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
其實本來避難所裡是沒有夜幕的,因爲很多人不適應一直都是明亮的環境,所以他們需要有時間的變化。
而這個訴求送到公司那邊之後,林奇把原來每天不限制的公共用電,改爲每天只會提供十個小時的照明。
十個小時的照明時間結束之後,就會陷入黑暗。
它會和外界的光照時間同步,這很好的解決了環境亮度的問題,讓每個人都能夠享受到日夜變化產生的不同光照效應。
至於家庭在夜晚使用的電費,那是他們自己的選擇。
夜幕下,男記者A和攝像師沒有去他們固定的居所,而是留在了女人和酗酒男人的家裡。
晚上所有工作都結束後,女人進了浴室,男記者A和攝像師站在了浴室的門口。
不是他們不想進去,是浴室太小了,進不去。
“門別關,你平時怎麼洗的,現在就怎麼洗。”
今天一天發生的事情對於女人來說已經足夠奇幻了,同時她也意識到,只要她還有價值,這些人就願意花錢兌現這些價值。
“你得給我一克。”
一克黃金,一點也不貴。
男記者A給了她,她只是很快的就清洗好了自己的身體,但男記者A並沒有讓她離開。
“我再給你十克,你按照我說的去做。”
女人赤果果的站在男人的面前,身上的一些傷痕都那麼清楚可見,水從她的皮膚上流淌過,反射出的水潤光澤讓男記者A的嗓子有些癢癢。
如果不是考慮眼前的女人就像是一個便桶,他可能會再花點錢做點別的。
“你得表現出你對白天工作產生的懊惱和痛恨,你要用力的洗刷你的身體,包括掏一掏……裡面的東西。”
“如果你能哭出來,我會再給你加五克黃金,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女人聽完後好一會才問道,“你是說讓我覺得自己很髒,是嗎?”
男記者A笑了笑,沒正面回答,“你是個聰明的女人。”
女人反問道,“可是我不覺得我很髒,我覺得你們這些體面的人比我更髒。”
男記者A撇了撇嘴,“隨便吧,你喜歡讓誰髒誰就髒好了,現在的問題是你願不願意賺這些錢。”
他拿出了那些籌碼一樣的代幣,在手裡掂了掂。
這是一個能賺大錢的機會,女人瞥了一眼遠處站在陰影裡的丈夫,點了一下頭,但提出了更進一步的要求,“再加……十克。”
“你很貪心!”,男記者A沒有答應,“貪婪總會帶來厄運。”
女人向前一走,站在了浴室和走道的邊緣,她看起來很柔軟的胸脯幾乎快要壓在男記者A的身上,“我能做的更好。”
男記者A考慮了一會,加了一些代幣,交給了她。
攝像師重新開始記錄,女人很快就進入了狀態中,她的動作有點僵硬,但很有力量感。
她拿起刷子,開始用力洗刷自己的身體,包括口腔。
她一直在哭,浴室裡的水和她的眼淚混在一起,但畫面給人的直擊極具衝擊力。
分不清她臉上到底是淚水還是浴水,但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她內心的痛苦,無奈,還有絕望。
她把自己從上到下,從裡到外都狠狠的清洗了一遍,癱坐在浴室的地上,抱頭痛哭。
沒有聲音,沒有哭聲,不過那種慘淡的感覺卻擴散了出來。
痛苦的生活,痛苦的工作,絕望一直在蔓延。
她一動不動的在淋雨噴灑出的水花中抱頭坐着,持續了大約有四十多秒的時間,然後站起來,關掉了淋雨,擦乾淨臉上的水漬。
哭紅了的眼睛裡對生活的嘆息轉眼間變得麻木,穿好睡衣後,她從浴室中走了出來。
當她穿上衣服的那一刻,走出浴室的那一刻,她的身體外彷彿有了一層厚厚的鎧甲,把她和整個世界都隔絕了!
男記者A忍不住開始鼓掌,“太精彩了,這些畫面完全可以拿到電影專業去當作教材,你學過表演?”
他實在是無法想象,如此完美精湛的演出是一個需要出賣身體的普通女人能夠擁有的。
她在這十來分鐘時間裡的表現,一點也不亞於那些專業的一流演員,甚至是影后!
