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歷了幾天噩夢般的時光,誓羽陡然看見劉言,當即淚花四濺,再也忍不住心裡拼命壓抑住的情感,用力撲過去,緊緊與劉言擁在一起,嘴裡不斷地哭喊着:“你終於出來了……嚇死我了……!”劉言本打算退開,可又覺得這樣可能會讓飽經風霜九死一生的誓羽失去剛剛燃起的希望,再說當着這麼多人避讓會讓誓羽下不來臺,也就默許了,幾秒鐘後,拉開了她的手。誓羽心裡一顫,也沒再說什麼,她清楚,自己可能沒有辦法得到他的愛了,那個女人能讓他這麼自律,一定比自己的吸引力大得多,起碼比自己深刻。
蓮澈垂下頭,一臉沮喪地說:“這幾天跟惡魔同在一艘飛船裡……一直就沒敢閤眼真正休息過,好幾次都差點兒死了……想想都後怕……”
看到歌沙蘭拜不忍的表情,他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決定把話說出來:“三哥,我實話說了你別難過……法橋、巫門……大家全都……三哥,你也別灰心,咱們將來還會招到更多的兄弟……”
劉言驀地想到了一個問題:“誓羽,飛船現在是自動設定的智能航行嗎?現在到哪兒了……?”
誓羽擦乾臉上的淚痕,想要說話地一聲卻是哭腔,她又捂住嘴忍了半天,才用變了調的顫音回答:“還有三個宇宙時,就到黑頓自由邦東部邊境的星際港口風鈴港了。”
“這麼快?”劉言和歌沙蘭拜都吃了一驚,“那我們……?”
飛船上沒有任何貨物,加上滿目瘡痍,港口一着陸肯定會被黑頓的重兵包圍,雖然不至於立即槍斃,但起碼會關進大牢。
“我們下飛船的時候要立即點燃這飛船,在不知道飛船裡還有沒有紅體殘留物的情況下,這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其他人都沉重地點點頭,可其中一人卻忽然古怪地說:“那也未必有效!”
別人都是一愣,可劉言在萬分之一秒裡已經立即明白了,他手指凝氣一股強勁之極的氣流,轉身便朝“鵝卵石”胸口一點!
“鵝卵石”卻在大家完全還沒反應過來的剎那回手反擊,劉言頓時感到一股難以想象的強大力量以數十倍力道倏然反撲,自己的自信竟然錯了?自己雖輕輕一指總星系間無雙無對,罕有能正攖其鋒者,可在同一艘飛船上,除了歌沙蘭拜之外竟然還有這樣的敵手,而且單從這一推之力已經可以看出,其實力比歌沙蘭拜高出數段!
索思修奇?劉言見過索思修奇,可以肯定這不是本人,也許是裝扮的?但也不像,索思修奇不過比歌沙蘭拜強點有限,自己也在萬靈神殿親眼見識了他的本領,大體也有個數,就算髮揮到極致也不可能跟自己正面對抗,更何況是能夠硬碰硬地對力?可眼下就連這樣激烈之極的思索時間都不容許,自己與這傢伙可以說相差無幾,人家有備而來,自己僅僅用一指對壘了對手蓄謀已久的掌力,自己再催力,終究晚了一步,實力在伯仲之間的頂級高手對決,勝負只在分毫之間,高下立判生死,自己只能再次催動神眼的力量,源源不斷地加力。對手顯然沒有料到劉言還有這麼深厚的功力儲備,彷彿手掌的那一端連接着無邊無盡的廣袤宇宙一般,這又成了拉鋸戰。
“大家快跑!”劉言怒氣勃發,凌厲地喊道,並毫不商量地將手一扣,連續三道凝在一起的旋風便將歌沙蘭拜、蓮澈和誓羽逼得睜不開眼睛,身體不由自主地向後捲起。平時劉言運氣遊刃有餘,要保護自己人必然會用棉花般的氣流保證其舒適,但這個時候情況萬分險惡,實在是無暇顧及。誓羽只會尋常武功,在修氣學問上連初學者也不是,腳下不穩,幾個起落便重重落下去,全身疼痛難忍,蓮澈還能強一些,穩穩落地。但歌沙蘭拜卻偏偏實力強勁,不會因爲這突然的氣流向後挪動,想要助戰反倒幫了倒忙,還沒等動手,在劉言的厲聲疾呼中,一道紅光便刺入歌沙蘭拜張着的嘴裡,歌沙蘭拜頓時慘叫一聲,痛苦地捂住喉嚨,踉踉蹌蹌地倒在地上,蓮澈連忙去扶,劉言又大吼一聲:“住手!別碰他!”
