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四八 魚人國 珍珠國主
二四八魚人國珍珠國主
從雲頭上俯瞰,下方海域有大大小小數百座島嶼,星羅棋佈,沒有什麼規律,其中較大的有七十二座,對應的便是天涯海角七十二國,不過綠珠不曾一一點出,康摩言也無法對號入座。
綠珠同金鱗兒早來到雲頭邊上,從上方看到天涯海角,各自有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康摩言從一旁瞧見,心中忖道:“人魚族淚水能變成珍珠,雖然是天生的能力,卻要白白耗損法力。那金鱗兒不知是什麼緣故,眼淚跟普通人無異,可這綠珠卻是不成,多哭幾次便要耗損元氣”
康摩言同綠珠行了一路,便見這女孩兒前後哭了兩次,此時面色還微微有些泛白,顯然耗去法力不是一兩日能夠恢復。康摩言本不欲多事,卻有些見不得人哭哭啼啼,此時看這兩名女孩又要落淚,當下含住真氣一聲輕喝,頓時有一道細不可查的玄蛇煞氣,蕩入綠珠的識海之中,把原本因見到家鄉而生出的情緒轟然擊碎
綠珠被困海底數十年,思鄉之情濃郁無比,此番僥倖得了自由,迴轉天涯海角,心中感觸可想而知,淚水幾乎便要奔涌而出但玄蛇煞氣乃上古魔神共工精血所化,性情何其霸道,雖然只有一絲一毫,卻仍是將綠珠所有的軟弱情緒,盡數擊碎這原本嬌弱的女孩兒,得了玄蛇煞氣,氣質驟然一變,眼眸一凝竟然有兇光閃動,哪裡還肯落下淚來?
綠珠此時再看下方,心中柔弱無助的感覺已經消失不見,轉而盡是濃濃恨意,忽然冷冷說道:“惡蛟禁我自由,傷我姐姐,害我族人,此仇不報,這廝不除,我人魚族永不安寧此番迴轉,定要聯同其餘各族,合力將其斬殺”
這番話說的威風凜凜,原本怯弱的女孩兒,臉上滿是堅毅,只是說完之後,她自己也嚇了一跳,瞪大眼睛,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竟能說出這種話來金鱗兒亦是被嚇到,只傻愣愣看着綠珠,不知說什麼好。
康摩言沉聲道:“綠珠姑娘不必驚訝,只需細細體悟,便能察覺自身的變化”
綠珠聞言,忙將身上法力運轉,果然在識海中發現一道黑煙般的真氣,徐徐遊走,又聽康摩言解釋道:“綠珠姑娘既是修煉之人,便該知道勇猛精進的道理,我輩修真或爲長生,或爲力量,或者爲了其他,不拘何種理由,只有拼盡全力勇往直前,將攔路障礙盡數掃清,纔有成就果位之日姑娘所求,或者與康某不同,但既然知道不能,何不做出改變?”
