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迫切地想要從黃桂蘭那得到一些關於細柳營的看法,在這幾天的鬥法之中,他一直處於弱勢。
和他鬥法的可不是尋常人,事實上換了一個普通人物,早被張樹聲嚇回去了,要知道他可是淮軍初起時的第二號人物,現在更是淮軍軍系中唯一一個自立門戶開府一方的督撫。
淮軍雖然風光顯赫,可是李少荃卻是不喜歡自己的部下拉走隊伍,可所有的這些顯赫身份,卻根本嚇不倒對方。
他的對手是鼎鼎大名的彭玉麟,同治年間被人稱爲“中興四大名臣”之一。
所謂中興四大名臣,曾左彭胡,沒有一個是簡單人物,曾就是曾國藩,左是左宗棠,位列最後的胡林翼更不尋常,雖然他英年早逝,可是時人都認爲論雄材大略,胡林翼堪稱第一,若是他不死,今天的大清江山恐怕就怕改成胡家的家天下了。
至於彭玉麟,他是湘軍水師的第一號人物,湘軍就憑藉水軍之利擊敗太平軍,他出力最多,以後湘軍水師改爲長江水師,依舊由彭玉麟統率,現在則是以兵部尚書之職督辦廣東軍務,屢屢與張樹聲發生衝突。
張樹聲一想到這事,心中就惱火幾聲,彭玉麟仗着自己的欽差之職,事事指手劃腳,要兵權,要用人權,要財權,就根本不把他這個兩廣總督放在眼裡。
特別是在安南兵事上,彭玉麟更是同趙沃這個出身於湘軍的舊屬聯合在一起,藉着徐延旭和趙沃來逼宮。
前不久,徐延旭就上了一道加急快報,痛訴清兵兩營被逐出太原省,兵員雖無損傷,但細柳營之狼心卻是顯露無遺:“查黑旗諸營,本系長毛餘黨,同治年間不敵官軍退入南國,今日諸營皆有悔意。早有投效之心,惟細柳數營,向有異志,向着僞朝服冠。其管帶柳宇其心當誅……”
徐延旭提出的解決方法也很簡單,那就是趁黑旗軍與法軍交戰的時候,在黑旗軍之後出兵,一舉破之。然後再借勢再破法
彭玉麟就把這快報當成寶,一再要施行這完全不符實際的戰法,企圖一舉把張樹聲這個淮系大員給徹底鬥倒。
這已經不是兩個人地意氣之爭了。而是湘淮兩個集團在地方上地一場殊死較量。誰勝了。就可以拿到廣東這個第一等大省地統治權。
他把張樹聲視作了死敵。完全不顧及張樹聲早已離開淮系多年地事實。
而張樹聲也只能無奈地進行着還擊。他受到這樣地攻擊已經不止一次。不論在哪裡。這些湘軍舊部都把他視作了敵人。完全無視他已非淮軍嫡系地事實。
即便他提拔了幾個湘軍舊將。這些舊將又反過來攻擊他。在受到無數次地攻擊。甚至吃過許多大虧之後。他只能採取刺蝟一樣地戰術。
而他地刺就是淮軍舊將。這些淮系將官緊緊地圍繞在他地身邊。保護着張樹聲不受湘系地攻擊。而湘淮兩系地這種隱性爭鬥幾乎在大清國地每一寸土地上上演。
他並不想這麼幹。可是現實卻迫使他用地域隔開人與人地距離。他把彭玉麟、趙沃這些湘軍舊將當成了不共戴天地仇人。
而黃桂蘭則是他可以依賴的憑仗,不僅僅是黃桂蘭是他的舊部,是他的兒女親家,而是他與黃桂蘭,手上都沒有可以指揮自裕地舊部。
這真是一樁可笑的事情,堂堂樹軍統領,淮軍的第二號人物,到老來竟是連一支部隊都抓不住,但就是這樣的緣由,導致他和黃桂蘭有着同病相憐地感覺。
他拿起了黃桂蘭的書信,感受他在鎮南關外地酸楚:“桂蘭老兄在徐延旭手下也不如意,只是他還是極有謀略啊……”
正如同湘淮兩系的爭鬥一樣,對於同樣一件事,即便有着同樣地看法,他們也會用隱性的鬥爭來維護自己所在集團地看法。
“施以小恩小惠,借給少量槍械糧彈,令其南下反攻河內,和法人兩敗俱傷之後,我軍自可從容應付。”
對於細柳營的看法,黃桂蘭和徐延旭、趙沃沒有本質上地衝突,但是他心底卻一定爭個高下出來:“可借與細柳營快槍百件,槍彈萬發,允其克河內之後,再借大批糧彈……”
不過站在自己這個小集團的利益上,即便黃桂蘭說錯了,張樹聲也必須維護他的利益,何況他說得沒錯。
“哎……”張樹聲覺得他已經老了,這一聲嘆息充滿了很多無奈,但是他又不得不投入到這場爭鬥中去。
“拿筆來!”
