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他還能放野到哪兒?
範宏大終於哭不動了,累了,哭聲漸漸平息下去,剛纔萬馬千軍的太平洋飯店,靜得像一條船。
他們的身影從門邊挪到了客廳,又挪到了沙發邊,不知怎麼挪過去的,兩個人好像都沒動,都保持着剛進門時摟抱着的那個動作,但他們確實挪了過去。
如果往常,江海英會伸出嘴巴的,範宏大也會咬往江海英嘴巴的,江海英的嘴巴還是很有味道的。但是這天沒,這天江海英出其不意地掏出了『乳』房。嚴格說,江海英的『乳』房並不特別,在她身上幾樣東西里,並不是範宏大的最愛。跟範宏大見過的其他女人的『乳』房,更沒法比。不過這一天,範宏大突然有了種感覺,這纔是他最最需要的。沒等江海英反應過,他便一口咬住了。江海英輕哦了一聲,又哦了一聲,範宏大真是把她咬痛了,但她閉了眼,合上嘴巴,很痛苦很幸福地摟住範宏大的頭,任範宏大嬰兒一般吮吸她的『乳』。^米^花^書^庫^?ht
房間裡再次騰起一股浪。太平洋飯店這間專門用來讓市長範宏大辦公或休息的套房,這些年裡總是要騰起一些浪,形形『色』『色』,但這一次,絕不一樣。
先是慢慢的,嬰兒哭泣般,一聲強一聲弱,旋即又沒了。接着又像大海要起『潮』,沙漠要騰浪,撲、撲,但剛有了動靜,唰地又靜了。靜。不是令人窒息的靜,是孕育着什麼的靜,令人血脈賁漲,往某個地方集中,但又集中不了。緊跟着又高亢幾聲,又是範宏大在用力,他用力地咬,咬得江海英心裡嘎嘎的,要出血,但很幸福,很充實。再後來,就是徹底地寂滅了,不是江海英推開了他,江海英怎麼會推開他呢?是他飽飽實實含住了『乳』房,含住了『乳』房呀——
江海英猛就哭了。
她的淚淹沒了自己,也淹沒了範宏大。
很久很久,當他們忍無可忍地在牀上酣暢淋漓辦完那檔子事時,江海英說話了。
江海英說出的第一句話是:“哥,好些了嗎?”
範宏大忍不住再次撲在她軟軟的胸脯上,放開喉嚨,哭了個恓惶。
哭完,範宏大坐起身子,男人一樣把江海英擁在懷裡,道:“妹,放心,哥不會出事的。”
“妹知道。”江海英甜甜地『露』着笑說。
範宏大點了支菸,在江海英面前,他是什麼都想做的,抽菸,哭,喝酒,發瘋,嚎叫等等。江海英的微笑給了他力量,或者,剛纔牀上翻江倒海摧枯拉朽式的激戰讓他找回了力量,他叫了一聲妹啊,就滔滔不絕講起了他的宏大目標。
範宏大是有目標的,如果你把範宏大理解爲一個沒有目標的人,那證明你離他還很遠。江海英之所以能在任何非常時候都能讓範宏大想到,就是因她瞭解範宏大,太瞭解了。
瞭解範宏大必須得從範宏大的目標開始。他從被親孃帶到範正義身邊那天起,就咬着牙衝老天發誓,我得活出個人!那時他五歲都不到,一個五歲的孩子能有什麼目標呢?範宏大有,不但有,而且明確。他曾抓着親孃的手說:“娘,我要當官。”娘問他爲什麼?他說:“娘,當了官就不會被人欺負。”娘笑笑,並沒拿他的話當回事。可等他說出第二句話時,娘就驚了。
範宏大說:“當了官老婆就不會跟別人跑。”
他爲這話捱了範正義的打。範正義那次打得毒,範正義輕易不衝孩子下手,如果下手,一定很毒。村裡很多孩子都被範正義打得扯着野嗓子哭過,範宏大沒。範正義打他的時候,他槓着脖子,眼望着藍天,範正義打得越重,他看到的天空越藍。後來範正義不耐煩了,衝他稚嫩的小屁股猛起一腳,範宏大被踹出五六米遠,年騰一聲倒在了泥水中。範正義心想,這下你該哭了吧。不,沒有。範宏大在一潭死水裡爬了有十幾分鍾,然後起身,沖天空吐了一口。無限明媚的天空下,年少的範宏大吐出的全是髒水,黑污一片,帶着一股揮之不去的腐朽氣。那一天他記住了水腐朽後的味道,也記住了被人踹進死水後心靈蒙羞的味道。他賊賊地衝範正義笑了笑,笑得老『奸』巨滑,笑得範正義『毛』骨悚然。範正義在心裡罵:“你個野種,有本事你一輩子不哭。”他也在心裡罵了聲:“你個雜種,你睡了我娘!”
此後,每每他跟範正義發生矛盾,他心裡就會響起一個聲音:“雜種睡我娘!”
範宏大第一個目標,就是不讓範正義睡他娘,儘管睡了,他不能長睡,不能一輩子睡。他用將近十年時間,實現了這個目標。
怕是天底下誰都不會想到,他娘是他嚇走的。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範正義又在睡他娘,不,那時已是他和範志大共同的娘。範正義在破屋裡睡,他拉着志大在破窗下聽。範正義睡得有多海勢,他聽得有多海勢。範正義睡得有多滋潤,他聽得有多滋潤。快要睡完的時候,他丟下志大逃走了。結果那晚志大讓範正義打得狼崽子一般扯着幾個嗓子嚎,他卻從容地逃到一個範正義找不到的地方,認真思考些問題。那些問題裡就有他的目標。
後來娘找到了他,娘本來是要給他一些疼愛的,甚至想伸出手,『摸』『摸』他凍紫了的臉,他頭一歪,沒讓孃的手挨他,爾後,他衝自己的親孃說了一句:“你得走,要不然……”
“要不然怎麼着?”他娘拿家鄉話試探他。
“要不然我會睡了你!”他惡恨恨說。
娘嚇了一跳,嚇得臉都綠了,嚇得心都不跳了,嚇得掄起手就要把嘴巴給他了。範正義把臉遞過來:“你得走,不走我睡了你。他睡,我也睡!”——“黑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