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9章 1661年 春
永曆十五年,二月初七,澎湖。
“國姓爺!”
噔噔噔的聲響,一名穿盔甲的將士,疾步走進船艙,風暴趁着這個空隙,將滂沱大雨如箭矢一般射進來,發出哚哚哚的撞擊聲。
艙門關上,激烈的風雨聲轉眼又弱不可聞。
“咱們上了何斌的當!這澎湖上上下下就搜出百餘石糧食,大軍吃一頓都不夠!”
艙內,所有將士都屏住呼吸。
宣毅後鎮·吳豪心底冷哼,抱拳對上首的人說:“國姓爺,現如今糧草不足,澎湖又連日暴風,我看.我們還是回廈門從長計議。”
當初他就再三反對收復寶島的計劃,現在還沒登島就出了事,他不但不感到爲難,反而得意,說話語氣顯得高人一等。
“初四上的島,現在已經是初七,寶島就在眼前,暴風卻一點停的痕跡都沒有!”又一名將士開口。
鄭成功像是沒有聽見的衆人的話,依舊看着手裡的信。
“等國姓爺來,莊稼都被燒光了!”
“還有,”他指指桅杆,“把人頭丟了,晦氣。”
“咚!”從指甲滑落的彈丸,掉在甲板上,滾着貼到一名士兵的鞋邊。
“這些玩家倒是跑得快。”他略顯遺憾。
【時間:1661年,4月25日,春】
但也是一個好處——
“他來做什麼?”鄭成功皺眉,心生不滿,隨即又有些不安。
“淺夏呢?”
他沒把張煌言的話放在心上,他更擔憂的是眼前沒有一點停歇苗頭的風暴。
慘叫聲中,李長晝睜開眼,身體被綁,左右看看,在一艘船上,木頭的,科技應該不發達。
“.紅毛鬼(荷蘭人)得到消息,國姓爺要來收回寶島,命令所有土番燒燬一切莊稼和農田,監視漢人。”
◇
這就是見面就集合的弊端。
嘣!
堅硬的切魚刀斷成三截,他順勢又拍出一掌。
“各位,拜拜~”李淺夏對傻眼的滿清官員擺擺手,跨過門檻,走了過來。
從剛纔開始,就一直傳來彷彿擂鼓的輕微聲響,李長晝擡起頭,朝聲音的來源看去。
一個人頭懸掛在桅杆上,被海風吹得晃盪,撞在木杆上。
“啊!!”
炙熱的視線摧枯拉朽,消融電光、摧毀炸彈、溶解弓箭和彈丸。
“法王!法王救我啊!”
【補充:成功-寶島總督·揆一簽訂投降書、失敗-鄭成功身死或返回金門、廈門】
◇
“.把他們放了,再把那個從海里撈上來。”李長晝吩咐愣神的士兵。
嗯?
他重看那一句:「倘尋徐福之行蹤,思盧敖之故跡」。
四周看熱鬧的將士也都放聲大笑。
老眼昏花的朝廷命官,擡手一指,晴空霹靂,一道電光蛇一般追了過來。
楊清嵐在現代都能讓人看得撞上電線杆,以古代人沒有手機的生活,以及美女沒有美顏整容的技術,以爲她是嫦娥下凡、玄女降世都有人信。
【時間:1661年,4月25日,春】
◇
下面的人吵成一片,鄭氏海盜起家,又發跡多年,有了些底蘊,所以手下海盜、文官、儒家都有一些。
清兵舉起火銃,砰!
“混賬!這張煌言竟然敢說國姓爺效仿徐福、盧敖之流!”
李長晝眼睛綻放出璀璨的紅光。
“乾脆反了!和這些該死的紅毛鬼拼個你死我活!”
嘩啦!
