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大哥出去後,雪兒姐姐沉默良久,才緩緩開口,跟我說了一個故事,她的故事。
她十八歲那年來南都找工作,被騙進了紅姐的按摩店,被打得半死後,終於同意做那種事,她長得漂亮,皮膚又好,紅姐拿她去做拍賣,那些肥頭大耳的有錢大老闆競相出價,她以爲自己的第一次,就要被這些又肥又猥瑣的男人奪走。
誰知有個年輕英俊的客人出現,像英雄一樣買下了她,客人溫柔英俊,知情識趣,少女的心就那樣淪陷了。
“後來呢?”
我問道,雪兒姐姐苦澀的笑了笑,“後來,哪有什麼後來。”
後來,客人有了新歡,再也不來了,她待他真心實意,他待她不過露水情緣,後來她才知道客人是有錢有地位的人家的公子哥,結了婚,有了門當戶對的妻子,依然在外面養着各式各樣的女人。
我知道雪兒姐姐說出過去的用意,在今天以前,我可以理直氣壯的說我對凌少沒半點心思,可現在,我能感覺到那顆心動搖了。
見我沉默不語,雪兒姐姐那麼聰慧,怎麼會猜不到我的心事?她握住我的手,“豔豔,他會結婚的,對不對?他會娶門當戶對的女人,而你,該如何自處?被他當成金絲雀養着,有興致了就逗一逗?”
我知道雪兒姐姐說的都是真的,凌少也說過,他有未婚妻。
我真的要做一隻金絲雀嗎?
不!我不願意!
這一天我想了很多,一直到了深夜,才躺在沙發上迷迷糊糊睡過去,半夢半醒之間,感覺一雙溫熱的手,撫摸着我的臉頰,我猛的驚醒,看見一個男人坐在沙發邊看着我。
我嚇得要驚叫,卻被對方捂住嘴,“是我。”
是凌少!
我鬆了口氣,坐起身來,“不是說你回凌家去了,今晚不來了嗎?”
“不放心,來看看。”
他的聲音較往日更黯啞低沉,在黑暗中,透着若有若無的柔情,如風般拂過我的耳朵,他握住我受傷的手,溫熱的指腹輕輕撫摸着我的傷口,“痛嗎?”
我的心一顫,想起雪兒姐姐的叮囑,猛地抽回手,“不痛。”
凌少的手僵在那裡,沉默良久,他猶豫着伸出雙手,想要抱住我,我裝作沒看見的往旁邊挪了挪,避開他的擁抱。
他的手停在半空中,聲音冷了幾分,“你在避開我?”
我沉默不語,凌少冷冷的笑了一聲,“真是個忘恩負義的小狐狸啊,事情一解決就翻臉不認人了。”
我還是不說話,他強行把我抱在懷裡,狠狠吻上我的脣,他的力氣很大,動作很粗暴,咬破了我的脣,腥甜的血絲流入喉嚨裡,我一動不動,身體僵硬,任由着他在我的脣上肆虐,眼淚無聲無息流了出來,滑過臉頰,流入嘴裡,很苦很澀。
凌少的動作頓住了,他的脣放開我的脣,移到我的臉頰上,溫柔的吻去我的淚水,緊緊的把我抱入懷裡,“我的小狐狸呀,我該拿你怎麼辦?”
他的聲音透着苦澀和落寞,我的心倏地就疼了,我忍住即將洶涌而出的眼淚,擡頭看向他,“你會結婚的,對不對?”
凌少沉默着,我落寞的笑了笑,“她很好,她與你門當戶對,對不對?”
他還是沉默。
我離開他的懷抱,背對着他,眼淚悄無聲息的滾落,心潮起伏,聲音卻無比平靜,透着苦澀和心酸,“那我算什麼呢?”
凌少從後面抱住我,臉輕輕磨蹭着我的頭髮,“小狐狸,我會解決的,只要你願意……”
願意什麼?願意做一隻金絲雀嗎?