蓮澈嚇了一跳,纔沒有上去。歌沙蘭拜整個人都變成了紅色,值得欣慰的是他是宇宙間屈指可數的強者,功力又深厚,要是平時遇到一般紅體,根本不會感染,可這次面對的卻是最純正的紅體,好在加上劉言之前幫忙提升修氣境界,這纔沒有立即失去神智,而是就地打坐,開始運行氣息,指望能夠暫時壓抑住這瘋狂的紅體,換成除了索思修奇之外的任何人,都不可能壓抑得住。
與此同時,誓羽擔心劉言的安危,卻完全忘記自己上前只能添亂,還沒跑幾步,忽然覺得全身一陣劇痛,手掌開始漸漸變紅。
劉言一瞥之間大驚失色,他知道誓羽可不是歌沙蘭拜,這種水平的普通人沾染上最強最純的紅體,下場只有可能是迅速變成怪物。儘管總是用同胞難得的理由來說服自己,但劉言心底很清楚,他不是一點兒沒有被誓羽敢愛敢恨的明快性格觸動,這女孩對他而言也絕不是老憋等人可比,意義非同一般,於是就算眼前兇險萬分間不容髮,也要將自己相當的一部分力道猛然分過去,這股力量迅速化爲急凍寒氣,瞬間將誓羽整個包裹成一團即便烈火和核武器產生的高溫也難以融化的冰塊,這才安了心。
但就這一丁點的間隙,對方的力量迅速大增,鋪天蓋地地壓倒性涌上來,整個飛船開始劇烈震顫起來,要不是雙方都在吞吃對方的力道,任何一次碰撞都會徹底將這飛船分解。劉言頓時覺得胸口要爆裂開一般,喉嚨一甜,涌上一股血來,撲哧一聲噴出去。他這個時候的意志仍然清醒,深知自己還是能夠扳回這一局的,只要神眼的力量調到最大,加上召喚兩把造物主的兵器,用百分之百的力量,還可以佔絕對上風,甚至可以徹底消滅這個對手。
可他不能這麼做,這不是在可以承受這種威力的地方,這是一艘破破爛爛滿是傷痕的古老小型飛船,別說這種攻擊,就算自己再催一點點力,飛船就會立即片片飛散。他已經猜得出“鵝卵石”是什麼人了,能夠在晝赤的雙眼加上丁戈、獄煉開啓的光芒下依舊存活並且毫不變化的紅體,只有紅體之母和伏影。既然這人不可能是紅體之母,那麼只能是傳說中的“血尊”伏影了!這傢伙有意將大家往黑頓自由邦引,並且說自己在黑頓自由邦有住房,顯然是想侵蝕黑頓自由邦!爲什麼單單要入侵這裡呢?想必這裡再強大也不如兩大聯盟戒備森嚴,入侵反倒更容易些。要是控制了黑頓的這個三不管地帶最佳地勢“星際墓園”,那麼以後紅體自產自銷,自己運輸自己,豈不是更方便?而且要是傳說中唯一能製造出紅體解藥的聯合醫藥公司那對夫婦也在黑頓自由邦的話,那紅體是不是也想趁機消滅他倆的醫藥公司,這樣一來宇宙間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擋紅體繁殖的道路了?想到這裡,劉言已經下定決心,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伏影,哪怕真的犧牲了歌沙蘭拜、蓮澈和誓羽,那也是沒有辦法,自己必須要將伏影消滅在這裡,也決不能讓其野心得逞!
想到這裡,他不由一陣心寒,原來這伏影就能跟自己有一拼,那紅體之母豈不是更強大?自己將來真的能徹底消滅紅體嗎?
可誰料“鵝卵石”——伏影近在咫尺地被噴上了劉言的血,卻巫婆一般驚叫起來,胸坎前嚴重灼燒腐爛起來,向後連連退卻,旋即雙翅張開,轟然撞開艙門,呼啦啦地飛出了宇宙。眼下他已經在黑頓自由邦諸星球的引力範圍之內,即便不在飛船上也能順利進入星球,完全不需要藉助飛船了,劉言要不是因爲顧及自己身邊的三人,也一樣能如此。從這一點說,伏影雖然沒有成功殺死劉言,但在策劃整個入侵黑頓自由邦的龐大陰謀而言,卻仍然是成功者!
劉言頓時明白,自己的血來自晝赤的雙眼,紅體之母是晝赤的癌細胞,但與之相反,晝赤的血又何嘗不是紅體——哪怕是最純紅體的剋星?伏影受了一點點血本不致死,但伏影很聰明,就算現在不逃走,等劉言用血做武器運氣攻擊伏影時,伏影仍會大敗虧輸,比現在傷得更重。那麼聯合醫藥公司要是用了自己使用神眼後運行的血做血清,會不會製造出更好的解藥?這樣一來,歌沙蘭拜、誓羽他們都有救了!
“伏影!”外面是真空,劉言雖然喊話但並不指望伏影真能聽得見,“回去告訴紅體之母!我一定會找到她的!”
與此同時,伏影那來自地獄般的狂嘯竟然打破真空,傳入了飛船:“晝赤的小崽子,下次再見面,我會把你這雙眼睛挖出來!哈哈哈哈哈……!”
“我等着你。”劉言暗暗忖道。他連忙回過身,將自己的內力發揮到百分之五十,同時將歌沙蘭拜、蓮澈也用極度寒冰包裹,這才鬆了口氣。這次他受傷很重,最大實力卻又總受環境所限難以發揮到極致,這讓他有些抑鬱和煩悶。
接下來就靜靜地等着降落、着陸、被捕……自己該怎麼去面對黑頓?這傢伙又是什麼樣的人呢?
他就這麼坐着,等着,並凝視着冰中的臉。曾幾何時,他也在冰中。