個東西,沒有批文,他們幾個都敢把軍火往外送,只是他們看了一下數額,又不得不猶豫了一下:“一千五百杆快槍?這麼多?”
要知道,雖然有源源不斷的軍火接濟,可是入越桂軍最近也就是得到七千杆洋槍的補給而已,這唐景崧一紙文書,就想拿起五分之一,也太過張揚了吧。
那來人卻是老營伍了:“一千五百杆快槍,我們唐大人還嫌了,老哥,唐大人親領的親兵營在懷德打得很不錯啊。”
這事大家都聽說了:“文官領兵,果然不同凡響。”
那來交涉的使者說了:“可唐大人可不想侷限於此啊!他想從黑旗軍中調幾個營頭,劃到自己名下,到時候便是一番功業啊。”
“啥營頭?”
“大名鼎鼎的烏鴉營,現在已經和我們唐大人搭上關係了,唐大人準備抓五個營頭,說吧!這槍給不給?在以往的價碼,我們再加個三成,不入賬!”
“給!當然給!”那幾個文員都笑了:“加三成價當然要給,只是數額太大,一次給不了這麼多。”
他們思索了一下:“你們先把錢留下一半,我們先給你們調三百杆九子毛瑟,後繼我們再慢慢調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