裝甲車的大門緩緩升起,奔流的霧氣中,一個矮小肥胖的黑影敏捷地跳下來,霧氣散去,大家都看清了它的模樣,劉言一瞧,這傢伙長得也太像地球上的螃蟹了,只是塊頭大了許多,一身青色的粗糙人皮,而且也沒有什麼肥肉贅肉,身體繃緊結實,這個外號恐怕有點名不副實,可能是指這螃蟹精寬厚的身軀。
“小胖子”突起的眼睛眯縫起來,嘻嘻哈哈地又笑又跳,從這一點上講簡直像是將軍夫人性格的翻版。將軍夫人笑着解釋道:“我這小胖子選手有半年沒活動了,這下重見天日,自然就跟得了多動症一樣。好了廢話少說,你們開始吧!”
巫門怔了怔,對着主席臺斜塔高聲喊道:“司令!夫人!這傢伙還沒領兵器呢!”
夫人捂住嘴巴,訕笑着說:“他用不着兵器!熱身運動就夠你受的!你要小心了!”
小胖子蹦蹦跳跳地上下亂竄,眼見毫無規律,但歌沙蘭拜能夠一眼瞧出它的彈跳力和速度都很驚人,儘管不穿護具,看上去好像是吃了虧,實際上他周身甲殼邊緣都鋒銳無比,兩把特大號的鉗子更是顯得外裹粗糙人皮的“手”格外碩大。
歌沙蘭拜現在和劉言一條線,也不必偷窺後者的表情了,而是直接看了看劉言是否也看得出來。
劉言輕聲說:“不用擔心。”
“開始!”普拓臨時當起了裁判,他雖然不是角鬥士出身,只是普通挖礦工奴,卻也曾經被挑選參加集訓過,無非是幹活需要人手太多,就臨時把水平不濟的傢伙包括他在內撤下來回礦增加生產了,僥倖保住了生命,否則的話他只有被劍淘汰一途。因此他對角鬥繁複的規章制度也駕輕就熟。
巫門猛然揮動大斧,驟然一躍而起,自上而下力劈!他這一手旨在發揮力氣優勢,僅僅起腳的時候運氣推動。這對他而言其實是正確的做法,巫門是肌肉力量型,強行運氣對於低等修氣格鬥者來說需要一定積蓄時間,而且未必能發揮得恰到好處,但這麼做盡管提高了速度和精準度,卻也有它致命的缺陷,假若小胖子比他水準高出甚多,那以力量對抗氣息是以卵擊石。在低等格鬥階段,身高體壯力氣大的確是明顯優勢,可達到一定程度,這種優勢會越來越小,宇宙間大部分的格鬥家想要進入殿堂級並登峰造極,都最終要回歸到運用氣息這唯一途徑上來,這就是主要的幾位格鬥宗師基本上都不是身強體壯,反而一個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原因,正因爲先天優勢不足,反而更容易接觸和發揮氣息修煉。
將軍夫人不會武,卻很能看得明白,嘖嘖道:“這黑蘭豆花要吃虧了,力量大沒用,速度比小胖子慢得多……”
就連如法橋這樣的高手也暗暗嗔怪:“這小子真是個莽夫!速度處於劣勢,還敢挑選大斧!武器長殺傷力範圍廣和重量成正比,你修氣的水平不到家,用起來必然笨拙,什麼時候能遞到人家身上去?”
但這些念頭都是電光火石一瞬間,之間小胖子咯咯怪笑,顯得十分得意,身形略微一側便避開了這開山一劈,與此同時鋒銳無比的蟹鉗猛然上插,這一下必然是開膛破肚之禍,起義軍這邊都是一臉不忍,側過頭去。
巫門撞到地面,胸坎多了一道長長的劃痕,迅速變紅,皮肉都被翻轉過來,好在這僅僅是肌膚之痛,還不至於殞命當場。
誰想到陡然生變,那小胖子嗷嗷連着慘叫兩聲,便覺得氣力已盡,搖搖晃晃地栽到一邊去,等翻過身來的時候,小腹呼啦啦淌出血來,竟然止不住地包裹了他的整個身軀,漸漸地。整個人皮都蒸騰了,甲殼還是那樣結實沒有碎裂,卻也彷彿比蒸煮過一樣,變成了火紅色。
歌沙蘭拜這纔想起劉言所說“不用擔心”,他是宇宙間數得着的武學大哲,轉念一想也能明白,不需要像塔樓上那幫觀看者一樣通過慢鏡頭重新回味過程,他的腦海裡立即將發生過的場景全方位再現——巫門在用大斧力劈的一瞬間,就將所有力道加在斧頭而不是柄子上,加之重力,這股力道不但去勢未衰,反而愈來愈烈。這個時候的小胖子只能考慮如何閃避,而巫門已經將他的去處範圍考慮得差不多了,人斧分離,拔出短劍向上猛然一挑,從嘴巴刺穿又從小腹射出,一擊奏功!