綠珠聽罷心中猛然一動,竟似打開一扇門戶,悟通一個很重要的道理,識海中一道靈光閃過,跟那道玄蛇煞氣撞在一處,立時融爲一體,一股從未有過的絕大勇氣,無匹信心,莫名生出
康摩言大有深意的看了綠珠一眼,似是感受到綠珠身上變化,淡淡道:“康某無意改變旁人性格,這道真氣並不強大,若是綠珠姑娘不願,可將其轉出識海”
綠珠緩緩收了法力,目光透出堅定,說道:“我人魚一族向來軟弱,道長肯幫我這一大忙,綠珠怎會不知好歹?綠珠心繫一國,若是無法定心,最終卻要害了族人,這道真氣對我來說,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康摩言淡淡一笑,卻不再繼續這一話題,而是詢問人魚國的位置,綠珠一指下方一座小山般的島嶼,道:“我人魚國中一部分是人魚,生活在水下,圍住這座島嶼鑿出許多洞穴,環島而居,另一部分卻跟凡人一般,生活在這座島嶼上,過着同凡俗之人一樣的生活”
康摩言聽罷萬分驚訝,說道:“原來人魚竟然有兩種,怪道我見金鱗兒同綠珠姑娘大不相同”
這番話說出,綠珠頓時臉色一紅,金鱗兒卻是悲苦萬分。綠珠臉上威風神氣一斂,有些嬌羞道:“道長這般說,也沒有錯處,不過卻有些不知真相。其實人魚生來都是一般,只是後來許了人家之後,便要成了普通人,再也無法生出魚尾在水中游曳,只能到陸上去過凡人的生活”
康摩言聽得好奇心起,忍不住多問了幾句,綠珠卻是羞紅了臉,無論如何也不肯多說,只道:“我人魚族向來沒有男眷,所尋的伴侶,要麼是旁族中人,要麼普通凡人,至於爲何成家之後要到陸上生活,其中緣由,卻不好同道長說起”
康摩言見綠珠如此說,雖然心中尚有疑惑,卻不也不好多問,便收了心思,轉將身下雲頭縮至丈許方圓,捻起障眼法把三人藏納住,悄無聲息的湊近了人魚國所在的島嶼。
這座島嶼突出海面的部分呈山峰的形狀,有數千裡方圓,從山腳到山腰鱗次排列許多房舍,遠遠能瞧見有人進出。山頂上方彷彿是被人削過一般,形成一處數百畝大小的廣場,廣場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圓形宮殿,金碧輝煌,用許多海中珍寶堆砌而成。而海島在水面下的部分,則像是水上山峰的倒影,尖頭朝下,能見水面下有許多人魚來回遊走,甚是忙碌。
康摩言捻住障眼法,一手一個,攬住兩名人魚的纖腰,踏浪而行,片刻間到了海島邊上。剛踏步上去,便聽綠珠指着一隊從眼前巡邏而過的鮫人,咬牙切齒道:“惡蛟當真可惡,竟把我魚人國視作掌中之物,派了鮫人前來把守,可是要把我魚人國,建成他的後宮不成?”
這位魚人國公主接受了玄蛇煞氣,性情之中頓時多了幾分兇悍,眼見有鮫人從眼前走過,便忍耐不下,揚手一道法力飛出,欲要將這些巡邏兵打殺。
康摩言連忙一緊她腰肢,手指一點,將已經落到鮫人頭頂的法力擊散,這才沉聲道:“綠珠姑娘休要衝動,這些不過是嘍囉兵,不值一提,擒賊擒王,只要將那蛟龍擒住,鮫人國又沒了國王,定然潰不成軍,能輕易驅逐”
綠珠本正在氣惱,忽然覺得腰間一緊,竟然有些難以呼吸,感受到康摩言臂彎傳來的大力,這頭人魚公主頓時羞燥難當,不過卻未有多說什麼,反而溫和下來。
康摩言阻住了綠珠的法術,這才鬆開手臂,心中忖道:“綠珠被困了數十年,時間不算短,只怕對她而言,不光魚人國,連天涯海角也早已換了模樣,如今那蛟龍道行如何,身在何處,卻問她不着。這金鱗兒又是個丫環,能落在鮫人國國主的手中,說明不是什麼重要角色,恐怕也說不出蛟龍的底細,還是找個明白人去問吧”
康摩言略略沉吟,便道:“綠珠姑娘此番迴轉,何不同你家姐姐先見上一面,敘敘舊,一同商議戰勝惡蛟的事情?”
綠珠本就有這個願望,聞言大喜,轉頭問金鱗兒:“我家姊姊可還在宮中?”