不,我不願意!
我把他的手
指一根一根掰開,轉過臉,平靜的看着他,“你走吧。”
凌少眸中閃過一絲晦暗的光芒,他冷冷的問我,“你決定了?”
“決定了。”
“不會後悔?”
“即便後悔也要這麼做。”
我不想一輩子頂着一個見不得光的身份,我想要的愛情,是兩個人的,我和他,沒有第三人,是光明正大的,能走在陽光下,能當着所有人的面親吻,牽手。
“好!好!好!”
他的語氣陡然變得激烈,一連說了三個好字,一雙眼,又冷又狠,如冰冷的利刃般令人不寒而慄。
儘管心潮起伏難平,我面上仍平靜如許,我看着他,他直勾勾看着我,那雙眼裡射出的刀刃,似乎要將我身上和心上戳出無數個洞。
凌少盯着我片刻,嘲諷的一笑,“果然是隻小狐狸啊,和狐狸一樣狡猾,無情,狠心。”
他轉身離開,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看着我,欲言又止,眸光幽幽,似乎有話想對我說,卻只是看了我片刻,繼續往前走,走到門口,他又猶豫着停下腳步,回頭看向我。
我冷靜的看着他,他的目光閃了閃,“我真的要走了,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你,你要不要留下我?”
他那樣剋制高傲的人,放下架子,拐着彎問我要不要留下他。
一個‘要’字差點脫口而出,我及時將它吞回肚子裡,微笑着說道,“凌少,小心開車。”
他眼裡的光冷了下去,暗了下去,冷冷的看了我一眼,轉身離開。
這一次,他再也沒有停下腳步,也沒有回頭。
我聽着他的腳步聲漸漸走遠,最後消失,臉上的微笑再也維持不住,眼淚慢慢滑落。
我在安靜的夜裡,安靜的流着淚,任由黑暗籠罩着我。
黑暗中,我感覺有兩道擔憂溫柔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我知道是雪兒姐姐。
“來我這,豔豔。”
她輕輕喚我,我爬上病牀,她把我摟在懷裡,我在她溫暖的懷抱裡,淚如雨下,她什麼也不說,只是安靜的陪着我。
難過嗎?難過。
後悔嗎?不。
有些路是錯路,看起來再光鮮亮麗也不能走,有些人也是錯的,再動心也不能去愛,再忍不住也要忍。
忍啊,心字頭上一把刀。
不過,沒關係,忍着忍着就習慣了。
第二天,我拿着卡去繳納費用,卡里並沒有多少錢,都不知道夠不夠藥費和手術費,我猶豫着要不要給雪兒姐姐換間便宜的普通病房。
可護士告訴我,已經有人把所有的費用結清,讓我們安心住到出院。
“什麼時候結清的?”
“就今天凌晨一點多。”
那個時候正是凌少離開病房的時候,我眼眶一熱,兩個護士從我身邊走過,邊走邊聊天。
“你知道嗎?我昨天值夜班,有個男人好帥啊,就坐在那抽菸,一句話也不說,一連抽了十幾支,地上都是菸頭,我本來想告訴他醫院不準抽菸的,但他看起來很憂鬱落寞的樣子,我的心都要碎了,就隨他去了。”
“你就吹吧。”
“真的很帥,不騙你!不信你待會去監控室看一下監控錄像。”
兩人嬉笑着走過,我怔怔站在原地。
身邊人來人往,醫院總是這麼繁忙,我卻覺得無比的孤獨,我看不見熙熙攘攘的芸芸衆生,只能看見那一排淺藍色的椅子。
我走過去,坐在凌少坐過的位置上,冰涼的座椅,好像帶着他的體溫,若有若無的溫度滲入我的肌膚裡,有點暖,讓人心顫。
我的眼
淚凝在睫毛上,匆匆走過的人帶起的風一吹,便落了下來。
接下來幾天,雪兒姐姐的傷慢慢好轉,已經能下牀走動,醫生說雪兒姐姐的傷恢復得很好,再過兩三天就可以出院了。
而凌少一直沒有出現,如他那晚所說,他走了就不會再回來了,鄭大哥一直守在門外保護我們。
有時候,我很想問問鄭大哥凌少的消息,可我不敢問,也不能問,問了就忍不住了。
這一天傍晚,剛吃過晚飯,手機響了,是奶茶店的電話,我想起我跟王姐請了幾天假,該不會是店裡人手不夠,需要我回去幫忙吧?