他知道憑藉自己的力量還沒有辦法完全壓服彭玉麟這個中興之臣,他必須請外援。
他決定給李鴻章李中堂寫信,只是提筆之際,卻又是有一種酸楚的感覺:“若不是少荃,我又何必到今天這個地步……”
他與李鴻章的恩恩怨怨分分合合,即便是他這個當事人都覺得難以釐清。
當年李鴻章領軍援滬,他是李鴻章招募合肥團勇的聯絡人,在受募的幾個營官中官銜又是最高的一位,位列知府之職,這件事讓能平雲青雲開府一方。
也就是這個知府的位置,讓李少荃放心不下,到上海後始終不肯重用,後來湘軍初起的幾個營頭奉命回皖募兵,其它營頭皆二營,惟獨樹字營只限一營。
以後樹字營交給了張樹聲之弟張樹珊管帶,卻先後交由李鴻章之弟李鶴章及劉銘傳、郭松林統領,較銘字、鼎字低了一頭,直到1863年間樹字營才增至七營,但隨後又只保持六營的編制,“淮軍中人數最少”。
1865年5月,奉李鴻章命令北駐淮徐,才以護軍一營合成七營兵力,9月曾國藩督師到徐,視樹軍營壘,閱其操練陣法。卻沒想這個在淮軍沒甚名氣的樹字營竟是格外的強悍,贊其“步伐極整齊,槍炮極嫺熟”,“平生所見步隊所遠不逮”。即爲之添募步隊兩營,馬隊一營,使之成爲擁有五千人,馬步齊全。可獨當一面的兵隊。
但是曾國藩的信任卻惹來了天大的禍患,李鴻章最忌諱的一件事就是文人統軍,別開生面,自立門戶,象當年他在湘軍那樣挖走一整支兵隊後和自己對着幹。
恰恰這時張樹聲已以按察使官職轉任徐海道。又進而實授直隸按察使,樹軍改由張聲珊專領。而樹軍如此增添營數,事先未得李鴻章同意,張樹聲本人和樹軍又深得曾國藩讚許。張樹聲似乎頗有另棲高枝之嫌。
加上張樹聲又是淮軍中第一個離開淮軍,實任他省大員的文員統將。很有漸啓帶領舊部,別開生面之虞。這些都正是李鴻章之所大忌。
爲了預先防備,既要懲一儆百。又兼對曾國藩自行變動淮軍大枝營頭格局作報復,李鴻章勢必要對樹軍採用抑制政策。在幾個親信統將紛紛添募勇營和馬隊。對樹軍鄧特加限制,通知曾國藩說:“餉項支絀,各軍若添步隊,一概不宜允准。若請添馬隊,亦須裁減步軍,騰出馬軍之餉”,這是顯是專爲限制樹軍。因惟有樹軍步軍剛添至九營,方與盛軍相等,在淮鄉諸將中最經不起裁減步隊。而且,此後其他各軍大都增添了馬隊,卻都並末裁減步隊,有的還添募步隊,惟獨樹軍,張氏兄弟兩次連續請添馬勇,都被李鴻章批駁。
這倒還不算是他地一樁恨事,只是後來李鴻章卻做得過火了。
張樹珊在湖北作戰時被捻軍所殺後,李鴻章竟違反慣例,不把樹軍交張村聲另一弟弟張樹屏統帶,反於五月將其一拆爲二,把六營拔併到同吃大敗仗的銘軍中去,編爲銘字左軍,僅給張樹屏留下三營由其統帶。此外,李鴻章雖屢次許願,答應將此三營樹軍交給黃河一帶防守,而兵力孤單的張樹聲指揮,卻從末實現諾言。到了淮軍大批裁減的時候,這三營樹軍便被全被撤遣,至此,樹字軍作爲淮軍地一個大枝營頭的地位自此結束。
堂堂的淮軍開創者手上,竟然連一個步營都掌握不住,黃桂蘭就是率領樹軍六營進了銘字左軍,結果幾個月就被劉銘傳趕了出來。
直到多年後銘軍東歸,他才硬是從李鴻章把自己的樹軍搶回來,改爲武毅右軍。
只是武毅右軍歸屬銘軍多年,早非他手創地樹軍,這五個步營他照樣有指揮不動的感覺,這次回任廣州,他把五個營頭帶到了廣東——這也是整個廣東境內唯一算是有戰鬥力的部隊了。
彭玉麟也是藉機發揮,直接點了武毅右軍五營的名字,挑了一大堆毛病,準備利用湘軍舊屬再立新營。
一想到,張樹聲心頭就有一團火冒了出來,他暗自思道:“李少荃,若是東省落到湖南人手裡,我看你能否安枕無憂!”