金鱗兒悽然道:“國主這些年都在宮中,不常出門,那惡蛟來了幾次,國主只是不從他也無可奈何只是最近幾年,那惡蛟不知從哪裡得了主意,竟然拿公主的命來威脅,還害了咱們許多同族,他前幾日到來,國主便有許多擔憂,命我想方設法探知公主的所在,我亦是十分想念公主,這才從了鮫人莽,想法叫他帶去尋公主”
綠珠聽罷卻是一陣心痛,抱住金鱗兒許久說不出話來,康摩言淡淡道:“既然國主正在宮殿中,咱麼這便上去”康摩言再次攬住二人腰際,將身一縱,萬丈山峰瞬間到了腳下,只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宮殿前方。
宮殿大門緊閉,前方有兩排鮫人,持着長矛守護,中間一名身量有丈餘高下,穿着堅硬鎧甲,腰間掛一柄四五尺長劍的鮫人將軍,牢牢站在殿門中央,鐵塔一般堵住了門戶。
當了這些小妖的面,康摩言自是不肯偷偷摸摸,他將障眼法的法術散去,三人便現出身形。康摩言也不多說一句,揚手便是鋪天蓋地的一掌,轟向當先的兩排鮫人士兵這些鮫人都有引氣入竅的修爲,雖然身體強壯,卻當不得法身大妖的掌力,掌勁還未到達,便已經個個口吐鮮血,昏厥過去
那頭鮫人將軍見眼前忽然出現三人,打頭的小白臉竟然將自家的士兵擊昏,頓時勃然大怒,猛的拔出長劍,大聲喝道:“哪裡來的妖人,竟敢害我手下,不知我是蛟龍殿下的人麼?”
這頭鮫人將軍修爲一般,只有相當煉精化氣的道行,卻很受蛟龍的賞識,被派來看守魚人國的國主。有了這份差事傍身,平素驕橫跋扈慣了,常常欺負魚人,此時見康摩言傷了自家的屬下,哪裡受得住,拔出劍來便要拼命
康摩言也不肯同他多說,只把手掌往下輕輕一壓,這頭鮫人將軍便覺得身體一沉,似乎有一股無匹力量,從上而下將他壓住,只聽到身上骨骼噼啪作響,雙腳瞬間踩入地下半尺有餘,這頭鮫人將軍堅持片刻,猛地噴出一口鮮血,昏死過去
康摩言單掌拍開門戶,大跨步走了進去,綠珠緊隨其後,金鱗兒見得方纔的狠鬥,嚇得臉色煞白,被綠珠抓住手臂,拉進了宮殿。
這座宮殿修建的極爲寬敞,康摩言進了裡面,便覺有些頭大,人魚族的宮殿同中土有許多不同,裡面四通八達,門戶極多,卻是瞧不出那座能通向後殿。綠珠同金鱗兒在宮中待得時間最久,自然知道路徑,帶了康摩言七拐八拐,過了幾處偏殿,便到得一敞亮大廳,廳中珠玉生輝,寶光燦爛,許多海中珍寶陳列兩排,大廳當中卻有一條寬闊的水池,足足百丈方圓。
三人剛剛進得廳中,便有一道女聲,好似天籟,幽幽從水池中傳出,道:“何人擅闖宮殿,莫非以爲我人魚族的人好欺負麼?”
話音不落,池中之水滾滾排開,一道窈窕身影赫然從水面躍出,竟是一頭黑髮飄搖的人魚,飛起在十幾丈高,虛虛懸浮在半空。這頭人魚面容絕美,體態妖嬈,腰際往下亦是一身金鱗,懸在半空目光如電,不怒而威,竟無半分懦弱感覺,反而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
“姐姐——”
綠珠歡喜不盡,尖叫一聲,淚水奪眶而出,早已撲了上去。金鱗兒亦是淚水連連,連呼國主,發足狂奔,到得水池邊才止住腳步。
“綠珠,你怎會在這裡?”
