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三)
老薑來到這家F的時候,一諾剛脫了自已黑色的大衣,換上了紅色的工作服。
他匆忙把客人點的套餐送到桌子上的時候,擡頭間,才發現是老薑和他的小蜜。
含笑着走過去。
把碟子放在他們面前,說道,這是你們點的套餐,請慢用。
張總?
是小蜜驚訝的聲音。
不要叫我張總,我現在不是。
老薑望了他一眼,笑道,小張啊。怎麼到這裡打工來了。我雖然聽說你把公司賣給了沈紅,可是也沒想到你在這裡來打工。要不是敏敏鬧着來吃F,我還以爲你不在長沙了呢。
老薑坐在那裡,神態閒閒的。
一諾笑了笑,望了望四周,現在時間還早,沒有什麼客人來。
他倒是希望有客人來的,這樣他就可以走人了。
他們點的也是一份套餐,年輕的女孩彷彿都希望吃這些東西,可樂,冰淇淋,煮玉米,大概是小蜜想吃,老薑過來陪她吃的。沒想到,會碰到正在做服務員的一諾。
在某些人的眼裡,人生幸福時刻,莫過於自已活得風光滋潤,而曾經和自已在同一戰線或者活得比自已還要好的人,現在卻倒了黴吧。
老薑沒有動面前自已那份套餐,往小蜜面前推了推,點了根菸,吸了一口,含着笑望着張一諾。心裡暢快無比,臉上和眼裡卻盡是婉惜的神情。
這工作很好啊,隨時可來。隨時可走,比我以前輕鬆許多。我喜歡這份工作。
張一諾閒閒的。不卑不亢。
小蜜依然張口結舌的望着張一諾,如果不是老薑把眼睛放到她身上來。她估計會一直這樣望下去。
這個男人昨天還開着大奔,身家幾千萬,把老薑整得奄奄一息。今天卻淪落到這裡來打工來了。
越是迷一樣的男人,越是對她這樣年輕虛榮地女人有着誘惑。
在老薑含笑的眼神裡。她低下頭去,心裡彷彿藏了只蹦跳的兔子,低着頭用吸管吸着自已地可樂,卻不是滋味。
沈紅現在很厲害啊,比我強多了。現在長沙的電信公司她最大最厲害了。不過她依然用地是天信的牌子,現在長沙只有天信和捷達了,沒有明達了。唉,世事變化得快啊.電腦站更新最快.
老薑帶着笑感慨,彷彿在替他可惜。
一諾笑笑。說道,我把公司賣給她,她用自已公司的名字是肯定的。這也不怪她。
你當初爲什麼就不賣給我呢。我聽說她只用了六百萬啊,小張啊小張。你怎麼對得起我啊。
老薑到現在還想不明白。他明明出的價格比沈紅高,憑什麼這小子錢都不要。把公司賣給沈紅,他賣公司不就是爲地錢麼。
一諾笑笑,說道,其實我第一個來找的是你,誰叫你不相信我。商場如戰場,時機最重要。
輕而易舉的找了個藉口。
啊,真的嗎。
老薑在那裡嘆氣。這種解釋讓他後悔不迭。
一諾心裡好笑,看着老薑一副後悔難過的神情,倒是蠻有惡作劇的快感的。
這時客人慢慢多起來,一諾鬆口氣,對他們點點頭道,你們慢用,來客人了,我去招呼他們。
老薑沒奈何,只得點點頭。
一諾轉身走開,去招待其它客人。
端碟子,收碟子,抹桌子。
端碟子不多,有的客人自已端過去。
主要是收碟子和抹桌子也夠累。
再加上他人又高又瘦,穿着紅色的工作服,在並不大人又多地小店裡,顯得特別扎眼。
小蜜的眼睛一直圍着他轉,眼神沒有離開過他。直到老薑看不下去,在那裡半生氣的笑道,你是我地,怎麼老盯着別的男人看,你也太傷我了。
他愈是年紀大,越要模仿年輕人說話,有時倒是像極了可笑地瓊瑤腔。
小蜜纔回過頭來,收回了眼神。
老薑,張總爲什麼變成這樣了。
衝老薑笑笑,嘴裡咬着吸管。
老薑望她一眼,伸手捏了她臉蛋一下,愛憐地道,你管那麼多做什麼,你的小腦瓜只管花着我地錢,把自已打扮得漂亮就行。敏敏笑了笑,低着頭嬌嬌俏俏的丟了他一個眼風。
老薑一時看得癡了,發了一回呆,望了一眼張一諾,又嘿嘿笑起來。
人都是通過對比獲得幸福感,老薑看着忙碌的張一諾,再想想自已,面前有如花美眷,外面有寶馬名車。公司一切順利。
人生還有什麼不知足的的呢。
前陣子被一諾整得奄奄一息的不快和悲觀消失得一乾二淨。
他哈哈的笑一聲,從桌面上拉起小蜜的一隻手,放在嘴邊親了親,說道,一會,給你買個包包去。你不是一直想要個一萬多的包包嗎?
