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
郭雲瑤輕嘆一口氣，若有所思，過完了年，她就二十四了，卻還是單身，好多她的同學，都已經結婚，子女都生了，但她還是單身。
莫逍城比她大一歲，今天一過，就是二十五了。今年是龍年，也是他的本命年，一年都紅紅火火，寓意着龍騰天下。到他今天的地步，也不知道算是一事無成，還是事有所成。錢，他有，累計下來，也有一個億。女人，那更不用說，只要他願意，絕色如郭雲瑤、夏婉婷之流，他都能夠擁有。武功，也到了大多練家子所希望達到的化勁，坐擁了上海第一高手的名頭，近乎整個上海的上流人士都知道他這一號人，只要他肯說一聲，進入哪家企業都不是什麼問題。更何況，在好多人的眼力，他就是蕭軍亮的人，是頭號高手，只要不是瞎了眼，沒有人會招惹他。
但是，莫逍城卻沒有絲毫的自豪感，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好值得驕傲的，什麼資產過億，美女呼之則來，威名響徹上海，都是浮雲。與之相反，每當人靜之時，一種深深的空虛感，就會如同黑洞一般包圍住他。
畢業後三年來，他與郭雲瑤同居，先是打了一年多的黑拳，再就是幾個月的無業遊民，把武功練到了暗勁巔峰，再一年，便是做了復明大學的體育老師，讓他一顆寂寞的心，多少多了些靈動，活躍起來，沾了青春的氣息。
再後來的幾個月裡，他遇到了蕭雅韻，陰差陽錯地捲入了蕭軍亮和房坤林兩大猛虎相搏之間，成了蕭軍亮的頭號嘉賓。接着，房坤林捲土重來，請來了一個化勁高手高業先，一連串的事件，他突破到了化勁，打敗了高業先，武功大進。
然後種種，相戀薛心蕾，遇到夏婉婷，得罪了洪門……
這些，並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生活，於是，他便有了過美國，與哥哥團圓，見識國外衆多高手的念頭。他不可能一直與郭雲瑤這樣不明不白，沒結沒果地糾纏下去，這樣不但會誤了郭雲瑤，也是誤了自己。
練武之人，率性而爲，總是約束着自己，不能打好巔峰的拳，也不可能達到最高的境界。這是定理。
“老一歲？這麼悲觀？”莫逍城淡然一笑，“是大一歲，在這個世界活多了一年，是好事，而非壞事。”
郭雲瑤凝望着他，若有所指，“過完今天，我就二十四了，好多同學都結婚了……你說，女人有多少個二十四？女人，二十歲到三十歲，是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但我，已經空虛地度過了四年，連自己的幸福都沒有抓住。你說，我不應該悲觀嗎？”
出奇的，莫逍城這次沒有閃避她火辣的，帶着侵略性的眼光。他就這樣靜靜面對着，不是一往的古井不波，而是帶着一種柔情，但這種柔情，卻不是郭雲瑤喜歡的，而是她厭惡的柔情。這種柔情，是兄長對妹妹的柔情，是一種親情般的疼愛。
“二十四了……”莫逍城輕輕撫摸着郭雲瑤的髮絲，“二十四歲，是女人綻放自己人生最美一面的黃金時期。”
“芳華綻放百花謝，彈指百年顏塗海。”
驀然，莫逍城唸了一首自己大學時信手做的詩，有感而發。
“雲瑤，我不是你要等的那個人，放棄了吧。爲了你好，也爲了我好。”莫逍城的臉上呈現了璀璨煙花映射的神彩，語氣心長地與郭雲瑤對望着。
笑了。
郭雲瑤笑了。
笑中帶着隱隱的淚光，溼潤了眼睛，卻沒有流出來。
“你錯了，我不會放棄的，你一天不娶，我就一天不嫁。”
莫逍城皺眉。