身着紅色勁裝、清秀的五官中帶着一抹俊俏,李淺夏站在滿清的船上,一羣留着辮子的人錯愕地望着她,以及對面的李長晝和楊清嵐。
【地點:寶島】
“清朝的一名秘密高手,奉旨刺殺鄭成功的兒子鄭經。”李淺夏手腕扼住她哥哥的脖子。
與衆同欲者······與衆異欲者······鄭成功思量着這兩個詞,繼續看下去。
“總比我們現在去送死,人被殺光了強。”
鄭成功默默把信看完。
將士被轟得飛了出去,全身甲冑四分五裂,離弦之箭一般從他身上崩裂逃走。
衆將無言,靜待延平王做主。
眼下順治帝駕崩,清朝內部忙於權力交接,暫時無暇他顧,但也不得不防!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清嵐,你總是說我哥是狗,你不是罵他一個人,連我們兩個一起罵了。”
不起眼的書生,輕咳一聲,透明色的蟲子隨着咳嗽從嘴裡飛出,掩藏在電光、小型炸彈、弓箭、彈丸後面。
“假裝服從荷蘭人,留意傳教士·尤紐斯,等我接下來的命令。”
【人物:東海法王(假·蓬萊仙人)】
李淺夏害怕碰到地雷一樣,小心翼翼地收回手。
楊清嵐的目光看向李長晝。
【背景:荷蘭人殖民統治寶島三十八年,以屠殺與武力爲後盾,宣傳基督教,寶島本地信仰遭到血腥鎮壓,鄭成功又將帶來中原儒家文化】
“東海法王!法力無邊!海下巨鯤!天上神蟒!”幾名被綁在繩子上的漢子,嘶聲吶喊歡呼。
李長晝的任務說不定是幫助鄭成功收復寶島,兩人又對立了,這次——
李長晝在太師椅上坐下,配得上‘法力無邊’的飄逸大袖一甩,施展「生死相隨」和「羈絆召喚」。
“我是白雲蒼狗的狗,世事變幻無常,罵名都是過眼雲煙。”李長晝毫不在意,看起來甚至有些得意。
比翼鳥的鳴叫聲中,楊清嵐出現在戰船甲板上。
這些人穿着軍裝,氣質卻像土匪,不,這是海上,應該說像海盜。
“你的身份是什麼?”楊清嵐問李淺夏。
【提示:玩家‘能力’已全部轉化爲‘法力’】
不是給他按摩,單純是站在後面,手會下意識放上去,但李長晝還是做出享受的表情,當她是在給自己按摩了。
若真如此,大軍的後路被斷絕,自己很有可能被清軍和荷蘭人剿死在大海上。
傳送門合攏,李長晝眼中紅光慢慢消失。
“咚!”
要在殺死鄭成功之前,先殺掉傳教士·尤紐斯?
殺掉傳教士沒什麼,但殺掉鄭成功……黑卡果然纔是站在歷史另一邊的玩家。
幾縷陽光透過屋頂縫隙,照在衆人身後、楊清嵐的正對面,陽光在牆上,如水波幻化,變成字跡。
【背景:爲打破清軍的圍剿,鄭成功不得不思考退路,準備進攻寶島,作爲反清復明的基地】
李長晝擡起手,夾住彈丸,花生米似的在指腹間搓揉,威力很弱,恐怕連鋼板都打不穿。
楊清嵐走到李長晝身邊,來到裂縫的前方,看見了「羈絆召喚」的口子。
“你——”
“國姓爺!”又一名將士衝進船艙,單膝跪地,“奉命巡航海峽的黃安大人來了!”
“是。”沒有任何猶豫和遲疑。
海水衝上甲板,水流沿着甲板紋路,勾勒成文字。
【主線任務:在鄭成功收復寶島的計劃成功或失敗之前,擊殺傳教士·尤紐斯、擊殺鄭成功】
“現在是明朝,有點古人的樣子好嗎?”楊清嵐微笑,看着李淺夏。
“管他孃的有沒有惡意!那張煌言是什麼官?竟然敢如此羞辱國姓爺!”
李長晝看向拿切魚刀的將士:“知道鄭成功在哪嗎?”
腿上被削了幾片肉的傢伙,每喊一句,腿上便溢出一股血,哪怕如此,依然神情狂熱,着了魔一般喊着“法力無邊”。
傳送門對面,傳來地獄般的哀嚎,赤色光柱熱刀切黃油一般肆無忌憚,桅杆斷裂、人體燒穿,戰船被洞穿,燒出數條黑線。
風雨吹打飄窗,暴風呼嘯刺耳,三十米長的“大青頭”戰船微微晃動,像極了現在的大明江山。
“咕嚕。”船上士兵發出整齊的吞嚥聲。
爲了防止這種情況,他留下大批人手,以兒子鄭經爲首,駐守金門、廈門,又令黃安率領六千人來回巡航,不許一切船隻進入寶島海峽。
李長晝輕拍妹妹扼住他喉嚨的手肘,李淺夏從扼變成摟,下巴擱在他腦袋上。
是兵部侍郎·張煌言的信。
“哈哈哈,法王?”拿刀的將士大笑,手裡切魚刀波浪似的抖着。
【提示:玩家‘能力’已全部轉化爲‘法力’】
鐵塔似的太監,手在袖子中翻轉,彈珠大小、威力超過四五顆手雷的小型炸彈,飆射而出。
老者看向上首,一名眉目如畫,肌膚如雪的絕美女子,穿素雅的明制漢服,淡青色長裙。
“人模狗樣。”楊清嵐笑道。
李長晝掃了一眼,問:“叫什麼名字?”