敏敏笑笑,點點頭。
老薑對她倒是大方的。這也是她跟了他這麼久的原因。
大學四年的光陰,跟了三年。沒有年輕的男朋友,不過什麼都是有得有失的,她要的就是富有奢華的生活。
小手在老薑的掌心裡捏了捏,眼光卻從老薑的頭頂飄過去。想再去尋找張一諾。
眼睛卻定格在一個穿着藍色風衣的女孩身上。
黑亮的頭髮,伴在張一諾身邊。
正是如月。
她凝了神,眼光一直跟着他們。
如月一直跟在一諾旁邊,一邊笑着和他說着話,一邊和他一起收拾桌子。
他走到哪。她跟到哪。
兩個人有說有話的,親蜜卻大方的好像在自已地家。
有客人好奇這個女孩,擡頭望着她。
她也只是渾然不覺。只是在那裡含着笑做着事。看着看着,突然心裡就直冒酸氣。
敏敏。你在看哪裡啊——
是老薑再次莫明其妙的聲音,自從進了這個F以後,她就心不在焉的。
老薑,你看。
她指了指一諾身邊地如月。
你還記得吧,張總的小蜜。你還給她送過禮物。
老薑愣了一下,望過去。果然看到如月跟在張一諾身邊,有說有笑地。
當下也呆了一呆,想了想,慢慢說道,應該不是小蜜,是女朋友。
哈,你也這麼說。小蜜不就是女朋友嗎,我不是你的女朋友嗎?
老薑仰在椅背上笑了笑。說道,不全是。小蜜是小蜜,女朋友是女朋友。
你在講什麼。聽不懂。小蜜有點受了傷,變了臉色。裝作生氣的樣子。
老薑大概是受了觸動。說道,區別就是爲了錢留在身邊的是小蜜。沒了錢還在身邊那說明是有感情,纔是女朋友。
敏敏一愣,想了想,想明白了,臉一沉,怒道,你是說我是爲了你的錢?
話說出口,也是心虛,老薑要是突然一貧如洗,她不用捫心自問,也知道自已不會留在他地身邊,想到自已,不由沉了默,不作說話。
老薑看她突然神色就變了,想是自已剛纔的話說錯了。
當下摸着她的手,笑着安慰道,你沒了錢也會留在我身邊是不是,所以你也是我女朋友。
這話,一說出來,自已就想大笑。
女朋友,呵呵,這稱呼,他倒是真想要個年輕漂亮的女朋友呢,可是到哪裡去找。這也是爲什麼他雖然和前妻離了婚,卻再也沒有結婚的緣故。
他是生意人,自然知道精明的計算投入和回報。不會傻到娶一個對自已沒有真心的女人回來分自已的家產。
既然她們只看重他的錢,那他給她們錢就是,其它地就不要想了。不過他已不再年輕,自然知道自已能得到什麼。不要說出來好,大家心知肚明。
敏敏也沒有說話,瞟了他一眼,說道,你說是我好看,還是她好看。
老薑都不用看,低頭道,當然是你好看。
真的嗎?
你再擡頭看一看,看看我再看看她。有什麼好看的。不用看。
那你就是騙人,騙人!
呵呵,你怎麼突然沒自信了。你有你地美,她有她的好看,你們倆不是一個類型地。
老薑再望一眼張一諾,看着他身邊伴着地可人的如月,剛纔升起地優越感突然就沒了。
不過想想他比自已年輕二十多歲,自然是比自已要厲害的。
以他現在的年紀,如果像張一諾一樣,一夜間什麼都沒有了,不知還有什麼人會留在他身邊。
老婆已經離婚,兒子在國外,聽說不打算回來。
那他還有什麼呢?
一生辛苦打拼,走到盡頭,過盡繁華卻仍是一無所有。這些錢財,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於他有什麼溫情和意義呢?不敢想,不敢想。
思到這裡,心情竟然沉重起來。
你吃完沒有,我們走吧。
再也坐不下去。
小蜜點點頭,再望了望張一諾,兩個人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