這算是威脅嗎？算，又不算。她是拿死了莫逍城的性格。
……
“大姐姐，這位大哥哥是你的男朋友嗎？”
看着煙花，幾個十歲八歲孩童走上來，其中一個粉嫩臉蛋，可愛靈動的小女孩俏生生地戳了戳郭雲瑤的腰，仰着頭，笑嘻嘻地問道。
郭雲瑤鬧了個紅臉，偷偷地望了莫逍城一眼，蹲下身子，捏了捏小女孩的小鼻子，“爲什麼這麼說啊，小妹妹？”她聽到有人說她和莫逍城是情侶，心裡暗喜，雖然這個人只是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歪着脖子，俏皮可愛地眨了眨眼睛，奶聲奶氣地道：“剛纔我們都看到了，大哥哥在摸大姐姐的頭，還不是男朋友嗎大姐姐？”
“是啊是啊。”小女孩身邊一個小男孩，也跟着附和着，說完，他還學大人一樣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囡囡是我的女朋友咧，她很喜歡我摸她頭的。是不是啊囡囡？”
小女孩小鳥啄米似的點頭，“大姐姐，軒軒是囡囡的男朋友，就像你和大哥哥一樣。”
郭雲瑤被兩個小孩子逗得一笑，卻回頭瞪了莫逍城一眼，對小女孩道：“大哥哥肯不肯做大姐姐的男朋友，囡囡你得問大哥哥哦。”
莫逍城一怔，她是變相地表白啊，雖然這樣的表白已經不知道是多少次了。
果然，小女孩走到莫逍城面前，扯了扯他的衣角，仰起頭，嘟起可愛的嘴，奶聲奶氣道：“大哥哥，你是大姐姐的男朋友嗎？”天氣有些冷，風冷吹來，她還可愛地吸了吸鼻子，把流出來的小鼻涕吸回去。這憨憨的樣子，逗得莫逍城會心一笑，因爲是過年的原因，氣氛喜慶，莫逍城的心情也很好，他抱起了小女孩，讓她坐在自己的左胳膊上，用紙巾擦拭着她又流出來的小鼻涕。
“這麼冷的天，也不穿多兩件衣服？感冒了就不好看了，沒有雞腿吃。”
莫逍城的動作很溫柔，小女孩很享受地任他擦鼻涕，忽然一口親在他的臉上，“大哥哥，囡囡喜歡你了，囡囡長大以後要嫁給大哥哥，好不好啊？”
小男孩馬上就不願意了，“囡囡，你……你不是說長大後嫁給我的嗎？怎麼又嫁給別人了！”
小女孩沒有一點的不好意思，眼睛靈動地轉了轉，“軒軒，我不喜歡你了，囡囡不嫁給你了，要嫁給大哥哥。”
小男孩急了，“囡囡是騙子，把我昨天的棒棒糖還給我！我也不要你了，哼。”
“沒了，早被我吃了，嘻嘻，就不還你。”
見小男孩眼睛微紅，要哭出來的樣子，莫逍城一笑，彎下腰，右手一攬，把他抱起來，“軒軒是男子漢，男子漢流血不流汗哦。放心，大哥哥不會搶你囡囡的，別哭。”
小男孩握着小拳頭，揹着臉擦去了自以爲‘不小心’掉下來的眼淚，紅着小臉，“我纔沒有哭，是小沙子吹進眼睛了。對了大哥哥，你還沒有說是不是大姐姐的男朋友呢。”
望着對面略帶緊張，又小老虎一樣‘狠狠’瞪着自己的郭雲瑤，莫逍城笑了笑，“是啊。”他又接着補了一句，“就像囡囡和軒軒一樣。”
……
……
除夕夜，十二點，煙花盛放，百花爭鳴，璀璨了整個夜空，煙花的味道，美麗、繁華、喜慶，又帶着絢爛的曖昧……無數對的戀人，在煙花之下海誓山盟，深情擁吻，見證自己幸福的時刻。
呼……砰！
忽然天空中爆發一朵無比絢爛，比平常煙花大上一倍有餘的煙花，有字。
一朵煙花，就是一個大字。連續十多朵，連起來便是：***（一個女性名字），我愛你，嫁給我吧，我會讓你幸福一輩子。
這是赤裸裸，浪漫到極點的求婚宣言！
煙花下，郭雲瑤雙眼迷離，因爲有些冷，零下幾度，她抱住了莫逍城的胳膊，“好美……如果有人這麼向我求婚，便是立刻死去，我也願意了。”那個人不是誰，就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的莫逍城。