我接了電話,果然是王姐的聲音,卻不是我想的那樣,她開門見山的說道,“羅豔,今天是秦磊的生日,晚上劉珊她們在金盛KTV給秦磊慶祝生日,你跟她們去吧,玩得開心點。”
金盛KTV,是奶茶店附近最大的KTV,價格也實惠,很多學生慶祝生日都選在那裡。
我想了一下,拒絕了,“我朋友在醫院住院,我得照顧她,你們玩吧。”
“來嘛,羅豔,人少不好玩。”
劉珊的聲音插了進來,“秦磊也在,他一定很想你去,對不對,秦磊?”
秦磊略有些黯淡的聲音響起,“豔豔,來吧!求你了,好嗎?”
秦磊這樣懇求,我不知該如何拒絕,雪兒姐姐朝我笑了笑,“去吧,羅豔,開心點,這些日子你太苦了,我這裡沒事,有醫生護士,還有鄭先生呢。”
雪兒姐姐很希望我去,她希望我多些朋友,這樣就不會把心思放在凌少身上。
見雪兒姐姐殷切的目光,我便答應了。
電話那頭,秦磊的聲音很欣喜,“豔豔,謝謝你,你能來,我好開心。”
自分手後,秦磊打過電話給我,我對他說我喜歡上別人了,讓他別打電話給我了,從那以後,他真的沒再打過電話來。
我想我真是水性楊花,變心變得如此之快,對一個人動心,只需要那麼一瞬間。
可惜的是,我的感情永遠沒有結果,只能深深藏起來。
到了晚上,我如約來到KTV的包房,劉珊說過人少不好玩,我以爲當真人少,卻發現大大的包房裡坐了十幾個人,我的死對頭,蔣萱和孫貝貝都在,還有白潔和張宇一,以及其他我不認識的秦磊的同學。
看見我,秦磊驚喜的站起身,卻被蔣萱拉住,蔣萱示威的挽着秦磊的胳膊,以一副女主人的模樣說道,“羅豔來了,坐吧。”
我的嘴角微微上揚,真心誠意的道賀,“你和秦磊複合了?恭喜!”
一向柔弱的蔣萱高高擡起頭,挑釁的看着我,“是我的,就是我的,誰也搶不走!”
她臉上的得意藏也藏不住,或許她也沒想過要藏,我微笑着看向秦磊,見他一副憔悴黯然的樣子,仍衝我露出明朗的笑容。
我心裡有些難過,他永遠這麼善良,善良到寧願委屈自己,也不傷害別人。
可是,他不懂的是,善良是要有底線有分寸的,不然,就是另一種殘忍。
我本來想走的,見秦磊這個樣子,猶豫着留了下來,選個角落的位置坐下,劉珊大概是怕我孤單,與我坐在一起,不停的和我說笑。
秦磊去前臺點果盤,劉珊笑盈盈的說道,“羅豔,我幫你點了你喜歡喝蘋果汁。”
她背對着我,端了果汁又轉過來,遞給我。
我道了謝,接了果汁,剛要喝,卻冷不丁看見蔣萱用一種很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孫貝貝嘴角掛着一絲詭異的笑容,坐在對面的張宇一則眉心微皺,似乎要說話,白潔的手輕輕放在他的手背上,張宇一欲言又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