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四周便傳來一陣整齊且沉重的腳步聲,緊接着是陣陣馬蹄聲,一點一點朝着大月的兵馬營帳逼近。
傅義一路狂奔着而來,一路跑一路喊,待得跑到蕭意樓面前,顧不得行禮,急急道:“皇上,有埋伏,我們被偷襲了!”
不用他說,蕭意樓也早已明白是怎麼回事,上前一步看了四周一眼,沉聲喝道:“傳令下去,所有兵馬立刻往北集合,以這裡爲中心,方圓防禦!”
“遵命!”傅義得令,立刻轉身跑開。
蕭意樓又轉向顧正看了一眼,顧正有些擔憂道:“皇上,南邊的那些東西……”
蕭意樓冷聲道:“保住了命,想要什麼都有,沒有了命,這些就只能給你陪葬。”
顧正當即瞭然,行了一禮,“屬下明白了!”
前後不到一刻鐘的時間,所有的大月兵馬彙集一處,盾牌兵裡裡外外圍了好幾圈,將糧草車以及大隊人馬護在中間,弓箭手緊隨盾牌兵其後,一層一層壘起來,不留一絲縫隙。
方纔的爆炸將那一片的營帳全都點燃,火光亮得耀眼,火光中隱隱可見一羣人影漸漸靠近,最終在距離大月兵馬一里處漸漸停了下來。
就在他們停下來的同時,四周的腳步聲和馬蹄聲也漸漸停了下來。
蕭意樓翻身上馬看了四周一眼,人影幢幢,看來有不少人,至少,能將大月這麼多人爲困住,人數不在少數。
傅義退回到蕭意樓身邊,沉聲道:“是東璃兵馬!”
蕭意樓面上不見驚訝之色,只是微微眯了眯眼睛,冷冷一笑,從齒縫間擠出兩個字:“果然。”
傅義猶豫了一下,問道:“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
“靜觀其變。”蕭意樓漠然道,“璃軍雖然擅長圍困,可是實行圍困戰術的時候,通常也是兵力最分散的時候,而五弟的兵馬最擅長的正好就是迅速突破,就眼下的情勢看來,璃軍並沒有佔到便宜。”
聽他這麼說,再看他神色淡然鎮定,傅義的心沒由來地漸漸平靜下來。
對面璃軍之中,一位斥候上前打探了一番,匆匆趕回,在雲冽身邊停下,神情有些疑惑,“皇上,大月兵馬有些奇怪。”
雲冽睨了他一眼,“怎麼個奇怪法?”
斥候道:“那邊的營帳那邊……沒見幾個人,而且看他們的現在的佈陣,兵馬人數與我們之前所料的相差不少。”
雲冽愣了一下,坐直身體朝着大月兵馬那邊瞥了一眼,“什麼意思?”
不等斥候出聲,身邊的景陌便冷冷道:“意思就是,大月兵馬可能在這裡設了伏。”
雲冽一聽,頓然呵呵一笑,搖搖頭道:“怎麼可能?我們已經在這裡等了他們兩天了,而他們傍晚的時候纔到,他們若真的在這裡設伏,我們又怎會不知道?”
話雖如此,景陌卻忍不住擰了擰眉,輕聲嘀咕道:“可是,他是蕭意樓……”
雲冽側過身看着他,“你說什麼?”
景陌搖搖頭,“沒什麼,就是覺得有些奇怪,皇上難道沒看出來嗎?對於我們的突然出現,蕭意樓和大月兵馬似乎一點都不驚慌,而是很快便鎮定下來,有了對策。之前我說過,風萬鈞所領的兵馬是蕭意樓以前的兵馬,也就是說,我們眼前的這些實則是風萬鈞以前的兵馬,皇上應該知道風萬鈞的兵馬歷來最擅長的是什麼。”
聞言,雲冽的臉色一沉,遲疑了一下,道:“速戰,突圍。”
景陌頷首,“所以就眼下的形勢看,我們並沒有佔到便宜。”
雲冽深吸一口氣道:“既然他們最擅長速戰,那我們就比他們更快一些!他們已經在風沙裡趕了一天的路,而我們是以逸待勞,我就不信他這點兵馬能撐得住!”
說罷,他與景陌相視一眼,擡起手用力一揮,喝道:“殺!”
話音落,四面鼓聲號角聲響起一片,四周的璃軍紛紛朝着大月兵馬衝去。
傅義和顧正看了蕭意樓一眼,見蕭意樓點頭,便朝着左右兩側而去,喝道:“迎戰!”
蕭意樓策馬上前兩步,直視着漸漸朝着這邊靠近的東璃中軍,對身後左右兩側的廝殺聲置若罔聞,眸色一點一點冷下去。
那些衝上前來的璃軍尚未靠近大月兵馬,一陣陣箭雨便射出,在璃軍回擊的時候,便又蹲下躲到了盾牌兵後方,重新放好羽箭這纔再次起身。
待得他們漸漸靠近了,身後的小兵給弓箭手重新遞來一把羽箭,箭頭上有一個個小的布囊,射出之後,正好在璃軍的上方散開,裡面落下一把把味道刺鼻的粉末,不等那些人回過神來,大月的弓箭手便又換了羽箭,這一次的箭頭都點了火,羽箭射出,落在璃軍中間,突然想起一陣嘶嘶的聲音,繼而便聽得“轟隆”一聲,璃軍中間炸開一個大大的缺口。
緊接着,其他方向但凡靠近過來的璃軍全都炸了起來,一時間慘叫聲一陣接着一陣。
雲冽這邊立刻喚馬停下,愕然地看着那邊,狠狠皺了皺眉,“這是怎麼回事?”
