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櫻覺得自己的這身裝束太過寒磣與狼狽,尤其是將要面對異常潔癖的司徒冽,她怕看到他那嫌惡與鄙夷的眼神,至於他會如何傷害自己,她倒不是那麼害怕了。
想着想着,已經上了樓,樓梯口往右拐,便是他的臥室。
房門敞開着,芸櫻一臉平靜地站在門空,往裡面看去,在後牆的那扇拱形落地窗前,看到了正在吞雲吐霧的他。眉頭微皺,她不喜歡看到他抽菸的樣子,那背影讓人看起來,孤寂,悵然。看到他好好地站在那,左手臂也垂下了,一直爲他的健康懸着的心,終於安下。
“叩叩——”,平復好心情,她禮貌地敲門,以一個奴僕的身份,“少爺——”語氣淡漠而疏離。
一聲少爺,令司徒冽背脊僵硬,並未立即回首。少爺這個稱謂是他曾經叫她喊的,猶記得那次,剛會說話的她還要叫他“爸爸”“叔叔”呢,那時十一歲的他,差點被她氣死,他想讓她叫他哥哥,又怕引起母親的懷疑,索性讓她叫他,少爺。
後來,她漸漸長大了,越來越很少叫自己少爺了,尤其是七歲後,經常直呼他的大名。
此刻,她那麼淡漠疏離地叫他少爺,明顯地擺明了立場。
深吸口煙,將菸蒂扔進菸灰缸,他轉身,直面着一身黑色粗布衣服,一雙黑色粘着泥土地布鞋,那鞋頭還破着洞。
這些年,他給她吃的,穿的,用的,都是最好的。從來沒讓她掃過一片垃圾,煎過一個雞蛋,總是將她打扮得像個洋娃娃般。
仔細地看着她這一身穿着,他想起她在還是嬰兒的時候,穿着自己小時候衣服的滑稽樣子,也想起怎麼說服母親,爲她買衣服時的場景。
嘴角揚着淡淡的笑,那笑在芸櫻眼裡,無比地刺心。那一定是嘲笑!不,她不會在乎。
“叫我來有什麼事嗎?”,她站在門空,看着他,冷冷地問道,一張蜜色的瓜子臉上,看不出絲毫的表情。
“過來!”,司徒冽同樣面無表情地看着她,冷聲命令道,那語氣裡,夾着令人無法反抗的堅定。
芸櫻朝他瞪了一眼,不甘不願地進門,她討厭他用這樣命令的語氣和自己說話,可她又有什麼討厭的資格?!他是主,她是僕,天經地義。
她在離他足足有一丈遠的距離停下,一身防備地看着他,低着頭,看着自己裸露在外的腳趾頭,不禁覺得好丟臉!
“先去把自己洗乾淨,換上乾淨衣服再來跟我說話!”,司徒冽看着她冷聲道。
“不!我一會還要回去幹活呢!”,果然是鄙夷她了,芸櫻擡首,幾乎沒有思索地,立即反駁道。
“莫芸櫻!你現在是我的貼身女傭!”,司徒冽同樣立即反駁。
“你——”
“快去!”,一道低沉地低吼,不容她拒絕!
“櫃子裡有衣服,十分鐘時間!”,見她一臉氣惱的神情,司徒冽的語氣稍緩,看了看腕上的表,低聲道。
芸櫻沒再反駁,不情不願地走去衣櫃邊,心裡還是忐忑的,她不清楚他究竟要怎樣,也沒提那天她沒來照顧他的事情,許是根本沒放在心上吧。
隨便挑了套衣服,連同文胸和底褲,走去臥室。
十分鐘時間,十分鐘能夠幹嘛?!心裡氣惱着,咒罵着他總是那麼霸道!
將浴室的門緊緊鎖上,芸櫻匆忙地褪下一身不堪的粗布衣和鞋子,匆忙地打開淋浴,爲自己沖洗。雙眸微閉,享受着洗澡的舒爽,這裡比那髒污的員工集體浴室要乾淨無數倍。
用司徒冽專用的沐浴露衝了遍,芸櫻迅速地擦乾身體,穿上那套衣服,站在鏡子邊,不停地擦着頭髮,低頭之際,雙眸被梳妝檯上一個閃爍着淡粉色光芒的吊墜吸引住。
動作,倏地僵硬。
不是因爲那閃爍着的鑽石,而是那櫻花型吊墜中間鑲嵌着的照片……
稚嫩的熟悉臉龐,正屬於幾年前的自己,而那臉龐之後,一張隱隱約約的半邊臉,也是那麼地熟悉……
就那麼看着那個吊墜,發呆,再發呆……
髮絲上的水滴,一滴一滴地墜落。心臟在劇烈地跳動,小嘴微張,忘記了呼吸……
“嘩啦——”
“莫芸櫻!”,半個小時過去,司徒冽還未見芸櫻出來,他擔心她又出什麼事情,找來鑰匙,打開浴室拉門,衝着裡面大吼。
在梳妝擡前,他看到站着一動不動的她。
就連他的吼叫聲也沒能將她拉回神,司徒冽悄聲走近,發現她正看着梳妝檯上的那枚吊墜。
“喜歡?”,他站在她的身側,小聲問道。在心裡暗暗慶幸她發現了它,沒錯,他是故意將一直當做至寶的吊墜放在這裡,爲的就是讓她發現,讓她漸漸地明白,他的心。
這次,芸櫻聽到了他的話,也才發現,他已經站在了自己的身側,很近的距離,能夠聞見他身上的氣息。深吸一口氣,“你,你剛說什麼?”。
“我問你喜不喜歡這個吊墜?”,大手將那吊墜拿起,放在手心,展現在她的面前,他再次問道,這次的語氣裡,夾着一絲焦急。
他的意思再明白不過。12373778
喜歡嗎?一語雙關罷了,她明白,他問的是那張照片。
她也隱隱地明白,這張照片代表着什麼?
心口是悶堵着的,被酸澀脹滿,沒有出口。
“上面的鑽石挺漂亮的,還有這粉金做成的櫻花,應該很貴吧?”,答非所問地,芸櫻擡首,看着他,一副財迷的樣子說道。
她的回答還是傷了他,他懂她是在答非所問,也是在逃避他的情!司徒冽不禁覺得自己的行爲太過幼稚!和一個對自己無心的人談感情,那純屬自己扇自己的臉!
“在我心裡,它無價!”,合上手掌,他低吼道,一語雙關。“嘩啦”一聲,他已出了浴室。
芸櫻轉首,看向鏡子中,泫然語氣的自己,那就快奪眶的淚水,被她硬是逼了回去。
“我喜歡。”,對着鏡子,她張口,沒有出聲,用口形說着,這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