鄭成功進攻寶島的最大顧忌,就是清軍很可能會趁他東進的時候,突襲金門和廈門。
砰!火光在槍口炸開!
“國姓爺,張大人言辭雖然激烈,但也只是想勸阻王爺,或許沒有惡意。”
衆信徒身體伏地,沒有驚訝,只有順從和崇拜。
【人物:媽祖化身】
錚!
船上所有將士瞬間拔刀,有人抽出火銃。
幹大事者,與大衆一心沒有不興旺的,與大衆二心沒有不敗亡的。
“都閉嘴!”年邁的女人呵斥,大屋內落地無聲。
“蓬萊仙人,東海法王,”李長晝說,“似乎是個騙子。你呢?”
“讓他進來。”鄭成功放下手裡帶着雨氣的信。
楊清嵐美得鍍了一層光般的身影,驟然消失,空氣中似乎還留有神聖的氣息。
“媽的!裝神弄鬼!你就是那個東海法王?”問着問題,將士手中切魚刀卻一晃,漫天刀光,如暴雨般劈砍下來,寒氣逼人。
“法王!”幾名信徒從士兵手裡奪過落水將士,壓到李長晝跟前。
“開槍!”一名武官拉弓射箭。
李長晝微微閉着眼,手在臉上抹了一下,不確定自己是不是被口水噴了。
衆將士忽然聽鄭成功高聲念道:
“昔年長江之役,雖敗猶榮,已足流芳百世,若捲土重來,豈直汾陽、臨淮不足專美,即錢鏐、竇融亦不足並駕矣!倘尋徐福之行蹤,思盧敖之故跡,縱偷安一時,必貽譏千古!”
“頭懸樑,錐刺股,這次看來要發憤圖強。”李長晝嘆道,雙手輕輕一掙,扯斷拇指粗細的麻繩。
【地點:寶島海峽】
鄭成功手指敲打案几,陷入沉思,想起這大海上許多傳說。
李長晝鬆開捏彈丸的手指,屈指一彈。
“燒掉莊稼,我們自己吃什麼?!”
李長晝看見一身明朝服飾的楊清嵐,嘴角立馬笑起來。
風吹起她的髮絲,陽光如花瓣一樣穿梭在她的裙角,剛纔還熱火朝天的戰船,鴉雀無聲。
“是傳送門太小,限制了老哥你的發揮。”李淺夏捏着哥哥的肩膀。
祭了天,寶島就在眼前,難道要被一場風暴困門口?
李淺夏身形閃爍,「瞬身」到李長晝身後。
“咚!”“咚!”
“咚!”
【主線任務:幫助鄭成功收復寶島】
還有幾個人和他一樣,都被綁在兩根桅杆之間。
楊清嵐睜開眼,秋水般的眸子,大屋似乎都亮了三分。
虛空驀然撐開,像是惡魔的眼睛。
“你有槍和炮嗎?要反也要等到國姓爺的海師過來才反,伱現在反是送死!”
原本躊躇的士兵,爭先恐後地開始行動。
「與衆同欲者罔不興,與衆異欲者罔不敗。」
楊清嵐也看見他。
他朝甲板上的太師椅走去,忽然又一聽見咚的一聲。
信裡言辭尖酸刻薄,直接把他說成叛徒,指責他遠赴海島的本質是拋棄復明大業、組建他鄭氏的小朝廷。
所有土番屏住呼吸,不敢有絲毫雜念,眼前是媽祖的化身。
“咚!”
身體裡的比翼鳥血液忽然歡呼,楊清嵐回過神,看向眼前跪在地上的信徒。
打傷了兩個,一個沒殺掉。
一直飛出數十米,才噗通一聲掉入海中。
魏晉時代的寬衣大袖,手肘擱在太師椅上,嘴角帶着笑意——她想起一句詩: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
楊清嵐還沒開口,李淺夏“阿欠”一個噴嚏:“哥,你怎麼跟女人一樣留長頭髮了。”
那將士惡狼似地仰着臉,充血的雙眼瞪着他,海水溼漉漉地滴在甲板上。
“法王問你話呢!”一名信徒擡手就抽了將士一耳光。
將士擡起頭,呸了一口,吐出嘴角的血沫子。
“國姓爺、延平王旗下,前提督黃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