“亂說！”莫逍城心肝撲通撲通地跳，“大吉大利，好好一個除夕夜，喜慶洋洋，什麼死不死的？”
郭雲瑤沒有反駁他，只是笑了笑，有些苦澀，她絕美的容顏，彎彎的眉，無可挑剔，在絢爛煙花的映射下，簡直就是天仙下凡，任何男人看了都會癡狂。
弱水三千，她只取莫逍城一瓢。
“有點冷，抱緊我。”
這樣的要求，莫逍城無法拒絕，他張開大衣，把郭雲瑤都包裹在裡面，用自己的體溫給她取暖，驅散寒冷。
天明，除夕過去，到了年初一，場外，白色的雪上多了一種眼色，紅色，是昨晚打的爆竹。
一大早，就有親戚來串門了，是郭峰的弟弟郭磊一家，五口人，分別是郭磊夫妻，他女人和女婿，還有一個就是外孫了。
“哈哈，來這麼早啊，來就來，還帶這麼多的東西？”
郭峰接過郭磊的大包小包的禮物，一邊說着：“來來來，進來坐，車停在那裡就可以了。”
郭磊和郭峰長得很像，爲人很隨和，但他妻子卻多少有些勢利眼，下巴略尖，有些刻薄相。他的女兒看起來像母親，三十歲左右，人是挺漂亮的，但卻繼承了母親的遺傳，一見到郭雲瑤，就拉着問她找到男朋友沒有，年薪多少，怎麼樣怎麼樣的。
莫逍城的身份其實很尷尬，他和郭雲瑤大學時不是同學，也不是情侶，只能算是朋友，到人家家裡過年，顯得不太適合。郭峰一家人是沒覺得什麼，反而開心，但在外人看來，就有些不對了。
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莫逍城身上。
郭磊笑道：“你是雲瑤的男友吧，呵呵，雲瑤要結婚了，也不告訴我這個叔叔一聲。”說完，他用長輩的眼光去打量莫逍城，欣賞地點頭。
莫逍城溫文儒雅，受寵不驚，也不承認，也不否認，“我叫莫逍城，郭叔叫我逍城就行。”一句郭叔，很好地拉近了兩人的距離。有禮貌，一向是莫逍城的優點。
“逍城，你在哪裡高就？”忽然，郭磊妻子插話道。
“咳咳……”郭磊有些不喜，輕輕地咳嗽一下，不想他妻子不理會他，依然望着莫逍城。
莫逍城淡淡一笑，對方打的是什麼注意，他一眼就看出來，懶得計較，實話實說，“年前辭職了，現在是無業遊民，呵呵。”
郭磊妻子眉頭一皺，熱情降了幾分，“辭職了？你有車有房嗎？呃，當然了，阿姨沒有什麼意思，現在的年輕人，不太靠譜，會賺錢的不多，既然你是雲瑤的男朋友，作爲阿姨的我把把關，你不會介意吧，呵呵。”
郭雲瑤眉頭一皺，對於她這個阿姨，她雖不是厭惡，但也沒有太多的好感，太勢利眼了，說什麼都圍繞着錢轉，現在她聽到莫逍城失業，立刻就熱情大跌，連語氣都沒有那麼地友善了。不要說莫逍城，就是郭磊就覺得難看。
莫逍城不可能說自己不是郭雲瑤的男朋友，這樣反而會令郭雲瑤一家難堪。人家就會想，既然不是男朋友，單純的朋友，會到人家家裡過年？而且他們估計也不會相信。
“不介意。”莫逍城笑着。
“哦，那就好。”郭磊妻子又說，“像我女婿，有車有房，去年被公司升職到投資部經理，年薪幾十萬……呵呵，要是逍城你沒工作，我可以讓我女婿安排你到他公司裡的。”
郭雲瑤的眉頭越皺越深了。
“多謝阿姨的好意了，不過我不習慣到公司上班。”莫逍城臉上沒有半點的不自然，但是他心裡已經產生了厭惡，想要結束談話，與這樣勢利眼的女人談話，實在沒有一點意思。
“還有，我不是有錢人，沒車，沒房。阿姨是不是我配不上雲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