按照一般的角鬥法則,一方不能行動的時候,另一方有權繼續擊殺,或者請示主席臺塔樓與觀衆席,是否饒了對方性命,以此來決定對方生死,而現在情況不同,對方是駐軍帶來的,打狗還得看主人,於是取得勝利便好。
巫門被法橋攙扶起來,強笑着說:“沒想到我會贏吧……”後者叱道:“閉嘴!快回去上藥,安心養傷!”
歌沙蘭拜有些欽佩地瞥了一眼劉言,劉言也輕聲迴應道:“我們人類的星球也有過這類生物,但不是智慧生命,我們稱其爲‘螃蟹’。螃蟹全身都是甲殼,只有在嘴巴和團臍尖臍處纔能有效發力掰開。你這位手下修氣的同時也有一定的炎氣修爲,所以用到短劍上,從內部將灼熱氣息摻入螃蟹體內,整個身軀就變紅了,劍才能這麼暢行無阻地貫穿。”
將軍夫人之前說是隻盼望決鬥精彩,絕不會偏袒自己的角鬥奴,可她現在顯然忘記了這個承諾,冷冷地站起來,神色慍怒:“看不出來,你這裡還藏龍臥虎啊!小胖子跟我這麼久,自來都是一擊必殺對方的份兒,還從沒有輸過,更別提輸得這麼慘!你這幫奴隸好大的膽子!長年呆在外化之地,連最基本的禮節和恐懼都忘記了嗎?”
她說得異常嚴厲,普拓和蘇趾自然是不敢多嘴,只好低頭悶聲不語,心裡卻都暗暗叫苦:“這個蒸不熟煮不爛的臭婆娘!怎麼這麼多毛病?怎麼伺候都不熨帖!難道角鬥士不盡量打贏,就在那呆呆等着被你的人殺害嗎?他們再害怕你,也更害怕失去性命吧?”
但面上卻必須給足了將軍夫人面子,尤其是卒剌明明聽到夫人無理取鬧,卻還是一臉冰冷麪無表情,說明他完全是惟這女人的命是從。於是蘇趾諂媚地笑道:“夫人息怒啊,您剛纔很有眼力,一挑就挑到我們這些角鬥士裡有數的高手,實話跟您說,這小子比法橋差點兒有限,在角鬥士裡起碼排前五名!”
將軍夫人略微收斂了些敗壞情緒,可語氣還是陰森森地:“那好吧,我也要說明一件事情:小胖子在我的角鬥奴團隊裡面,也算不得一流高手。現在已經不是表演這麼簡單的事兒了,這是衛星駐軍和礦井監獄之間最高榮譽的對決!老修吉爾,你不是你們這裡最高領導嗎?來!到抓鬮箱裡來,隨手抓一個!看看你是有好運爲他們帶來幸運呢,還是有厄運爲他們帶來死亡!”
普拓見這瘋女人這麼愛遷怒旁人,只得自認倒黴,上前一步伸手一摸,心裡直喊造物主保佑,之後定了定神,拿了出來,抖開後念道:“五獸魔王……?這是藝名嗎?”
將軍夫人一聽,失態地哇哈哈哈大笑起來,連眼淚都滾了出來,精神抖擻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歇斯底里地對着話筒喊道:“你們的監獄長真是個好人吶!爲你們抓到這麼一個好對手!聽清楚了!我這個角鬥奴每次上場最少對抗三個人,你們可以選擇任何三個角鬥奴來跟我的寶貝作戰!生死由天!”
蓮澈悄聲對歌沙蘭拜說:“三哥,這女魔頭就會虛張聲勢,咱們別暴露了,隨便找三個兄弟上去應付她一下,想必也能取勝!”
歌沙蘭拜比他見識高得多,是少有的能夠不需要判斷對象發出氣息就能大體猜測出判斷對象真正實力的武學巨匠,沉吟片刻,說:“不好說,千萬別輕敵。我看還是等對方的角鬥士現身之後,再做判斷。不過你也不要擔心,就算巫門暫時不能出戰,我們現場也最少有四五個弟兄水平和他相差無幾,再說有你和法橋兩人,再隨便加一個弟兄,對方的角鬥士不可能有誰能同時對抗你們三人。”劉言聽在耳裡,也清楚這話雖然有些託大,卻並不狂妄,法橋本人已經是與安家四虎任何一人的水平不分軒輊,而蓮澈更是一個大民族的金屬電子信息代言人,新方舟號上除了薩巴給、終極形態的霍蘭星頓、全力以赴超常發揮的文瑞森之外,沒有誰可以與之相媲美。當然,劉言也並不清楚,這兩年來鐵翔發生了怎樣的變化。
裝甲運兵車的大門再度打開,裡面的霧氣再度奔流涌出,烘托出一個前所未見的龐然身形……!
法橋冷笑一聲:“哼,塊頭大就能嚇唬人咯?我看兩個人就夠。我上,小颯,一會兒你也算一個。”法橋故意不提和他有間隙的蓮澈,話音甫落,他身後一個身材極高的棕色角鬥士應聲站出,這角鬥士沒有人形外衣,外形像極了地球上的棕色高頭大馬,無非是是後肢站立,一頭濃密的馬鬃顯得威風赫赫,非要說區別的話,他比地球上的馬多了兩隻角,分別長在額頂和鼻腔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