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娜和凱瑟琳替馬卡洛夫包紮好了傷口,然後下車來幫忙,四具屍體要丟到山包後面去,他們身上的裝備則被卸下來,包括夜視儀、工具包、安全繩、激光指示器、移動電臺等等。
這些設備有的可以留下來用,比如夜視儀和安全繩,但有標記的比如工具包、電臺、激光指示器之類的則要在半路丟掉。至於個人財物比如手錶、戒指、墨鏡之類的就沒人要了,據說死人的東西不吉利,所以有些傭兵是不要死人財物的,錢鈔除外。
凱恩斯中尉的身上揹着一個腰包,裡面裝着一大疊紙幣,有美元也有盧布,還有伊拉克當地的貨幣第納爾。這應該是他們中情局特別行動組的活動經費,這些錢當然可以留下,反正死人也不用錢。
清理完了現場,爲了預防車胎再出狀況,李承志拿着工具箱打算再去卸個車胎回來備用,安娜主動去給他打手電照明,凱瑟琳還是在山包上擔任警戒工作。馬卡洛夫則坐在車裡把步槍放在身上當警衛,克里夫在後面也睡不着,睜着眼睛看着車頂發呆。
安娜看着李承志在下面低頭工作,趁機偷偷看他,李承志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問道:“你看我幹什麼?臉上有油?”
“沒,沒什麼。”安娜連忙把頭轉開,看看山包上的凱瑟琳似乎沒注意到這邊,又低頭說:“到了巴格達,你有什麼打算嗎?”
李承志手上稍微停了一下,接着又忙起來:“走一步看一步吧,我要回巴黎去,有些事必須去做。”
“這樣啊。”安娜輕輕嘆了口氣,又回頭看看車裡,似乎從這個角度看不到馬卡洛夫,那麼說他也看不到這邊。
“嘿,你怎麼打手電的?”李承志發現這丫頭似乎心不在焉,燈柱都照到他臉上去了。
“對不起。”安娜連忙打起精神,把燈光轉移到輪胎上,吞吞吐吐的問道:“我有個問題。”
“說。”
“嗯。”
安娜磨蹭了半天,李承志也不催她,好一會兒她才猶猶豫豫的說:“你想不想有個穩定的工作?”
李承志擡起頭,臉上滿是玩世不恭的笑容:“這麼說,你打算長期僱我?”
“就算是吧,”安娜咬着下脣,似乎有點緊張,“你覺得怎麼樣?待遇肯定會讓你滿意。”
李承志沒說話,忙着用扳手卸東西,過了好一會兒才說:“不好意思,我現在沒有給別人打工的想法。如果你需要尤里那樣的保鏢,我想我並不勝任。”
“可是,可是你在船上……。”
“你也知道那是船上。”李承志丟下手上的扳手,站起來看着她說道:“聽着,安娜,我們在船上合作的很愉快,但這不是說任何時候都可以這樣做。你也看到馬卡洛夫對我如何嚴防死守,他明確告訴我別打你的心思,不管你出於什麼心態僱我,恐怕你爸爸都不會像你那樣想。”
安娜失望的看着他,無力的垂着手說:“你很怕他對嗎?你怕安德烈,你覺得如果跟我接觸的太多會被他派人幹掉,對不對?你們都是這樣,我知道。”
李承志很鬱悶,這話說的好像他真的對這丫頭有感情了似的,他強調道:“安德烈是什麼人對我來
說並不重要,問題在於你和我的關係,值得我做出這樣的對抗行爲嗎?”
這話太沖了,安娜的眼睛裡冒出了淚水,她抽着鼻子說:“你,你,你是不是覺得我很討厭?是不是覺得我很自大?難道我就真的那麼不討人喜歡?”
李承志低着頭想了一陣,決定還是把話說開:“我說句實話,看見你總有一種妹妹的感覺。再說你還沒有成年,爲什麼急着考慮這些問題?”
安娜用手背擦掉眼淚,低聲說:“你是不是覺得我跟凱瑟琳比起來很沒有魅力,她的身材那麼好,而且又會發騷,所以你纔不喜歡我?”
這都什麼跟什麼呀,李承志搖搖頭蹲下去繼續幹活:“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如果說你是妹妹,那凱瑟琳就是路邊的女人,我對她沒啥感覺。”
安娜乾脆也蹲下來,手電搖搖晃晃的照着輪胎:“可男人還是會偷看路邊的火辣美女,而不是看自己妹妹,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李承志決定問問她的想法:“這樣吧,你別老問問題了,說說你的想法。”
“我?我有什麼想法?”安娜遲疑了一陣,她到底是俄羅斯人,最後還是爽快的說道:“我就是想把你留下來,有你在身邊,我覺得很安全。”
“馬卡洛夫不安全嗎?”
安娜搖頭。
“他沒你活潑,而且你還會跟我鬥嘴,他就是個啞巴,說什麼都‘是小姐’,沒意思。”
“尤里和德米特里會跟你鬥嘴嗎?”