魚人國國主見到妹妹驚喜萬分,目光中透出無限柔情,將妹妹緊緊擁在懷中。
這姊妹相見有許多話說,康摩言不忍打斷,便悄悄退出,在外一層殿堂之中,安心等待,他見到魚人國的國主,心中便已經有數,暗暗合計道:“綠珠的姊姊明明有元神道行,卻奈何不得對方,顯然那蛟龍更勝一籌,有法身修爲如此一來卻有些難辦,法身道行不同其他,若要戰勝倒是容易,可要打殺或者饋壓,則十分困難”
法身道行號稱不滅,肉身之強無與倫比,便是大羅金仙若無強力手段,也很難直接打殺,至多能將法身道行饋壓康摩言仗了七轉玄水訣,加之手段頗多,纔有接近大羅金仙的法力,自然更無可能壞去一具法身。譬如當初在黑水河,他雖然一招便勝過摩昂太子,可真要弄壞對方法身,卻沒什麼辦法。
修爲到得法身水準,便已經很難死去,即使是佛門金身,也不容易破開。康摩言在青城山,一掌將伏虎羅漢轟的半死,卻是因爲這和尚未有施展神通護住肉身,可即使如此,康摩言仍不把準,伏虎羅漢是否有被自家擊斃
康摩言暗覺此事棘手,正自思量,忽然裡面宮殿的門戶打開,人魚國公主在綠珠跟金鱗兒的陪伴下,駕一座白皚皚的低雲,緩緩飛出,見了康摩言盈盈一拜,道:“小女珍珠,多謝仙長出手救下舍妹”
康摩言稍稍一揖回了一禮,道:“國主不必客氣,我跟綠珠公主乃是萍水相逢的朋友,不須說個謝字”
珍珠抿嘴一笑,雙眼好似黑寶石一般深邃,柔聲道:“既然是朋友,珍珠便不客套了,還請康兄裡面說話!”
康摩言自無不可,隨着珍珠綠珠二人進到廳中,珍珠隨手一招,池水之中忽然飄起兩排翡翠案几,案几後面有玉石切成的蒲團,伏在水面上。綠珠引着康摩言到上首坐下,她自家則在一旁侍立,金鱗兒這時已經被打發,不知去了哪裡。
珍珠國主半身浸在水中,又是玉臂伸展,輕輕一拂,兩派石案上便憑空擺滿海中珍果,雖然不如龍宮宴席華麗,卻有許多奇異物產,倒也不輸半分。
綠珠端起案上碧螺打造的酒壺,正要斟酒,被康摩言擡手阻止,這小白臉呵呵一笑道:“國主跟公主不須如此客氣,康某乃是修煉之人,不在意這些,今日既然前來,便不會只將公主送回便罷國主請說說那惡蛟的情況,好叫康某心中有數”
綠珠聞言大喜,道:“原來道長早有打算,救我人魚一族,我便知道長心腸好,不會見死不救”
康摩言呵呵一笑,心中卻發苦:“我平素心腸倒不見得有多好,也就這兩日好了一回,便惹了麻煩上身,那蛟龍若是能夠輕鬆饋壓便罷,若是走脫了,便是個煩”
康摩言雖然這般想法,卻不會同二人說起,只沉吟片刻,便道:“珍珠國主有元神道行,卻仍被那惡蛟欺壓,想來他必然是法身水準如此一來卻有些難辦,若是能夠將他拿下倒好,若是不能,被他走脫,日後回來尋仇,只怕更加危險”
珍珠點點頭,道:“道友所猜不錯,這頭惡蛟確實有法身道行,而且法力十分高強。我天涯海角七十二國十幾名元神修爲之人聯手,也奈何他不得,反被他盡數打殺,只餘下珍珠一人,生有一副容貌被他覬覦,這才留有命在那惡蛟生性兇惡,若是吃了大虧,日後定然不會善罷甘休”
綠珠在一旁聽罷,便有許多惱怒,說道:“照此說來,難道還拿他不得麼?道長你可有把握勝他?”
康摩言道:“康某雖然道法一般,卻自信大羅金仙之下,無有不能勝出之人,何況是一條蛟龍法身只是得勝容易,想要打殺或者饋壓一名法身道行,卻十分困難,此事最好預先佈置,免得被他走脫”
珍珠暗暗驚訝康摩言的修爲,口中卻道:“康兄所言極是,這惡蛟法術十分高明,又有龍珠護身,想要傷他都難,更別說饋壓。他若是見勢不好,只要拼得龍珠不要,便可輕易脫身”
康摩言見說對方有龍珠卻是吃驚不小,疑惑道:“龍珠乃是真龍纔有之物,他不過是一頭蛟龍,哪裡來的這等寶物?若是真有此物,卻是個煩”
珍珠搖頭道:“這頭蛟龍從不對人說起他的來歷,龍珠從何而來也更無從得知。先前他一次酒醉,在我面前炫耀,這才提到過一次,之後便再未說起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