他又給黃桂蘭寫了一封回信:“細柳賊將,可供利用,若能策動其與法人火併,可多給械彈,務必不可任由外人操縱。”
他的外人,自然是指趙沃與徐延旭。
這座城市已經被密集地兵營和兵工廠所包圍,黑旗軍的幾十座兵工廠和幾千名工人在日夜加緊生產,無數的原材料變成了殺人的利器運到戰場上去。
蒸汽機地聲音始終在震動着,每天都有大量的軍用物資被送到前線去,這裡地兵工廠有着驚人的生產能力。
在全力動員之後,步槍每個月能生產近千把,差不多可以武裝起兩個步兵營,迫擊炮一個月可以出三四十門,步槍彈一天可以生產一千發,還可以再利用彈殼復裝一部分,迫擊炮彈更是生產地大頭,每個月能出一兩千發。
現在工料已經慢慢地轉向了迫擊炮彈的生產,這成了黑旗軍軍工生產最重要地部分,至於其餘的生產與科研也在動員之後都是全力奮進。
支撐這個工業體系地是鉅額的投入和多年的積累,無論是鋼鐵還是苦味酸、硫酸,事先已經準備了足夠的原料,戰爭開始後更不計工本地加緊生產和購入。
柳宇站在總督府望着這樣的工業大生產,呼吸着有些渾濁的空氣,旁邊羅雁秋站在身側,詢問道:“夫君,您覺得是不是該再給我們花間教一些迫擊炮。”
而在另一側,漢名雲之韻,洋名特麗莎的修女把自己的手落在了柳宇的肩膀之下,呼吸出的香氣似乎都帶着一種淫糜的味道。
她的手手感很不錯,被她們一包夾,柳宇倒是輕鬆了許多:“你們弄了那麼步槍,卻缺少火炮,自然要給你們補充的。”
迫擊炮現在是最急需的軍械,無論生產出多少門,甚至不用進行試射,黑旗軍的各個營頭就拿着柳宇的手令準備着提走。
一樣緊俏的還有迫擊炮炮彈,雖然說每門炮出廠都配發三十發炮彈,可是在實戰中很快就發現這點炮彈根本不夠用。
黑旗軍各個營頭都是把迫擊炮彈當連珠槍打的,隨便一場戰鬥都是輕輕鬆鬆地打出上百發炮彈,象殲滅黃旗軍的那次戰鬥,細柳營幹脆是集中二十門大小迫擊炮打了六百發炮彈,如果黃旗軍再頑抗的話,很有可能直接消耗上千發炮彈。
而花間教現在屢屢在河內附近襲擊東京土著步兵和天主教民團,順便把他們的護教武士擴充到五百人,但是既缺一部分槍械,又急缺迫擊炮和迫擊炮彈。
現在特麗莎和羅雁秋是一致來向柳宇求援的,柳宇也很乾脆:“幾門炮,幾百發炮彈,現在對我來說不是大問題,可你們看看,我都要被文書淹沒了。”
特麗莎修女笑了:“不是有江夫人和其它人幫忙嗎?還有參謀部負責。”
“參謀部只能抓軍事上的問題,而且戰事一開,前線軍官不少,都放出當營長、連長了,現在我一回山西,才知道積壓了這麼多的公文,都沒有人幫忙處理。”
今天柳宇已經處理了上百份文書,可是還有許多文書需要處理,他有些鬱悶。
那邊羅雁秋已經抱起了柳宇的大腿:“那我們姐妹讓你輕鬆輕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