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十五日下午五點四十八分,超級豪華遊輪黑太子號正在孟買以西四百八十五海里的地方,以十八節的速度向迪拜前進。
超過七萬噸的黑太子號遊輪擁有十二層甲板,可載員2148人,有船員及服務人員921人。但這次旅行不同以往,因爲整艘船都被來自洛克菲勒家族的特里佛·布萊恩先生租用了,被用來招待他的一大羣朋友。這些朋友主要來自不同的行業,但他們中的大多數也跟他有着類似的地位,既不能在家族或者公司裡掌握話事權,但又不至於被邊緣化。
一個顯而易見的事實,布萊恩先生的朋友絕對不可能超過兩千人,所以現在這艘船上只有兩百多名客人,這個數字中還包括所有客人的秘書、情婦、朋友和保鏢的數量。皇家遊輪公司估計應付這兩百多名客人只需要一半不到的服務人員,所以現在船上的船員和服務人員一共只有不到五百人。
唯一的例外是安娜·伊凡諾娃,她的全稱是安娜·安德烈耶夫娜·伊凡諾娃,如果熟悉俄羅斯政商兩屆的朋友肯定會猜到她的父親是誰。沒錯,著名的軍火商,俄羅斯石油巨頭,偉大的慈善家,普京的忠實戰友,安德烈·安德烈維奇·伊凡諾夫。
安娜的確是個例外,她既不是特里佛·布萊恩的朋友,也不屬於那種在家族中不上不下的存在。準確的說,她還未成年,所以她的父親並沒有打算把任何權力或者財富交到她的手裡,更何況她還有個哥哥,不管從哪個角度來看,她都是沒有什麼“投資”潛力的對象。
她之所以會出現在黑太子號上,只有一個原因,她這次是離家出走。
不過很可惜的是,她剛剛抵達洛杉磯就被父親派來的保鏢逮住,父女倆在電話裡進行了一番“有益的爭論”之後,她被父親的保鏢拖上了這艘黑太子號。用安德烈·伊凡諾夫的話來說,乖女兒可以在迪拜度過放鬆的週末,然後在成年禮之前回到莫斯科。
很完美的計劃。
安德烈·伊凡諾夫唯一沒有考慮的就是安娜的想法。
即便是設備豪華的黑太子號也不能舒緩安娜陰鬱的心情,陽光、露天泳池、每天舉行的舞會及派對,都不能減少一絲一毫。她痛恨這一切,尤其痛恨那個坐在防彈辦公室裡遙控她的人生的那個被稱爲“父親”的傢伙,其次就是旁邊這個一臉嚴肅的保鏢。
“尤里,我給你多少錢,你才肯放我走?”
“小姐,如果不想我被老闆派人亂槍打死,求你不要再跟我說這種話。”
這樣的對話絕不是第一次,安娜嘆了口氣,把目光移向一望無際的阿拉伯海,她漫無目的的在大海上掃視着,希望有什麼奇蹟能出現拯救她“昏暗無光”的人生。
也許是上帝聽到了她內心的呼聲,安娜的目光掃過海平面上的一個黑點,她很快注意到那個東西,猜測那也許是個半浮在海面上的黑色提包?安娜向尤里伸出右手,比了個過來的手勢,尤里顯然沒搞懂小姐要幹什麼,疑惑的看着她。忠實的保鏢距離小姐只有半步,保證可以隨時替她擋槍子,但這個手勢是什麼意思,是叫他過去點?