女人還殘留着一些紅潤的眼睛裡閃過一些譏誚,“我聽說過一句話,藝術源自於生活。”
“這就是我的生活,我只是讓你看見它,而不是我在表演它。”她推開了男記者A,去了臥室。
緊閉的臥室讓房間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男記者A不在意的笑着,他知道,自己的報道,肯定能夠大火。
他甚至爲這個類似紀錄片的報道起了一個名字——
《純潔》
是的,在他撕開了這些人的傷口然後把燒紅的烙鐵按上去後,他反過來要稱讚她的純潔。
她的身體可能不那麼幹淨,但她的心靈是乾淨的,她出賣尊嚴和肉體賺錢的目的是爲了孩子們和維持這個家庭。
多麼高尚的心靈,多麼純粹的靈魂!
民衆們會喜歡這種巨大的反差,這種自我感動帶來的救贖感說不定能夠讓他拿到今年的新聞獎!
這次攝製組的三名王牌記者雖說都是同一家公司的員工,但他們之間也存在很大的競爭關係。
黑石電視臺,或者說黑石系企業,都有一個非常核心的思想,那就是“實現自我價值,共同創造未來”。
從那些不需要林奇給他們買保險的“合作員工”,到黑石電視臺裡需要自己承擔一部分製作費用的工作人員,每個人都更深的加入到了這場金錢遊戲裡。
體現出更多的價值不僅能夠獲得更多的尊重,社會地位,也能獲得更多的收入。
至於會不會刺痛社會?
人們只會稱讚他是先鋒派記者!
黑夜中,伴隨着一些臭味和腥味,男記者A和攝像師在那張如同生命的溫牀一樣的沙發上陷入沉睡當中。
而另外一邊,女記者也剛剛結束了一天的素材蒐集工作。
她也挖掘到了一個不錯的家庭,家庭中有三個老人,家主夫婦四十來歲,下面還有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已經結婚了,並且還有一個小嬰兒。
這一家人居住在一個大約一百平方的房子裡,顯得有些擁擠。
現在一家人面對的困境是如果沒有新的收入來源,他們的錢很快就不夠用了。
女記者有了一個很棒的想法,她打算想辦法讓這家人弄死這三個老人,來證明他們的生活有多可怕,可怕到需要做出這種事情!
這種事情,對於非常在乎家庭關係的聯邦人來說,不是那麼好接受。
但恰恰就是這樣無法讓人接受的東西,纔是這些記者們最喜歡的。
如果都是報道那些閤家歡一樣的新聞,誰他媽願意看?
女記者回憶起她走上這一行時,那個帶着她入行同時也算是她老師的男人,一邊騎在她身上揮灑汗水,一邊告訴了那句讓她這輩子都忘不掉的話——
“上層人看新聞是爲了瞭解其他上層人的動向,以及輿論對他們制定的新遊戲規則的看法。”
“中層人看新聞是爲了能夠抓住機會巴結到那些能改變他們命運的上層人,並從中尋找到改變階級的方法。”
“底層人看新聞,只是爲了看看誰比自己過得更慘,這樣他們就能心安理得的不思改變,繼續維持現狀。”
“你想要成爲知名的記者,你就得讓這些人看到那些比他們更慘的人,然後讓他們對弱者的共情,爲你所用!”
那個曾經把她領入行的傢伙已經遠遠的被她甩在了身後,畢竟作爲一名女性在新聞行業有很大的便利。
不管是躺下還是蹲下,她們總有比男性記者更多的機會!
畢竟有些人對錢不感興趣,但他們對其他的東西感興趣,比如說記者本身。
女記者來到街道上後立刻打聽誰家裡的人口最多,情況比較困難,然後她就找到了這家人。
她的藉口是報道他們的困境,也許能夠引起社會的關注和討論,說不定就能改變一些現狀。
但她在攝製的過程中,不斷施加一些若有若無的影響。
好消息是這家人已經不那麼提防她,她可以開始下一步的計劃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家人就起來了。
攝像機已經打開,攝像師跟隨着家中的女主人來到食物傳輸口。
大約兩磅重的黏糊糊的食物從管道里被擠出來,這就是他們一天的食物,八個成年人,一個孩子,兩磅食物。
這些食物無法讓他們吃飽,但可以讓他們餓不死,這也是官方避難所中最普遍的現象。
想要吃飽,吃好的?
沒問題,附近的超級市場裡什麼都有,牛肉,魚,雞蛋,或者其他什麼。
但這些都需要錢,而且價格不低!
在目前沒有工作機會的避難所中,每一分錢,都必須有計劃的去使用。
“我們上午吃一磅,晚上吃一磅。”,女主人把這些食物分開處理,裡面有防腐劑,一天時間裡根本壞不掉。
然後一家人坐在一起,每個人面前都是一點點黏糊糊的東西,加起來可能也就五十克,兩三勺的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