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答,大地很多時候是啞巴,蒼天很多時候是看不到弱者的。
不知過了多久,一把傘悄然伸過來,替她遮擋住了風雨。吳雪愕然地擡起頭,發現並不是雨停了,雨照樣在下,比她離開醫院時更猛。是有人以居高臨下的姿態將雨擋在了傘外。
吳雪起身,抹了把淚,衝騰龍雲點點頭。她跟騰龍雲不算陌生,幾年前的企業家培訓班上,吳雪曾給騰龍雲和黃金龍他們授過課,當時騰龍雲還用戲謔的口吻說:“哪天我要是想偷稅,就一定請你做賬。”吳雪財務管理方面的經驗還有對國家財經法規的研究,是那期學習班的熱門話題,對憑藉亂拳打天下的民營老闆們來說,能有吳雪這樣一位精通財經法規又善於理財的財務專家做朋友,是騰龍雲那批人的共同願望。
當然,吳雪跟騰龍雲的熟悉,還得益於另一個人:蒼兒。那時蒼兒已不再做騰家的保姆,成爲龍騰實業一名成績卓越的售樓員。
“上車吧,雨淋多了,會感冒的。”那天的騰龍雲真有紳士風度,其實在吳雪的印象裡,騰龍雲一直是有紳士風度的,他跟其他有錢人不一樣,這人會斯文,還知道關心女人,這種關心跟黃金龍他們的關心完全不同,他能把一句話或者一個眼神傳遞到你的心裡,在不經然間悄悄打動你。不露聲色的體貼。吳雪曾經這麼給他下過定義,是在接受了他一大筆饋贈之後。他既幫了吳雪的忙,又替吳雪維護了尊嚴和體面。這對於一個近似於暴發戶的男人來說,難度實在有點大,遺憾的是,騰龍雲做到了。
更爲遺憾的是,吳雪在接受饋贈的同時,也接受了這個男人的友愛。是的,那時候吳雪認爲是友愛,沒別的成分,至於後來,後來的事吳雪不願想,也不能想。男人和女人,有時很純潔,有時又骯髒得令人想吐。
吳雪承認自己不是一個純潔的女人,至少在金錢和權貴的誘惑面前,她做不到心如止水。在生活的重壓面前,她也不能學那些堅強者一樣高昂起頭顱。那麼後來她被騰龍雲半是脅迫半是利誘地弄到牀上,就是一種自然。如果說騰龍雲是披着羊皮的狼,她承認自己就是披着狼皮的羊。有時候他們是一個顏色,誰不比誰崇高,誰也不比誰乾淨。
直到有一天,吳雪發現早在先她之前,騰龍雲就已將侄女蒼兒弄到牀上而且至今還像泄慾工具一樣拴在褲腰帶上時,她才明白,世上最陰狠最毒辣的男人,莫過於騰龍雲。
她也才發現,世上最最愚蠢最最該親(色色小說?都市小說手把自己殺死的女人,就是她!
謝華鋒來了。
謝華鋒是吳雪大學同班同學。謝華鋒的命運似乎比吳雪好一點,大學畢業後,他先是在一家國企工作,乾的也是財務,後來審計局成立審計事務所,在全市十三家企事業單位公開招聘,謝華鋒在五項測試中力挫羣雄,以綜合考評第一名的成績進入審計局,目前他擔任彬江市審計事務所所長。前些年審計事務所本來要改制,向樹聲堅決不同意。“國有這塊牌子,關鍵時候還是能派上用場。”這是向樹聲的原話。當時彬江正在進行事業單位改革試點,凡是像謝華鋒他們這種隸屬於國家行政單位的事業機構,都要斷奶,推向市場。向樹聲逆流而上,頂住了方方面面的壓力。他的理由很簡單,不能把所有的毛病和問題都推到體制上,民營是能搞活,但國有不見得就搞不活。一窩蜂地將國有企事業單位全部推翻,這不是改革的目的。當時他還說過一句耐人尋味的話:“我們要的是真正意義上的改革,而不是打着改革的幌子搞一些換湯不換藥的遊戲。適當地保留一些國有單位,對穩定國家的經濟命脈,維護國家的經濟秩序有好處。”當時很多人不理解,認爲他是頑固派,是守舊者,現在回頭看,他這句話是有道理的。比如眼下彬江各種性質的審計事務所不下五十家,但大多都是替人做嫁衣裳,有些乾脆就是打着審計的幌子爲企業做假賬,爲自己撈錢。審計在另一種意義上變成了走過場,變成了權力與金錢兩大魔棒下的智力遊戲。
“怎麼樣,心情好點沒?”謝華鋒問。
吳雪搖搖頭。這三天,謝華鋒對她的關心可謂無微不至,也許是怕她心理有負擔,謝華鋒從沒主動問起過賬務的事。吳雪知道,謝華鋒在等待,等待她自己把實情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