尤里提高了警惕,上次安娜小姐玩這種把戲的時候,倒黴的可是阿廖沙。那個蠢貨看見安娜小姐的手勢,就傻乎乎的湊過去,然後安娜大叫一聲“流氓”,接着就給了阿廖沙褲襠一腳。雖然那次小姐最後還是沒跑掉,但是阿廖沙從此就被踢到油田裡去當守衛了。
不,尤里不想去西伯利亞看油田,打死也不想。
看到保鏢雖然滿臉疑惑,但卻好像釘死在甲板上一樣,安娜就知道想重複上次的把戲不太可能。不過她絕對沒
有尤里想的那麼傻,現在是在一艘豪華遊輪上,而這艘豪華遊輪還在阿拉伯海中央,安娜就算暫時擺脫了尤里也不可能逃到陸地上去,所以她只是想要尤里把望遠鏡拿出來而已。
“望遠鏡,我要望遠鏡,你躲那麼遠幹什麼。”
“對不起,我這是遵守規則。”
尤里的藉口不太高明,但是很能堵人口舌。安德烈對自己女兒很不放心,所以經常派保鏢跟着女兒,但他又不希望女兒跟哪個保鏢太接近,要是哪個傻瓜妄圖利用這種機會接近伊凡諾夫家的小公主,那他就等着失蹤吧。
安娜很清楚這一點,但是她的父親所不知道的是,安娜對所有玩槍的人都沒有好感,因爲她的父親就是個最大的軍火商人。她還記得小時候父親沒有發跡的那段日子,經常帶着一箱箱的武器和子彈回家,有時候還會帶着她東躲西藏。而被她當牀時間最長的竟然不是父親的懷抱而是一箱箱的冰冷鐵塊,所以她恨這些東西還有以此爲生的人。
尤里從隨身攜帶的皮包裡取出一副尼康閱野雙筒望遠鏡,這東西是安娜在洛杉磯買的,是民用產品中比較昂貴的一種。正是由於她刷卡買了這個東西,這才導致尤里跟蹤到了洛杉磯,然後她很快就被發現了,這也是狡猾的安德烈老爹故意不凍結她的信用卡的原因。
安娜接過望遠鏡,在視野裡找到那個“提包”,開始仔細的調整着旋鈕,很快她就看清了那個東西的真實面目。
“噢,尤里你看看,那裡好像有個人。”
安娜把望遠鏡遞給尤里,保鏢接過望遠鏡猶豫了一下,因爲他又想起了阿力克謝的遭遇。那個倒黴蛋當時被安娜小姐請去看固定式雙筒望遠鏡,當他把眼睛湊到目鏡上之後,接下來的過程與阿廖沙那次毫無二致。結果?阿力克謝現在去了索馬里,負責在那邊推銷RPG7反坦克火箭筒和AK47突擊步槍。
安娜還不知道由於她的斑斑劣跡,保鏢已經極其不信任她了,還指着遠處那個黑點說道:“我還以爲那是個別的什麼東西,結果竟然是具浮在水面上的屍體。”
尤里遲疑了很久,最後還是夾緊雙腿,舉起了手裡的望遠鏡,只需要幾眼他就知道那的確是具屍體。不,現在還不能確定到底是不是屍體,總之那肯定是個人。
尤里很快就通知了服務生,然後服務生又迅速告知了船長。船長在前艦橋內用望遠鏡觀察了一陣,他覺得海上那具屍體似乎動了一下,但他不敢肯定是不是幻覺。本着人道主義精神,他覺得還是應該派人去把那個人救回來,如果是具屍體,到時候就交給迪拜警方處理。
沒過幾分鐘,黑太子號就降低了船速,第一層甲板的船員們開始從側面放下救生艇,有一批水手登上了救生艇試圖把那具屍體打撈上來。特里佛·布萊恩肯定不是第一個知道這件事的,但他也不會是最後一個,所以他現在還有心情和幾個朋友趴在第三層的甲板欄杆上打賭那個到底是不是屍體,特里佛賭10美元那是個活人。
安娜在第八層甲板,她無疑是最關心這個死活問題的人,沒有之一,因爲這是她第一個發現的。爲了更加接近現場,安娜從第八層甲板下到了第四層,尤里爲了安全起見,把在客房裡待命的德米特里也叫上了。但是直到水手們划着救生艇回到船邊,她也沒從望遠鏡裡看到那具“屍體”動一下。
等黑太子號的船員把救生艇拉回第二層甲板,水手們七手八腳的從救生艇裡把那具“屍體”擡出來,就已經有人迫不及待的喊道:“嘿,夥計們,那傢伙死了還是活着?”