景陌沉聲道:“是火藥粉。”
“火藥……”雲冽咬了咬牙,“蕭意樓,你跟我玩陰的!”他恨恨地招招手,喝道:“上火炮!”
話音落,後面傳來一陣吱吱呀呀的聲音,隨後一輛火炮車被緩緩推出,裝上火藥之後,瞄準了蕭意樓這邊。
顧正退回到蕭意樓身邊,有些擔憂地看着對面,“皇上,怎麼辦?”
蕭意樓伸手拿過一名將士手中的弓箭,瞄準雲冽的方向,擰了擰眉,突然箭頭向下一壓,羽箭飛出,最終落在距離璃軍中軍五丈遠處。
雲冽愣了一下,不明所以,景陌卻豁然變了臉色,一把抓住雲冽向後退了兩步,喝道:“皇上小心!”
話音剛落,面前原本平坦的地面上突然炸開一塊缺口,裡面躍出二十來人,個個手中持着一枚弩弓,弓弩齊齊瞄準了火炮,一聲立下,弩箭齊發,火炮旁邊的璃軍猝不及防,紛紛中箭身亡。
後面立刻有人補上,試圖趁着他們換弩箭的時候發射火炮,卻不想左右兩邊也跟着炸開一個缺口,弩箭一波接着一波朝着火炮射去。
阻止了上前來的璃軍,一部分人便將弩箭換成了火箭,繼續朝着火炮射去。
雲冽不傻,這時候已然看出了他們的用意,不由緊緊皺眉,怒喝一聲,道:“他們是故意引出我們的火炮,趁機毀掉!”
景陌緊抿着脣,朝着蕭意樓這邊瞥了一眼,眸色愈漸陰沉,“那就除掉這些意圖毀了火炮的人!”
雲冽會意,一揚手朝着那些從地下缺口出來的弓弩手指去,“拿下他們!”
聞言,其中一人高呼一聲:“撤!”
最後一箭射出之後,所有人向下一縮,轉眼間便沒了蹤影。
本來就是漆黑一片,地下的缺口那裡就更是烏黑一團,根本什麼都看不清楚,待得璃軍衝上前來,早已不見那些弓弩手的身影。
火炮那裡卻傳來一陣急促的嘶鳴聲,雲冽和景陌齊齊朝着火炮瞥了一眼,而後沉喝一聲:“退下!”
“轟隆”一聲巨響,裝上火藥卻沒來得及發射的火炮在一陣驚呼與慘叫中炸開,濃煙滾滾,餘聲陣陣。
雲冽在景陌一行人的掩護下雖未受傷,卻忍不住駭然,神色複雜地看了景陌一眼,景陌壓低聲音道:“先撤。”
雲冽雖然心有不甘,可是看着被毀的火炮和死傷一片的將士,只能咬牙點點頭,下令退兵。
“預謀!”雲冽一想到之前的種種,便氣不打一處來,一甩手摔了手中的杯盞,握了握拳,“是朕大意了,朕看到蕭意樓的兵馬人數有異樣,就應該猜到這是他設的計!”
景陌沉聲道:“怪不得皇上,是我疏忽了,我沒想到蕭意樓會提前一步派人在兩城之間的路上設下埋伏,看來,我們到達青州,在那裡設伏的時候,蕭意樓的人早已經得知消息,並將此事告知了蕭意樓。”
說到這裡,他頓了一下來,“這是蕭意樓行軍前的習慣,我竟然忘記了。”
雲冽確有怨他之意,然他心裡又很明白,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也並不能全都怪景陌,蕭意樓畢竟是九州最年前的天策上將,領兵多年,即便是以前他還是蕭逸太子的時候,就對軍戰多有研究,加之他與連朔及風萬鈞關係密切,經常能接觸到這些,不管是見識還是經歷也遠遠超過景陌,景陌會輸他一着,也沒什麼冤屈的。
他現在氣惱的是大月兵馬毀了他的火炮。
想到這裡,他伸手拍了拍景陌的肩,“這件事怪不得哪一個人,朕與你都有錯,錯在輕敵,而且對方還是蕭意樓。”
說着,他輕嘆一聲,“朕終究不應該把他當做尋常的帝王來看,而是當成一個經驗豐富老道的將軍。”
景陌道:“皇上接下來有何打算?”
雲冽深吸一口,道:“有件事朕覺得有些奇怪,你有沒有想過,一直按兵不動、安穩如山的蕭意樓爲何會突然對青城出兵?”
景陌擰了擰眉,沒沉吟片刻:“以蕭意樓的性子,他會突然忍不住出兵,想來是因爲青城之中有他十分想要的東西,而且這樣東西現在並不安全……”
驀地,他話音一頓,眼底拂過一抹複雜神色,低垂的雙拳下意識地握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