“不會,他們也很呆。”
“那就對了,沒聽說保鏢跟僱主鬥嘴取樂的,那倒是小丑乾的活。”
“我沒說你是小丑!”
“我知道。”李承志對安娜有點絕望了,這丫頭怎麼這麼不着調啊,“我有自己的事要做,而且我也不喜歡給別人當保姆,知道了嗎?”
“你到底有什麼事?”安娜一直聽他說有事,卻不知道到底要幹嘛,聯想到他從海里被撈上來的事實,安娜頓時激動起來,“你是不是要復仇?你肯定是被組織拋棄了,傑森·伯恩。”
“誰是傑森·伯恩?”李承志是第二次聽她說這個名字了,忍不住問道。
安娜把《諜影重重》的故事梗概說了一遍,然後催促道:“現在該你說了,到底怎麼回事?”
“好吧,其實也沒什麼,有個夥計背叛了我,我要找他算賬,就這麼簡單。”
“聽起來似乎很刺激,我想跟你一起去。”安娜一激動就喜歡亂蹦,手電光斑也到處跑。
“嘿,好好照明,別搗亂,不然我讓你去跟凱瑟琳換換。”李承志教訓她一句,然後繼續卸胎,“你想跟我去?那得先問問馬卡洛夫同意不同意,我看你很難說服他。”
“我可以偷跑。”安娜賭氣說:“煩死了,什麼都不許,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自由的決定一件事呢!”
“等你成年。”
“哼,別小看我,明天我就十八歲了!”
“明天是你生日?那你父母肯定會派專機來接你回國慶祝,別想着偷跑了。”
這句話讓安娜沉默了,李承志意識到也許有什麼問題,
過了一會兒她悽然一笑說:“媽媽早就死了,不然我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個讓人討厭的女孩。要不是因爲爸爸的緣故,沒有人會圍着我轉的,我很清楚這一點。可是你是個唯一的例外,在船上保護我的人是你,你沒有拿安德烈一個盧布,也不是因爲想討好他,你只是爲了保護我而已。”
“你說馬卡洛夫爲何不能讓我感到安全,因爲他也是爸爸的人,和尤里以及德米特里沒有兩樣,一旦爸爸不在了,他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但我可以信任你,因爲你是沒有任何理由的幫助我保護我的人。”
“被哈希姆劫持的那段時間,我想的最多的就是你什麼時候來救我,或者以什麼樣的方式來救我,我一直堅信這一點,你也沒有讓我失望。從直升飛機上下來的時候,我就發過誓,一定要把你留在我身邊,不然我會睡不着覺的。”
“我很小的時候,每次我睡不着了媽媽會抱着我給我唱搖籃曲。後來媽媽死了,我就只能自己一個人睡,每當半夜從噩夢裡驚醒,然後一個人抱着玩具熊在家裡走來走去的時候,沒人來安慰我。”
“爸爸總是早出晚歸的忙生意,有時候還帶着我東躲西藏,哥哥早就被送到鄉下去了,只有我跟着爸爸。他不會哄人睡覺,我的牀就是子彈箱,子彈和手雷就是我的玩具,因爲他要跟別人談生意,所以我只能睡在貨鬥裡,四周都是殺人武器。”
“從那時候起,我就知道,沒人會因爲我的眼淚而同情我。可是在船上你救我的時候,我發現我錯了。所以我要彌補這個錯誤,把你留在我身邊,這就是我的想法。”安娜說了這麼多,最後終於忍不住再次流出了眼淚。
“我沒你說的那麼好,救你不過是因爲你救過我,你知道什麼叫報答嗎?你救我上船,我救你出來,一報還一報。你不欠我的,我也一樣。”李承志試圖撇清,但是卻沒有多少效果。
“不用解釋了,你是個好人,我很清楚這一點。”
轉眼就被髮了一張好人卡,李承志哭笑不得,看看蹲在那裡淚如雨下的安娜,他伸手替她擦擦眼淚說道:“小孩子就是愛哭,快擦擦,不然鼻涕要出來了。”
安娜沒理這話茬,問道:“你還討厭我嗎?”
“我從來都沒有討厭過你。”
李承志說完也沉默了,她並不是不知道自己的性格不討人喜歡,也許只是想用這種方式引起別人的注意,就好像一個大哭大鬧的孩子只是爲了讓父母關心一下而已,可就是這樣的小要求也沒得到滿足,顯然她的父親並不稱職。
“小孩子有叛逆的權利,可你明天就不是小孩子了,你準備好怎麼面對你的成人世界了嗎?”李承志很少說這種話題,但是並不是不會說。
安娜止住了淚水,看着李承志的眼睛說道:“沒錯,我想好了。你要復仇,我會幫你,就算是你在船上保護我的報酬吧。”
“我不需要你的幫助,剛纔那一槍肯定是凱瑟琳打中的。”李承志完全不懂什麼叫揭人不揭短,一下就把安娜逼到角落。
安娜似乎真的成熟了,並沒有在意他的話,笑中帶淚的說道:“你會需要我的幫助的,我深信不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