有個水手喊道:“我們需要一個醫生,先生。”
剛纔那個大喊的傢伙頓時泄氣了,轉身空揮一拳道:“見鬼,你贏了,特里佛。這是你的10美元。”
與那些人不同的是,安娜聽到這個回答頓時鬆了一口氣,她露出一個微笑道:“很好,神父告訴我要日行一善,我今天做到了。”
尤里很想吐槽一句:你放過我們這些小人物就是日行一善了。但他不敢這麼說,如果他這麼說了,回到莫斯科他肯定倒黴,安娜不會告狀,但旁邊這個傢伙會。
德米特里注意到了尤里的目光,兩人無意義的對視了一陣,直到安娜說:“你們在幹嘛?攪基麼?聽着,我要你們去搞清楚剛纔那個人的情況,他叫什麼?爲什麼會在海上漂着?”
尤里正想說什麼,德米特里卻答道:“是,我立刻就去。尤里,保護好小姐。”
“不用你說。”尤里很不高興這傢伙用一種指揮者的語氣說話,但他儘量隱藏了自己的情緒。
德米特里沿着快速通道下到第一層甲板,船醫正在一個臨時充作醫療艙的艙室裡對那個人進行檢查,出於衛生原因除了兩位船醫之外的其他人都被關在門外。德米特里在這裡看見了布萊恩的保鏢拉里,兩人交換了幾句有關天氣的無聊對話之後,拉里問道:“俄國大力士,你們那位嬌小姐又想出什麼新招數了?”
“沒什麼,”德米特里勉強笑笑,他對這種貌似親熱的招呼很不感冒,“她只是比較關心每個倒黴蛋。那麼,你在這兒幹嘛?”除了她親手製造的倒黴蛋之外,他在心裡加上一句。
拉里的臉上擠出一點微笑:“事實上,我的老闆是這艘船的主人,暫時的。所以他纔會出於義務不得不關心一下,看看這位先生會不會給他製造麻煩。如果他太不識趣,我會把他送回來的地方。”說完這句話他哈哈大笑起來,似乎被自己說出的話逗樂了。
德米特里也擠出一個微笑,點點頭什麼也沒說,心裡送給對方一句:討厭的美國人。
正在此時,艙門響了,船醫艾米先生率先走出來,聳聳肩離開了。第二位出來的是船醫托馬斯,這位老頭一出來就被拉里攔住,他已經不小心放走了艾米,現在不能再放走托馬斯了:“船醫先生,請問那位先生情況怎麼樣?”
托馬斯抿着嘴,嘴脣擠出一個弧度:“請叫我托馬斯,那位先生情況還不錯,有幾處槍傷,但都不嚴重。我不知道他爲什麼昏迷到現在,按理說他應該能夠保持清醒,誰知道呢。”
拉里打斷他的嘮叨問道:“你是說他很快就會醒是嗎?槍傷,也許是個危險分子,我得向布萊恩先生彙報。謝謝你,船醫先生。”
說完這句話,拉里就徑直走掉了,絲毫不顧船醫老人在後面嘀咕:“請叫我托馬斯。”
而且他也忘記跟德米特里打招呼,這讓俄羅斯人非常不爽,他惡狠狠的盯着拉里消失的方向看了幾眼,轉向船醫問道:“托馬斯先生,他身上有什麼明顯的記號嗎?或者證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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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馬斯揚起雪白的眉毛,高興的點點頭說:“是的,沒錯。他沒帶任何證件,但是右肩有個黑薔薇刺青。不得不說,他絕對是個危險分子,我在他身上發現了四處槍傷,而且他也帶着一把槍,還有一些我也不認識的東西。”
德米特里堆起笑容,哪怕這讓他看起來更猙獰:“能讓我看看嗎?”
船醫連忙搖搖頭:“這恐怕不行,先生。船長要求暫時把他關押起來,等到迪拜的時候交給警方處理,您也是船上的乘客,請理解我們的舉措。”
德米特里不自然的笑笑說道:“當然,理解,當然。”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